程逾回到雁清的前三天一直心不在焉,孟棠察覺了也沒問。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她在為情所困。
魏川抵了抵自家老婆:“小魚還在丟魂呢?”
孟棠失笑:“不知道競帆跟她說了什么,把人嚇成這樣?!?/p>
“孟競帆直來直去,大概是表明了心意。”魏川嘿笑一聲,“我猜的啊,不保真。”
“看著確實像?!泵咸膽土艘痪?。
“你要不要去找小魚談談心?”
“別煩她,她在糾結就說明競帆不是毫無競爭力?!?/p>
“有點道理啊。”
程逾確實在猶豫,因為她考慮的東西有點多。
就算不說他們五歲的年齡差,就說在一起之后怎么辦?
如果以后分手了,這個家她還能待下去嗎?還有他演員的身份……其實擺在他們面前的有很多難題。
現(xiàn)如今大熱演員,35以下的沒有結婚的。
12年,她都40了。
程逾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直挺挺撲倒在床上。
“孟競帆……”她無意識喊了聲他的名字,“你是真煩?!?/p>
孟競帆不知道程逾輾轉反側在夢里叫他的名字,彼時因為一段路透上了熱搜。
孟競帆演技自小就好,粉絲安利也屬正常,但營銷號陰陽怪氣,說他整天買熱搜。
孟競帆見多了陰陽怪氣,自己沒什么感覺,只是可惜了路透這段劇情,大概率要刪減。
程逾一早醒來,發(fā)現(xiàn)不少人在罵孟競帆,頓時無語了。
她換了小號偷偷罵了下。
結果孟競帆沒一會兒給她發(fā)來了信息:【告訴你多少遍了,不要為了我在網(wǎng)上跟人對罵,那些人扒人的速度比你罵人的速度快?!?/p>
程逾覺得驚奇:【你怎么知道我罵人了?你知道我有小號?】
孟競帆:【你什么我不知道,趕緊的,下次不要這樣了?!?/p>
【不是,你到底怎么知道的?】程逾真覺得他神了。
【就你那地址還有昵稱,誰看不出來?!?/p>
她的昵稱是木頭小魚,就憑這個?
程逾回復:【孟競帆,你別是誆我的。】
孟競帆:【我誆你干什么,語氣也像,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你,進了你的主頁看是小號,詐你一波,果然承認了?!?/p>
程逾:【……詐我的?你真行哈?!?/p>
孟競帆:【嘿嘿嘿,男人就得行。】
程逾:【滾吧。】
孟競帆嘻嘻哈哈地下線了。
程逾翻了個白眼,又在心里罵了他幾句。
房門被敲響,聽節(jié)奏像孟棠,程逾連忙去開了門。
“師父?!?/p>
孟棠微微頷首,說:“我給咱倆接了個活計,是近兩年里最大的,但料子不太好尋?!?/p>
“是宗祠要為百年慶典準備的物件嗎?”程逾問,“我之前看到宗祠的管事來找過您?!?/p>
孟棠點了點頭:“鎮(zhèn)上的老料斷貨了,新料子的密度不太夠?!?/p>
程逾說:“那我去一趟省南?!?/p>
孟棠:“行,你也不是新人了,師父相信你,進山要注意的事項我就不跟你多說了,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不要逗留,我也會全渠道托人找貨?!?/p>
程逾“嗯”了聲:“好的師父,我都知道的,您別擔心,我明早就走?!?/p>
程逾不是第一次出門尋料,孟棠對她很是放心。
翌日一早,程逾從雁清坐車前往省南。
程逾來省南尋過幾次料,每次都是搭配熟悉的人,其中一人是當?shù)氐南驅А?/p>
說來也巧,喬松清就在省南,這次出門她特地帶來了雕刻完的物件。
喬松清帶著未婚妻見到了程逾。
程逾將精美的木盒推至兩人面前:“省得你們跑一趟了,這套木盒算是我給你們的新婚賀禮?!?/p>
喬松清的未婚妻驚訝地贊嘆道:“光看盒子就好漂亮啊?!?/p>
程逾笑笑:“喜歡就好。”
“喜歡,超級喜歡?!?/p>
程逾看了眼時間:“里面的物件兒你們拿回去慢慢看,我可能要走了,這次出來有正事要辦?!?/p>
“等一下?!眴趟汕鍞r住她,“我送你過去吧,順便我想問問張延的情況。”
“行?!背逃庖豢诖饝澳俏臆嚿细阏f吧?!?/p>
張延的情況好了很多,在父母的催促下開始了相親,為著這事,他還跟程逾吐槽過。
喬松清聽得想笑:“他怎么沒跟我說呢?!?/p>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背逃饷佳垡晦D,“你倆的友誼不會這么脆吧?”
