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禾下墜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沒有看見。
那道驚慌朝她奔來的身影,毫不猶豫跳下了懸崖。
“噗通!”一聲巨響。
宋今禾墜入海里掀起不小的浪花,冰冷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涌入她的口鼻。
窒息感像一只大手,快速扼住她的喉嚨。
原來電視劇里都是騙人的,在海里根本看不到湛藍(lán)色的海水和各種漂亮的魚。
除了黑,就是冷。
五臟六腑都是疼的。
她突然覺得,這樣死去也挺好。
疲倦感襲來,在陷入昏迷之前,她似乎看見一道身影,快速向她靠近。
……
一天后。
鹿渺接到秦談的電話,直接從病床上彈坐起來。
“你說什么?我舅舅跳海了?!”
鹿渺腦子混亂,口不擇言,“他是有什么想不開的?”
“他有沒有留下什么遺書?”
“比如保險箱密碼,銀行卡密碼之類的?”
鹿渺一連串的問題,秦談回答不上來,“呃”了個半天。
“鹿小姐,你要不要關(guān)心一下陸總的安危?”
鹿渺嘆了口氣,“他不是會游泳嗎?”
“打撈隊(duì)已經(jīng)持續(xù)工作24小時了,陸總下落不明,生死不明?!?/p>
“什么?!這么久還沒找到?”鹿渺驚訝地張大了嘴。
坐在床邊削水果的傅時樾晲了她一眼,把切下來的一小瓣蘋果,塞進(jìn)她嘴里。
“所以他為什么跳?!恚蛇蟀蛇??!甭姑烊鶐妥庸墓?,像只小松鼠。
“宋小姐墜崖了,他去救她,就……”秦談哽咽地說不下去。
“哦,為愛英勇獻(xiàn)身啊……吧唧吧唧?!?/p>
鹿渺一邊用嘴接住男人投喂來的水果,一邊持著手機(jī)跟秦談打電話。
“行了,我知道了,我會給他準(zhǔn)備后事……呸不對,我現(xiàn)在去現(xiàn)場看看。”
掛了電話,鹿渺轉(zhuǎn)頭撲進(jìn)傅時樾懷里,“傅叔叔,我舅舅墜崖了,我以后就是孤兒了嗚嗚嗚……”
“……”
傅時樾一手拿水果刀,一手拿蘋果,怕劃傷她,雙手敞開著,渾身僵硬地讓她抱著。
他低頭看著埋頭在他胸膛前哭泣的小姑娘,有些一言難盡地說,“你舅舅只是暫時下落不明,你就當(dāng)他死了?”
“呃……”
鹿渺揪著他的襯衫擦了擦眼淚,“傅叔叔,假如我舅舅因?yàn)檫@次意外沒了呢?”
“……”
看她仰著頭天真的表情,傅時樾不忍心戳穿她,把話咽下去重新組織好語言,真誠又堅(jiān)定地看著她說,
“我會代替他好好愛你。”
鹿渺眼眶一熱,鼻子一酸,“嗚嗚嗚嗚……”
這回看她是真的哭了,傅時樾慌忙把刀和水果放下,伸手把小姑娘嬌軟的身子抱在懷里,“怎么哭得更兇了呢?”
“不是,我只是有點(diǎn)傷感,陸衍那家伙說跳崖就跳崖,太不負(fù)責(zé)任了,他是覺得自己沒有牽掛了嗎?他是不是把我遺忘了?”
傅時樾被她哭得心絞痛,“怎么會,他跟我一樣,最疼的就是你了?!?/p>
“那他為什么不把銀行卡密碼留給我?”
“……”
傅時樾決定接下來不管她說什么,他都不可能再回答半個字。
他自覺閉上嘴。
鹿渺覺得無趣,抹了抹眼淚,自個兒下床去換衣服,收拾收拾,拎上小包包,拉上坐在床邊的木頭男人出門了。
根據(jù)秦談發(fā)的位置,他們到了懸崖邊。
直升機(jī)、救援車、搜救隊(duì)……全部來了。
還有一個令鹿渺無比膈應(yīng)的人也來了。
鐘晴跪坐在懸崖邊哀聲哭泣,因?yàn)橄逻^雨,地上是濕的,泥巴把她的白裙子都弄臟了。
“鐘小姐是在這里號喪嗎?”
