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他不會回來了……”
湯喬允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每一個字都帶著破碎的絕望,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浸濕了枕頭。
“嫂子,你別胡思亂想!”周京馳慌忙打斷她,心都揪成了一團。
“州哥福大命大造化大,一定能化險為夷的。是你太想州哥了,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他一定會回來的,搜救隊還在找,我們都在等他,他怎么會不回來呢?”
“不是夢……”湯喬允搖著頭,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指尖還殘留著夢里擁抱顧汀州時的虛無觸感。
他的溫度,他的聲音,都好真實。
他最后看她的眼神,就是在依依不舍的告別。
她知道…
那是他的靈魂來跟她告別了!
“小姐,你別嚇我啊……”蓮姨緊緊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卻暖不透湯喬允冰涼的指尖。
“顧先生那么愛你,怎么會舍得離開你和寶寶呢?那就是個夢,是你太累了才會這樣的……”
湯喬允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流淚。
她知道他們是在安慰她。
可夢里的一切太清晰了,清晰到讓她無法自欺欺人。
顧汀州……不會回來了。
這個念頭將她所有的希望都啃噬得一干二凈,只留下一片荒蕪的絕望。
她緩緩抬起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傳來寶寶微弱的悸動,像是在回應她的悲傷。
“寶寶……”她的聲音輕柔得像一陣風,帶著無盡的酸楚,“爸爸……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話音剛落。
小腹又是一陣輕輕的顫動,仿佛寶寶在安慰她,又像是在無聲地哭泣。
湯喬允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她側過身,將臉埋在枕頭上,壓抑的嗚咽聲從喉嚨里溢出。
每一聲都像碎玻璃,扎得病房里的人心臟生疼。
周京馳看著她崩潰的模樣,心里像被重錘砸過一樣難受。
他拿出手機,悄悄走到走廊。
而后,撥通了搜救隊的電話,聲音急切又帶著一絲祈求:“你們再找找!再擴大范圍找找!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州哥!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才傳來搜救隊隊長疲憊的聲音:“周先生,我們已經(jīng)找了整整兩天了。這片海域的每一個角落都搜遍了,實在是……找不到了。海上天氣多變,再過幾個小時可能會有臺風,我們必須撤隊了……”
“撤隊?”周京馳的聲音瞬間拔高。
“不行!不能撤!再找!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周先生,不是我們不找,是真的沒辦法了……”搜救隊隊長的聲音里滿是無奈,“臺風快來了,再待下去,我們的人也會有危險……”
周京馳掛了電話,無力地靠在墻上,絕望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連搜救隊都要撤了……
難道真的……再也找不到州哥了嗎?
他該怎么告訴湯喬允這個消息?
她才剛剛醒過來,身體還那么虛弱,要是知道搜救隊撤了,知道顧汀州可能真的永遠回不來了,她會不會再次崩潰?
病房內。
湯喬允魂不守舍,呆若木雞,大腦宕機一般,停止了運轉和思考。
悲傷過度。
她自斷的屏蔽了一切。
不能想…
哪怕只是動一下念頭,心就像萬箭穿心。
“小姐,你喝一點水吧?你的嘴唇都干裂起痂了!喝點水出點東西吧!”蓮姨端著水杯,淚眼婆娑的看著她。
湯喬允像活死人一樣,沒有半點反應。
心脈寸斷。
大傷大悲。
她的各項感官都在自動退化和萎縮。
“小姐,你這樣不吃不喝不行的,你還懷著孩子。”
蓮姨的聲音帶著哭腔,一遍遍在病房里回蕩。
可湯喬允像是完全聽不見。
她依舊保持著側躺的姿勢,脊背繃得筆直,像一截失去生機的枯木。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身上。
卻暖不透她渾身的冰涼,反而讓她干裂的嘴唇顯得愈發(fā)刺目。
蓮姨急得直掉眼淚,卻又無計可施。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溫熱的燕窩粥,再次遞到湯喬允嘴邊,聲音近乎哀求:“小姐,就嘗一口,就一口好不好?這粥熬得很軟,不費力氣的,你就算為了寶寶,吃一口……”
