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多小時后,一行人輾轉(zhuǎn)抵達京都。
和元瑾之一起回到家,沈天予去浴室沖澡。
出來,元瑾之幫他涂藥。
看到他胸前和手臂上觸目驚心的劍痕,元瑾之鼻子酸溜溜的,低聲問:“后悔嗎?”
沈天予垂眸看她,“后悔什么?”
“如果你娶蚩靈,就不會有這么多麻煩?!?/p>
沈天予唇角勾起,“這種陳年舊醋,你也吃?”
“不是吃醋,我們元家事太多了?!?/p>
沈天予抬手輕撫她臉頰,“即使我不娶你,邪教橫行,宗鼎一族造反,局勢大亂,我也不會坐視不理。有一種人,生來就是要管這種事的。倒是你,我十分慶幸娶的是你,每次我出戰(zhàn),你從不阻攔。若換了旁人,怕是早就跟我吵吵鬧鬧,嫌我多管閑事了?!?/p>
元瑾之覺得他雖然不會花言巧語,但是很會安慰人。
字字珠璣。
沈天予將她按進自己懷中。
前夜,他和荊戈被困于密林法陣中,遲遲走不出去,原以為要命絕于彼處。
那時他心中最對不住的不是父母,也不是師父,而是元瑾之。
他沉聲道:“你是我命中最深的一筆,日后傾盡余生,好好愛你?!?/p>
他平時極少這么赤裸地表達愛意。
元瑾之眼淚在眼圈里直打轉(zhuǎn)轉(zhuǎn)。
他何嘗不也是她命中最深刻的一筆?
不,他是她的命。
他若出事,她寧愿拿命換他的命。
沈天予低頭親吻她柔軟的唇。
劫后余生,性欲變成了最低級的欲望,他吻的是她的唇,亦是她的心。
他對她的愛已從她美貌的肉體,她的性格,她這個人,轉(zhuǎn)到了她的靈魂。
二人擁抱著親吻了會兒,沈天予松開她。
他溫柔地摸著她的長發(fā),道:“吃點飯,你補個覺,明天再去上班?!?/p>
元瑾之哪里能睡得著?
“楚楚那邊……”
“我自有安排?!?/p>
涂好藥,沈天予穿上衣服,瞥到皮凳上荊鴻的舊衣,那衣服上有血有泥,下擺撕得像狗啃的。
想起在山谷間發(fā)生的事,沈天予心中微動。
這種臟衣服,放在往常,自然是要扔的,他手指嫌棄地拈起衣服一角,想往垃圾桶里扔,卻沒有。
他取了密封袋,將那件衣服裝進去。
接著他拎著密封袋出門,將衣服交給傭人,讓存進地下儲藏室。
若他真能生出女兒,日后將這件舊衣的故事,講給她聽。
但愿能增加她對荊白的好感。
此時已日上三竿。
和元瑾之用過早餐后,沈天予來到顧楚楚家。
顧楚楚沒穿她平時常穿的面料嬌貴的千金大小姐風(fēng)衣服,穿的是一件素凈的白襯衫素色長褲,是民政局拍結(jié)婚照要穿的衣服。
沈天予細(xì)觀她面容。
出乎他的意料,顧楚楚眼中沒有哭的痕跡。
她十分平靜。
沈天予道:“你可以不去。古嵬來京,失去陷阱和法陣的庇護,他功力減半,殺了他,盛魄仍舊會清醒?!?/p>
顧楚楚苦笑,“我們都知道,他們豈不知?古嵬肯定早有防備,若他死了,盛魄怕是永遠(yuǎn)不會再恢復(fù)正常。我不敢賭,也不想賭,換個心安吧?!?/p>
“你并不喜歡任雋?!?/p>
“領(lǐng)個證而已?!?/p>
往常沈天予一直覺得顧楚楚任性,包括今天這行為,也是十分任性,不止是十分,這簡直是頂級任性了。
領(lǐng)證是多重要的事,于她來說,卻像吃個便飯一樣脫口而出。
可這次他卻少有地對她肅然起敬。
像他這種人,大義凜然,舍身取義,很正常,而她,一個被全家人寵著長大的嬌千金,卻為了盛魄,做出如此犧牲。
沈天予道:“領(lǐng)證是人生大事,你慎重考慮?!?/p>
顧楚楚微微一笑,“我主意已定,換了是你,你也會這么做。盛魄對我不薄,就當(dāng)是還他一個人情吧?!?/p>
“告訴你爸媽和你爺爺奶奶了嗎?”
“不必告訴他們,我自己的事,我自有主張?!鳖櫝罂幢?,“我約了財產(chǎn)公證處的人,要去加急做公證,時間來不及了?!?/p>
沈天予道:“去吧?!?/p>
“我不送你了,天予哥。”
“嗯?!?/p>
顧楚楚抱起資料,急匆匆下樓。
她沒去看盛魄,怕看了,會心酸,會不舍,會狠不下心。
要說多愛他吧?
也到不了刻骨銘心的程度。
她想,可能是緣于義,感情這東西,也是要講義氣的。
他讓人通過很多渠道,相繼轉(zhuǎn)給她大筆資金。
雖然錢于她來說,并不是多稀罕的東西,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可是他的舉動,感動了她。
父母去公司了,顧楚楚出門上車。
司機將車開得平穩(wěn)。
時間很趕,顧楚楚卻沒催促司機,只靜靜望向車窗外。
認(rèn)識盛魄之前,她是個沒有煩惱的人。
少女從不知愁滋味。
盛魄那個壞家伙,讓她笑讓她哭,讓她性格大變,讓她識盡愁滋味,讓她的情緒有了更深的層次,讓她吃了不少苦頭,也讓她變得勇敢,就算是勇敢吧。
公證完,從公證處走出來,坐上車,她撥通無涯子的手機號,說:“無涯子老爺爺,您找輛車,拉著盛魄去安寧路上的民政局?!?/p>
無涯子大喜,“小楚楚,你這么講義氣的嗎?阿魄都這樣了,你還要跟他領(lǐng)證?”
他手指飛快掐動,“不對呀,我算著阿魄今天沒有喜事??此嫦?,也不像紅鸞星動的樣子?!?/p>
顧楚楚聲音平靜,“您現(xiàn)在帶他過來,古嵬會破他身上的法術(shù)。”
“那老鬼有那么好心嗎?”
“沒有?!?/p>
“你做了什么?”
顧楚楚面色木然,“不重要,您快帶他來吧?!?/p>
她掛斷電話。
車子朝民政局開去。
她速度得快點。
因為父親派的保鏢,一直暗中跟蹤她。
她去公證處公證婚前財產(chǎn),他們不會懷疑,可是去民政局,很難不引起他們的懷疑。
抵達民政局,任雋的車早就到了。
他推開車門,朝顧楚楚的車走過來。
她的車太扎眼,是一輛車尾帶大蝴蝶結(jié)造型的粉色瑪莎拉蒂。
很好認(rèn)。
徑直走到車前,任雋拉開車門,沖顧楚楚彬彬有禮道:“以前覺得網(wǎng)絡(luò)上說‘公主請下車’的橋段,過于矯情了,可是今天看到你,我很想說:‘公主,請下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