鐘晴一愣,看著走到她面前來的鹿渺。
“我舅舅還沒死,你哭什么哭?”
鐘晴睜著紅腫的眼睛,“衍哥哥生死不明,我擔(dān)心他所以……”
“呵。”
鹿渺輕嗤,“所以什么?”
鐘晴咬緊唇,鹿渺氣勢太盛,她身后站著的男人更是氣場強(qiáng)大,完全罩著鹿渺,讓她不敢跟鹿渺頂嘴。
鹿渺轉(zhuǎn)頭問,“誰讓她來的?”
“她自己來的?!鼻卣劵卮?,臉上盡顯疲憊。
“那還不把她拖走?”
“鹿小姐,你不能這樣對我,衍哥哥出事了,我不可能當(dāng)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我知道你看我不慣,但請你理解一下我的心情,我也很擔(dān)心他!”
鹿渺腳步頓住,回過頭,看著她冷笑一聲,
“我舅舅為愛跳崖,你來這當(dāng)什么孟姜女?”
“……”
鐘晴臉上瞬間血色褪盡。
是了,陸衍又不是因?yàn)樗碌摹?/p>
他是因?yàn)榫人谓窈蹋?/p>
“鐘小姐,你到底在這里演什么感天動地的戲碼?你是要感動誰?”
“感動我舅舅?感動上天?還是感動你自己?”
“你不覺得你在這里妨礙了搜救人員的工作,顯得很多余?”
鹿渺嘲諷地看著她,像在看一個小丑。
鐘晴慘白的臉一下子漲紅了,指甲在掌心深深掐出痕跡。
鹿渺淡淡吩咐秦談,“把她拉走,別在這礙眼?!?/p>
……
不知過去了多久……
“咳咳咳……”宋今禾咳了幾聲,把胸腔里的水咳出來。
她睜開眼,四周陌生的環(huán)境讓她有些迷茫。
忽然感覺到身下動了動,她立即轉(zhuǎn)過頭,看見被她壓在身下的陸衍,睫毛輕輕一顫,愣了好半天。
陸衍怎么會在這里?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海底昏迷前看到的身影,而她剛剛似乎就躺在他胸膛上。
“……”
她抬起手,毫不猶豫地往陸衍臉上抽兩巴掌,“喂,醒醒?!?/p>
抽得啪啪響,顯然有報復(fù)意味在里面。
陸衍那被泡白的俊臉被她抽紅了,才終于慢慢睜開了眼。
宋今禾立即收回手,“你終于醒了,我還以為你沒氣了?!?/p>
陸衍漆黑的眼眸看著她,她心虛地不敢跟他對視。
他舌尖抵了抵腮幫,皺起眉,“我的臉怎么這么疼?”
宋今禾眼神飄忽,“我怎么知道,可能是被浪打的?!?/p>
陸衍又看了她一陣,坐起來,胳膊和腿傳來的劇痛讓他身形晃了晃,他立即用手肘撐住地面,下意識去看宋今禾。
還好她在看別處,沒看見他狼狽的樣子。
他咬牙忍耐著,坐起來靠在石壁上。
“你沒事吧?”宋今禾回頭看見他臉色有些發(fā)白,想去扶他肩膀,卻不小心碰到他的傷。
“沒事?!标懷艽蜷_她的手,“別亂碰?!?/p>
宋今禾手背一疼,立即把手縮回來。
見她委屈的揉著自己的手,手背被他打紅了,陸衍眼底閃過一抹愧疚,張嘴說道,“你不是會游泳?”
她點(diǎn)點(diǎn)頭,“是會?!?/p>
“那你不游,在海里等死?”
宋今禾愣了一下。
那一刻陸衍給她帶來的絕望,讓她放棄了掙扎。
她只想著沉入海底,就不會感覺到痛了。
酸澀的情緒涌上來,她沒好氣地問,“你既然知道我會游泳,那你跳下來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