湯喬允依舊呆若木雞,像一個活死人。
胃里空空蕩蕩,卻沒有絲毫饑餓感。
只有心口傳來的劇痛,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她牢牢困住,連呼吸都覺得費力。
她不是不想吃,是吃不下。
只要一想到顧汀州再也回不來了。
想到那場破碎的婚禮,想到傅伯伯的離世,她的五臟六腑就像被攪在一起,疼得連水都咽不下去。
“小姐……”蓮姨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周京馳輕輕拉住。
他對著蓮姨搖了搖頭,眼神里滿是無奈和心疼:“別逼她了,讓她靜靜吧?!?/p>
湯喬允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強行喂飯只會讓她更抗拒。
萬一刺激到她,引發(fā)更嚴重的后果,那就得不償失了。
蓮姨看著手里幾乎未動的粥。
終究還是嘆了口氣,將碗輕輕放在床頭柜上,紅著眼眶退到一旁。
病房里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儀器的“嘀嘀”聲單調地重復著,像是在為這場無聲的悲傷伴奏。
時間一點點流逝。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將病房染成一片暖橙,卻照不進湯喬允冰封的心。
她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只有偶爾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她還活著。
干裂的嘴唇上滲出的血絲已經(jīng)凝固,臉色蒼白得像一張薄紙,連原本微微隆起的小腹,都顯得有些干癟。
周京馳坐在床邊,心里像被刀割一樣難受。
“醫(yī)生,她現(xiàn)在不吃不喝,一直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她進食?”
“顧太太現(xiàn)在是嚴重的應激性抑郁,加上身體虛弱,自主進食確實困難?!贬t(yī)生臉上帶著一絲凝重。
“只能先通過靜脈輸液補充營養(yǎng),維持她和胎兒的基本需求。等她情緒稍微穩(wěn)定一些,再嘗試引導她進食?!?/p>
“你們多陪陪她,跟她說說孩子,或許能讓她有點求生欲?!?/p>
“好吧!”
周京馳輕輕嘆了口氣。
他走到床邊,蹲下身,聲音溫柔得像在哄孩子:“嫂子,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很難過。州哥走了,我們都舍不得他,可你還有寶寶啊?!?/p>
“這是州哥唯一的血脈,是他用命換來的寶貝。你要是垮了,寶寶怎么辦?州哥在天上看著,也會心疼的……”
“你還記得嗎?州哥以前總說,要給寶寶起個好聽的名字,要帶你們去瑞士看雪,要看著寶寶長大,看著他上學,看著他結婚……這些都是他的心愿,你難道不想幫他完成嗎?”
可惜…
不管他怎么勸說,都無濟于事。
湯喬允仿佛自動屏蔽周圍的一切感官。
她說不出話,也聽不見別人的聲音。
那把她睜著眼,瞳底看到的也是一片虛無。
而這種感覺…
她此前也有過一次!
那就是她確認宮澤軒不是她親生孩子的時候,確認宮北琛并不愛她的時候。
整整七天。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不吃不喝,不和外界接觸。
而現(xiàn)在!
她大概要自我封閉很久很久……
……
第四天。
湯老爺子才終于得知噩耗。
畢竟,他上了年紀,這么大的噩耗,身邊的人根本就不敢跟他講。
一直到了第四天,實在瞞不下去了。
而且,傅雷暴斃和顧汀州出車禍的消息,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傳瘋了。
“允兒,我可憐的孩子??!這么大的事,你們怎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
蓮姨哭哭啼啼,對著視頻電話說:“老爺子,我們擔心您的身體,不敢告訴您?!?/p>
湯老爺子:“什么都別說了,允兒現(xiàn)在在那個醫(yī)院?我要過去看她。”
蓮姨:“老爺子,您身體不好,還是不要來回奔波了。小姐這邊,有我們照顧就好了!”
“別說了,別說了,我必須要去陪著允兒?!?/p>
“那好吧!”
……
蓮姨打完電話后,又擦了擦眼淚。
轉身向病房走去。
“真是可憐,大喜的日子,怎么就……”
她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病床上。
空蕩蕩。
已經(jīng)不見了湯喬允的蹤影。
轟!
蓮姨大腦一炸,嚇得差點暈過去。
“小姐,小姐呢?”
