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遇春從躺椅上起身,給了孟棠一個“你看”的眼神。
孟棠上前,抓住魏川的胳膊:“別鬧了,趕緊去車站?!?/p>
“誰跟你鬧了?!蔽捍ǔ瘡牟藞@子出來的方姐笑了笑,“方姐,我能留下嗎?”
方姐已經知道他倆談戀愛的事了,而且她對魏川這個嘴甜的大個子也是打心里喜歡。
方姐直接掠過孟棠,說:“小棠的隔壁房間,我已經給你收拾出來了?!?/p>
“謝謝方姐?!蔽捍ㄐΣ[了眼。
孟棠不可置信地扭過臉:“方姐,你什么時候收拾的?”
方姐指了指孟遇春:“老爺子讓收拾的。”
“你們都跟著胡鬧。”孟棠沒轍了,“他5號還要回學校訓練呢?!?/p>
方姐“哎呀”一聲:“今天才30號,讓他玩兩天唄。”
魏川得意一笑:“就是,方姐,我先把我行李箱收拾一下,待會兒出來幫你擇菜啊?!?/p>
“去去去。”方姐攆蒼蠅似的,“想要按時吃上飯,就別過來搗亂?!?/p>
魏川應了聲,將箱子拎回了房間,熟門熟路的樣子直接看呆了孟棠。
孟遇春嗤笑了聲:“還真當自己家了?!?/p>
嘴上這么說,語氣卻是縱容且寵溺的。
孟棠也知道,老爺子喜歡魏川這種向陽而生,毫不扭捏的性格。
孟懷璋將一切盡收眼底,他蹲在老爺子身邊,問:“這么個公子哥,真的能接受住在這種老宅子里?”
孟遇春看向他:“你想說什么?”
“總覺得咱高攀不起?!泵蠎谚罢f,“他家在z市的實力,您恐怕還不知道?!?/p>
“那又怎么了?”孟遇春其實門清,“孟棠配不上他?”
孟懷璋干笑了聲,顯然是這樣想的。
不過不是孟棠這個人配不上,還是家世配不上。
孟遇春知道他的想法,說:“但凡你年輕的時候懂點事,也不至于現在在家世上計較。”
“我就是說說我的想法?!泵蠎谚罢f,“我還在里面待過,人家要是知道的話,還會讓兒子跟孟棠談嗎?”
老爺子瞇了瞇眼,沉默了片刻。
這個問題,他得找魏川聊聊。
“別操心了。”孟遇春說,“你上班去吧,家里也沒什么事需要你?!?/p>
孟懷璋訕笑一聲,轉身出了門。
孟棠將自己的行李箱收拾出來,換上了一套舒適的白色棉麻連衣裙。
長發(fā)被她用木簪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頸。
魏川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孟棠正坐在石凳上,問方姐打算給她和魏川做什么吃的。
連衣裙很寬松,將她整個人虛虛攏著,斑駁的光點透過樹縫落在孟棠的身上,給她整個人添了一抹清透的光。
孟棠余光瞥到他的身影,轉過頭問:“雞湯面吃嗎?早上剛燉的?!?/p>
“吃。”魏川什么也不挑,“方姐的手藝很好,我喜歡。”
方姐又被哄成胚胎了,剝了菜心,說:“我這就給你們做去,稍微等一下。”
“方姐,你先等一下?!蔽捍ń凶∪?,“我和孟棠在香港給你和爺爺買了點東西,過來看看喜不喜歡。”
方姐一愣:“還有我的???”
“當然了?!蔽捍▽蓚€袋子遞給她,“你和孟棠是家人,自然也是我的家人,都是小禮物,別嫌棄。”
方姐用圍裙擦了下手,笑說魏川見外。
袋子里是燕窩和披肩,方姐很喜歡,抓著魏川的手說了好幾遍謝。
孟棠又將給孟遇春買的東西送了過去,老頭當即開始研究茶具。
孟棠和魏川相視一笑,又重新在石凳上坐下。
他手欠,摸摸孟棠的木簪,又碰碰孟棠的耳垂,老爺子白了他一眼,說:“后院的斧頭昨天剛磨好?!?/p>
魏川一下收回了手,干笑著轉過頭:“您不研究茶具,總盯著我干什么?”
老爺子哼了聲:“下午你去后院劈點木柴,這兩天廚房燒火需要。”
“老頭,你肯定故意的。”魏川想要據理力爭,“廚房明明也有煤氣罐和電磁爐,哪里需要燒木柴了?”
孟遇春瞥了他一眼:“我記得以前吧,男女雙方確認了心意,男方都要到女方家做活,做的越多越討喜?!?/p>
魏川:“……我做?!?/p>
“嗯?!泵嫌龃狐c點頭,“朽木可雕?!?/p>
魏川一臉委屈地轉過頭,試圖讓孟棠幫自己說話:“我是朽木?”
