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N葉楨的邏輯沒有錯。
若不是定了親事,對方憑什么要年年給謝瑾瑤送禮?
但忠勇侯卻擔心事情沒那么簡單。
柳氏心高氣傲,恨不能謝瑾瑤配龍子鳳孫,又怎會輕易將她許了人家。
還不告訴他這個父親,柳氏知道他對女兒的在意,膽子再肥,當也不敢擅自做主女兒的婚事。
若不是定親,那么對方為什么要年年給瑾瑤送禮。
若是為討好他,也不至于連瑾瑤的生辰都送禮過來。
而他并不只瑾瑤這一個孩子,討好他的兒子或許更有前途。
忠勇侯心底越來越沉。
他問葉楨,“可還有別的?”
有的。
葉楨在心里默默道,但一下子給太多,怕你接受不了。
也怕忠勇侯不信,反而疑心是她針對誣陷柳氏,不如讓他自己去發(fā)現(xiàn)。
忠勇侯拿起墻上馬鞭,“族里那邊的事,我會派人去查。
你辛苦了,回去歇著吧,我去趟莊上?!?/p>
葉楨看了眼天色,欲言又止,“父親,即將夜幕……”
忠勇侯擺了擺手,“無礙。”
行軍打仗趕夜路是常有的事,今晚不去莊上,他也睡不踏實。
葉楨瞇著眼睛看他大步離開。
猜到柳氏會向老夫人和她那個姘頭求援后,葉楨借莊頭拜見新掌家人的機會,收買了看守柳氏的莊頭。
剛剛收到莊頭派人送來的消息,今日莊子附近有人轉(zhuǎn)悠。
葉楨算算時間,柳氏的支援也該到了。
若是老夫人的話,直接進莊便可,無需在莊子附近鬼鬼祟祟,因而她猜來人應是柳氏的姘頭。
故而剛剛才去找了忠勇侯,果然,忠勇侯得知事情后,要去找柳氏清算。
就不知他能不能及時抓個現(xiàn)場,葉楨緩緩踱步回屋。
“不知道老夫人回來后,會如何對付我?!?/p>
丟下柳氏的事,葉楨心里如此發(fā)問,開始盤算應對之策。
而莊上,柳氏跟著下了一天地,忙得腰都直不起來。
得到的卻只有一個饅頭,一碗稀飯。
她氣得眼淚直流。
被留在莊上這些日子,除了織云來看她時,她借機向老夫人求助,之后的日子一直被忠勇侯留下的護衛(wèi)看著。
只有如廁洗漱時,能得片刻自由。
可這莊上的人得了侯爺指令,無人敢將她在莊上的真實情況透露出去,更不敢替她傳遞消息。
她在這里眼盲耳聾,除了護衛(wèi)得侯爺示意,將謝瑾瑤犯的蠢一件件告知她。
將饅頭稀飯全部吃完,她拿起木桶打水洗漱。
剛開始的幾天,護衛(wèi)雖看著她,好歹還會幫忙做些打水倒水的體力活。
可謝瑾瑤犯錯后,侯爺遷怒她這個母親,對她越來越苛刻。
想到女兒,柳氏眼淚又下來了。
是氣的。
原本還指望女兒接她回去,結果非但沒救她,反而連累了她。
聽說謝瑾瑤自己也被送去馬場了,柳氏絕望又怨恨。
怨女兒沒用,白長了腦袋,卻不長腦子,明明她叮囑過的,她依舊一敗涂地。
恨忠勇侯寡情,竟能對她如此狠心,枉費多年夫妻之情。
等她的瀾舟襲了爵位,定要忠勇侯好看,可想到幼子如今才五歲,她崩潰了。
且不說瀾舟有沒有能力與謝霆舟爭爵位,就算要爭那也是十年以后的事。
這樣的日子度日如年,別說十年,她怕她熬不到一年便沒了命。
旋即她恨上了謝云舟,若他爭氣,三年前不為了個男人私奔,或許已得了爵位,就不會有今日這處境。
可想到謝云舟不喜女子的原因,她又心虛了。
柳氏便在這些紛繁的情緒里,過了一日又一日,每日最大的期盼,就是老夫人收到她的信能早些回京。
但始終沒傳來好消息,她滿腔怨恨地提著水進了房間。
朝兩個護衛(wèi)怒吼一聲滾后,砰的一聲關了房門。
這些日子的經(jīng)歷,讓她力氣大了很多,但柳氏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值得高興的。
矜貴的權貴主母事事有人伺候,只有下等婦才需要力氣謀生。
簡單洗漱后,她正欲提水去倒時,窗口傳來響動。
柳氏心口一提,旋即聽到三長兩短,熟悉的暗號,緊張頓時化為歡喜。
窗被打開,一男子翻身進來,柳氏撲進他懷里。
低聲嗚咽,“你終于來了?!?/p>
昏暗燈光下,來人擁緊她,“我白日便到了,你身邊有人盯著,我不便出現(xiàn),等到了這個時辰?!?/p>
“你再晚來幾日,只怕見到的就是我的尸骨了。”
柳氏埋怨。
男子低聲安慰好一番。
才將她松開,打量她,蹙了蹙眉。
往日光鮮亮麗的人,如今憔悴了許多,無暇嫩白的臉也不復潤澤,竟生出不少細紋。
比他去年看到竟老了十歲不止。
“他當真是個無情無義的東西,竟將發(fā)妻當奴才使喚。”
男人咬牙罵道,“虧他還是朝中重臣,竟連侯府顏面都不顧了。
若你在此種地的事傳到京城,丟的不也是他的人,莽夫就是莽夫,沒腦子的蠢貨?!?/p>
這些話柳氏在心里不知罵了多少,眼下她更關心的是男人能否救她脫離苦海。
因而如此問道。
男人安撫,“老夫人今晚便能到了,我擔憂你,先快馬趕過來看看。”
他又問,“究竟是誰害的云舟?”