喬松清大笑:“張延知道你挑撥離間來了嗎?”
程逾聳了聳肩:“我可沒有。”
“山里危險,你有安全措施嗎?”雖然知道程逾有準備,喬松清還是問了一嘴。
“有準備?!背逃庹f,“你們不用擔心我,也不是我一個人進山。”
到了目的地后,程逾和喬松清兩人告別。
她今晚要在省南最南邊的鎮(zhèn)上休息一晚,明日清早跟老師傅和向導入山。
與她一同前行的是木雕館的另一位木雕師傅,他稍晚些會到。
“小魚師傅,出來看星星啊?!崩蠋煾导业男∨畠涸谠褐泻傲艘簧ぷ?。
“來了?!背逃饽蒙鲜謾C,出了房間。
一抬頭,程逾被漫天繁星驚到失語,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到。
前年跟著師父來這里尋料,也是住的這里,晚上也看到了星星。
她師父和川叔浪浪漫漫挨在一起私密話語,她在一旁沒心沒肺啃著草莓。
今年師父和川叔沒來,她倒沒了沒心沒肺的狀態(tài),竟然還起了點分享欲。
程逾拿起手機,對著天空拍了張照片給孟競帆發(fā)了過去。
發(fā)完過了會兒,她有些后悔,但撤回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程逾癱在搖椅上嘆了聲氣。
“小魚師傅,你嘆什么氣???”
程逾偏頭,問女孩:“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當然了,我今年都21了。”
“好年輕。”程逾感嘆了句,“你談過男朋友沒有?”
“談過一個,他是我小學同學,但家里反對沒能在一起?!?/p>
程逾坐起身:“你家里反對?”
“他家里反對,嫌棄我沒有父母,只有爺奶相依為命?!?/p>
程逾輕嗤:“……什么世道啊?!?/p>
“小魚師傅,你呢?還沒結婚???”
程逾又嘆了聲氣:“難啊,我最近吧,也遇到了點感情困擾?!?/p>
“我看著你這次也和前兩年不太一樣了,你要是不嫌棄,就跟我說說唄?!?/p>
程逾隱了孟競帆的身份,將自己的糾結跟小女孩說了。
“是因為年齡稍微大一點,想的也多一點嗎?他那邊的父母不是說了不干涉嗎?”
“我覺得你都跟我說了你的煩惱,心里應該也是舍不得。”
“而且……你剛才第一時間把星星的照片發(fā)給了他?!?/p>
“在我們這里,一般只會和喜歡的人分享星星的照片。”
程逾一時尷尬,沒想到被小女生看到她給孟競帆發(fā)圖片了。
“你看吧,老頭還在隔壁閑聊呢,我去接接。”
程逾和她揮了揮手,打算看會兒星星就回房,剛躺下來,孟競帆發(fā)來了視頻邀請。
程逾歪著頭接了起來:“喂?!?/p>
“你在哪兒呢?”孟競帆上來就問。
“我背景什么的也沒露出來,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師父給你說的?”
“你不是給我發(fā)了一張黑布隆冬的圖,我看著視角就不太像家里?!泵细偡f,“到底在哪兒?”
“在省南呢,需要一塊老料,我進山看看,真正宗祠要的,挺重要的活,開張吃三年的那種?!?/p>
孟競帆從不干涉她的工作,但不免皺了眉頭:“幾個人去的?”
“還是老樣子唄,五六個人吧,當?shù)厝膫€人,我和館內(nèi)的雕刻師傅。”
孟競帆下意識地點點頭:“找的都是可靠的人嗎?就你一個女孩吧?!?/p>
“放心吧,都是往年合作的,還是住的瞿大叔家,他家孫女也陪我們一起上山。”
孟競帆看了眼時間,說:“那你早點休息,明早要早起吧?”