“不是不是?!泵咸呐牧伺乃氖?,“你是好木。”
魏川哼了聲,湊近孟棠說:“老頭絕對是故意的?!?/p>
孟棠:“……”
你在人家面前,對人家的孫女動手動腳,神人也看不過去。
廚房里,方姐將煮好的面鋪入碗中,兩片白菜心打底,又用雞湯澆了八分滿。
她將托盤裝好,端去了院中。
魏川見狀,連忙起身接了過去。
湯底十分清澈,香氣飄散,魏川咽了咽口水,看著怎么這么好吃。
方姐笑了聲,將筷子遞給他:“嘗嘗看,湯底我是用火腿、干貝和雪梨吊的?!?/p>
雪梨回甘,家里阿姨也這么燉過湯,魏川挑了一筷子手搟面,對方姐豎起大拇指:“好吃?!?/p>
孟棠也跟著點了點頭。
她進了大學后,在學校的時間更多,總會懷念方姐的手藝。
兩人慢條斯理地吃著雞湯面,幽靜得像一幅畫。
吃完飯,孟棠打了水洗了把臉,她對孟遇春說:“爺爺,我去后院了?!?/p>
孟遇春頷首應了聲。
魏川跟著孟棠,到后院的門口,突然問:“你爸爸怎么不在家?”
孟棠說:“他現在有工作,木材廠呢,爺爺讓他去的?!?/p>
魏川點了點頭:“我說人怎么不見了,給他帶的東西,我讓方姐放他房間了。”
“嗯。”孟棠應了聲,“我去挑木料,你還要跟著?”
魏川說:“不能跟嗎?”
孟棠:“可以,我就是怕你無聊,你可以去房間休息會兒?!?/p>
“不想去?!蔽捍ㄕf,“我想看你工作的樣子?!?/p>
孟棠失笑:“這有什么好看的,我從小到大都是這么枯燥地過來的?!?/p>
“可我沒看過?!蔽捍ㄕf,“每次收到的都是成品,想要看一看藝術品誕生的過程?!?/p>
孟棠推開沉重的樟木門,微微轉頭對魏川說:“這是木料庫,存了很多值錢的木頭?!?/p>
魏川哪里懂,只覺得這些木頭和女生的口紅色號一樣,沒什么區(qū)別。
“這么多差不多的木頭,你怎么選?”
孟棠笑了聲,指尖劃過木架:“看三魂七魄。”
乍一聽像唬人,但其實選料就得遵循觀形、聽音、嗅髓的步驟。
孟棠知道他不懂,取了一塊木料,敲了三聲,說:“你聽,聲音是不是很沉悶?”
魏川點了點頭。
孟棠又道:“其實這塊木料豎著放了太久,不適合雕刻的,要選橫放的,木性更穩(wěn)?!?/p>
“為什么豎著放不好,還要這樣?”魏川有點懵。
孟棠解釋道:“木料太多,新到的橫放三月釋放壓力,之后長期存放會豎起來,定期要轉方向的?!?/p>
魏川說:“我明白了,跟紅酒要轉瓶一樣?!?/p>
孟棠失笑:“你挺會形容啊?!?/p>
魏川臭屁地哼了聲:“那你要雕什么?選什么料子啊?”
“連年有余?!泵咸膹募茏由先∠乱粔K木頭,看了會兒,又摸了摸,“就它了,兩端封蠟完整,保存得挺好,也不壓手,密度不錯?!?/p>
魏川看向丑巴巴的木料,還是難以想象它們雕刻后的精美的模樣。
選了料子,孟棠回了自己的房間繪制草圖,魏川沒跟進去,趴在海棠樹的窗戶上,從外往里看她。
見孟棠宣紙筆墨一擺,魏川笑了聲:“你要寫書法?”
孟棠抬了抬眸,風動葉落,正好從魏川的耳際刮過。
這個時節(jié),海棠樹營養(yǎng)正盛,不輕易落葉。
她眼睫微顫,重新拿了宣紙鋪桌,狼毫筆蘸了墨,氣韻生動的行書連貫成兩句詩——隔窗風動處,人與海棠輕。
魏川問:“寫了什么?”
孟棠說:“進來看?!?/p>
魏川進了屋里,看清了孟棠寫的兩句話。
風拂海棠,孟棠因為他的一抹笑而心旌搖曳。
“給我吧?!蔽捍◤谋澈髶ё∷难?,“回去裱起來,你還有什么東西是我不知道的,書法寫得這么好。”
孟棠將宣紙卷起,給了他:“好了,我真的要做事了,別再打擾我了。”
魏川拿了人家的心意,一個激動就要親下去,孟遇春突然從窗前走過,狠狠地咳了兩聲。
“臥槽?!蔽捍▏樍艘惶?,再不敢對孟棠亂來。
這老頭幽靈似的,到底什么時候過來的?
孟遇春見傻子沒跟上,又轉了步子回頭。
魏川賴在孟棠身邊沒走,孟遇春又咳了兩聲。
孟棠抬眸:“爺爺,您嗓子怎么了?”
“茶喝多了吧?!蔽捍ü室怆桌蠣斪?,“還是沒喝過癮啊?”
孟遇春指了指他:“跟我過來?!?/p>
孟棠以為老爺子不想讓魏川打擾她正事,抬手抵了抵他:“去吧?!?/p>
魏川將孟棠的書法擱在案幾上,轉頭出了孟棠的書房。
經過海棠樹,他又手欠地摘了一片葉子。
孟遇春簡直無語:“手真欠?!?/p>
魏川尷尬一笑,扔了樹葉,跟孟遇春進了后院。
魏川以為是讓他過來做事的,直接問:“有什么事,您盡管吩咐吧?!?/p>
孟遇春說:“我叫你來,是想問你一件事,你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