柳氏便將莊上發(fā)生的事,依舊最近侯府發(fā)生的事一并告知了他。
男子眸光陰鷙,“你是說這一切都是云舟那個鄉(xiāng)野媳婦鬧出來的?
謝邦那個畜生,竟還為了護她,將我們的瑤兒送去做了馬奴?”
柳氏落淚點頭。
“云舟已經(jīng)沒了,你不能不管瑤兒,你一定要想法子將她救出來,她可是你的女兒啊,她有個好前程,才能助力你……”
怨歸怨,但心里還是記掛女兒的。
男人輕拍她的背,示意她別急。
“我又不是謝邦那畜生,我的女兒我自然要管的。
還有云舟的仇,你和瑤兒的委屈,我都會替你們討回來?!?/p>
想到什么,他又問,“謝霆舟怎么突然回來了,這么多年他不是不回京嗎?不會是來搶爵位的吧?”
忠勇侯府的爵位可是他兒子的,誰都不能打主意。
柳氏搖頭,“那個煞星,若非他橫插一腳,葉楨已經(jīng)被我處置了?!?/p>
她擔憂道,“若他是沖著爵位來的,會不會對瀾兒下手?
當年我們察覺云舟喜男子的癖好,他又對我們起了嫌隙,我才冒著高齡風險,為你生下瀾兒,好讓侯府有個正常的繼承人。
如今云舟沒了,瀾兒是我們唯一的兒子了,決不能出事啊?!?/p>
“放心,謝邦那蠢貨,不知道你生下的三個孩子都不是他的,如今對瀾兒上心的很。
也是我們?yōu)憙簷C靈,討得他歡喜,聽聞他只要在府里,每日再忙都要陪陪瀾兒。
有他的重視,謝霆舟不敢輕易下手。
何況,老夫人向來不喜謝霆舟,等她回京有她護著瀾兒,你放心便是。”
想到什么,他話頭一轉(zhuǎn),“不過,謝霆舟這人留著終究是個禍患,還得設法除了他……”
柳氏嫌棄謝霆舟,對這話再同意不過,說完謝霆舟,她又擔憂賬冊的事。
男人不甚在意,“先不說以葉楨那木訥的性子,能不能發(fā)現(xiàn)陰陽賬的事。
就算她發(fā)現(xiàn)了,我也早已將那邊的事安排好了,謝邦查不到什么?!?/p>
謝云舟是他和柳氏的長子,柳氏為謝云舟定下葉楨時,他不放心,還專門派人去葉楨長大的莊子查探過。
查到的情況和葉家說的一樣,葉楨就是個地道的鄉(xiāng)下丫頭,除了習得幾個字,沒受過任何貴女該有的教導。
她連自己長大的莊子都不能握在手里,反被莊頭看守了十幾年,怎么懂得理家?還能查出賬冊的問題?
不過,也不排除有人幫她。
因而他又對柳氏道,“真查到了,你便說那些銀錢都貼補給了云舟?!?/p>
在謝邦心里,云舟是他的兒子,兒子已經(jīng)死了,就算知道他多花了點又能怎樣,他還能跟死去的兒子算賬不成。
再說,侯府家大業(yè)大,那點子錢算什么。
柳氏見他鎮(zhèn)定,也跟著心安了不少,只等著老夫人快些到來,帶她回京。
她懷念侯府的溫軟大床和侯府的山珍海味了。
可她不知,此時跨進莊子的不是老夫人,而是忠勇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