“嗯?!?/p>
“那早點睡吧,不打擾你了?!?/p>
“孟競帆?!背逃馔蝗怀雎曌钄r了下,“你看著很累?!?/p>
“熬大夜了。”孟競帆的嗓子都啞了,“早點休息吧,過了這幾天就好了。”
“那你早點休息,我也去睡了,還有,那不是黑布隆冬的照片,是我看到的星星?!?/p>
說完,程逾切斷了視頻。
翌日清晨,程逾和幾人在瞿大叔家吃了早飯后上了山。
晨霧正盛,幾人前后拉著繩一道上山。
黃楊木喜陰,一般都長在海拔八百米以上的溪谷巖壁旁或闊葉林下。
但黃楊木嬌貴,成長的速度比蝸牛爬的還慢,十來年才能長手指頭般大小,一百年也難以長成碗口大。
山頭近處基本都被采光了,只能往深山里去。
程逾要找的老料是有天然疤節(jié)的密度高的料子。
從樹皮到樹干都得要經(jīng)得起檢驗才行。
程逾一行人沿著溪澗往上爬,苔蘚都要沒過腳踝了。
前頭向導讓大家小心些,因為山林里的腐葉繁多,下面會藏著碎石。
一不小心就會有陷阱,好在向導和兩個當?shù)氐娜耸煜ど铰?,程逾走得還算輕松。
正午歇息的時候,瞿家孫女對程逾豎起大拇指:“你真牛,都不見你喘的?!?/p>
“平時也得鍛煉身體啊?!背逃庹f,“也要鍛煉力道,師父在這方面比較嚴格?!?/p>
“小魚師傅,吃點豬肉干。”
“謝謝。”程逾接過向導的投喂,給了身邊女孩一份,“一起吃點,再休息十來分鐘就得往上走了?!?/p>
“好,我這里還有點水?!?/p>
幾人補充了體力,歇息閑聊了會兒又出發(fā)了。
下午兩點左右,程逾一行人抵達瀑布上方的崖壁邊。
老師傅頓時停了動作,嗅到了黃楊木特有的松脂味的淡香。
程逾也聞到了,她抬眼望去,崖壁半腰的石縫里,斜著一叢黃楊木。
“我去,運氣真好?!背逃庑α寺暎熬褪沁@個位置不太好弄。”
“下面有個平臺,我先下去?!?/p>
程逾回眸說:“看著是不高,小心點?!?/p>
那人應一聲,手腳并用摳著崖壁往下滑,他們都有專業(yè)的安全措施,程逾提心吊膽地看著。
直至對方安全降落才松了口氣。
這些人都是尋木的老手,用卷尺量了下,報了具體的參數(shù)給上面,程逾一一記下。
樹還要專業(yè)的人來砍來拉,回程途中,程逾腳下都輕快了許多。
山上信號不好,程逾打算下山再給孟棠報喜。
她原本沒抱希望的,哪知就被她找到了,真是天選之女。
一時得意忘形,程逾沒注意到腳下,一腳踩空腐葉,腳踝一歪,整個人從險峻的坡上滾下,嚇得一群人臉色巨變。
若是沒有遮擋物,她會這么一直往下摔,輕則骨折,重則要命。
看著險坡,實則坡下是懸崖。
程逾后背撞上一塊石頭,她悶哼了聲,腦子里七拐八拐地想到了孟競帆。
下意識的求生意識讓她四肢去找能掛得住她的東西。
越往下速度越快,程逾抓住一根藤蔓卻沒拽緊,但緩沖了向下的力道。
她清楚地記得,懸崖下方是一方黑潭,掉下去不死也得半殘。
慌亂中,她再次抓住一根和藤蔓緊纏的樹干,一陣頭暈目眩后,終于安靜了下來。
心臟始終劇烈地跳動著,程逾張著嘴,小心翼翼往下看去,這一看又嚇得閉上了眼睛。
“別動啊,千萬別動,我們安全繩綁一下就下去救你,一定要撐住?!?/p>
聽到人聲,程逾平靜了下來。
因為有專業(yè)救援的人在,程逾又很配合,大家齊心協(xié)力,一個小時不到就將她弄了上來。
瞿家孫女握著程逾的肩膀,問:“小魚師傅,你沒事吧?”
程逾盯著她看了半天,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再次醒來時,程逾看到的是病房的天花板。
隨意一動,腳上劇痛襲來。
“你別動,腳斷了?!?/p>
“師父?”程逾驚訝地看著來人,“川叔?你們怎么來了?”
孟棠盯著她,抬手幫她的發(fā)絲撩至耳后,說:“小魚,你嚇死我了?!?/p>
“師父?!背逃馊鰦傻乇先ィ拔疫@不是沒事嘛?!?/p>
“還說,你——”
“小魚!”
平地一聲如雷吼叫打斷了溫情的師徒倆,程逾看著突然出現(xiàn),臉色極其難看的孟競帆,不知為什么有些害怕和心虛。
“你倆閑聊?!泵咸钠鹕韺⑽捍ɡ顺鋈?。
“程逾,你真的是有本事啊,我說了——”
“孟競帆,要不我們試試吧?!?/p>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