她慌忙又跑出病房,到處尋找湯喬允的蹤影。
可惜。
一個人影都沒有。
“小姐小姐,醫(yī)生,快來人……”
周京馳剛剛出去吃飯了。
剛一回來,正撞上蓮姨急得像無頭蒼蠅一樣。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蓮姨驚慌失措:“周先生,我叫小姐不見了?!?/p>
“什么?你們不是得看著她嗎?”
“我剛剛去打電話去了,只留下李姨在守著小姐,現(xiàn)在她也不見了……”
周京馳神色一慌,趕緊喊了醫(yī)生和護士。
“快找人,調取過道的監(jiān)控。”
很快。
幾人匆忙到了監(jiān)控室查看。
保安調出來走道上的監(jiān)控。
只見畫面上。
有兩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看起來像醫(yī)生的男子,推著個輪椅進了湯喬允的病房。
“這是什么人?”
“肯定就是他們帶走了小姐!”
緊跟著。
房門打開。
一個男人推著輪椅又出來了。
而湯喬允似乎昏迷了,癱坐在輪椅上,身上蓋著毯子。
“他們到底是什么人?再看其他的畫面?!?/p>
然而…
監(jiān)控畫面調到了電梯口。
徹底模糊了。
“遭了,監(jiān)控被破壞了?!?/p>
“這個怎么辦?小姐肯定是被人綁架,快點報警處理吧……”
“應該不是,這人看起來不像綁匪。”
蓮姨驚慌失措,“我們根本不認識這兩個男人,肯定是壞人,快報警!”
……
轉眼。
一天一夜過去了。
湯喬允杳無音信,就連警方也查不到她的蹤影。
她像是人間蒸發(fā)一樣,就這么不見了。
……
隔天。
“咳咳…”湯喬允悶咳一聲,昏昏沉沉蘇醒了。
她迷迷糊糊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紅色的紗帳。
以及房間貼著的大紅喜字。
她下意識環(huán)顧四周。
周圍的一切,仿佛古代的建筑。
古色生香的屏風,以及如隱若現(xiàn)的喜帳。
她身上蓋的也像是古代蓋的大紅被子。
“……咳咳…我這是死了嗎?這是陰間嗎?”
湯喬允掙扎著起身。
她虛弱的撩開喜帳。
外面的一切更加清晰。
周圍的擺設,和古代新婚時的擺設一模一樣。
她甚至分不清這是古代還是現(xiàn)代。
一瞬間…
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jīng)死了。
肯定是有人給她和顧汀州舉辦了冥婚。
想到這里。
她眼睛逐漸有了光芒,心跳也逐漸加強,“汀州,汀州…我來找你了…”
“汀州…”
她忙不迭的下床。
地上是一雙繡花鞋。
而她身上,也穿著古代新娘結婚時才穿的鳳褂。
“汀州,你在哪里?”
她下了床,想要去找顧汀州。
“咯吱!”
房門被人推開。
一個穿著中式新郎喜服的新郎官,緩緩走進屋內。
屋內光線黯淡。
新郎官逆著光走來,看不清他的五官。
只能看到他身上大紅色的西服,以及頭上帶著的喜帽。
“……汀州!”湯喬允唇角浮現(xiàn)一抹笑。
心里沒有絲毫的懼怕!
反而是終于和愛人重逢的喜悅!
“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
她激動的淚流滿面,踉踉蹌蹌向他身邊跑去。
而后。
緊緊撲到他懷里,死死抱住他。
“我不是在做夢吧?我們終于在一起了嗎?”
“是啊,我們終于在一起了,再也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p>
宮北琛低沉又磁性的聲音,幽幽傳進她耳中。
轟!
湯喬允渾身一僵,機械的退后幾步。
她緩緩抬頭。
然而…
看到的不是顧汀州那張熟悉的臉。
而是宮北琛。
“宮北?。俊?/p>
湯喬允的瞳孔驟然收縮,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成冰。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大紅的喜服穿在他身上。
本該是喜慶的顏色,此刻卻像染了血的枷鎖,刺得她眼睛生疼。
“是你……”她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帶著極致的震驚和恐懼。
身體控制不住地向后退去。
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梳妝臺,才堪堪停下,“怎么會是你?!”
宮北琛緩緩抬起手,摘下頭上的喜帽,露出那張俊美卻陰鷙的臉。
他看著湯喬允驚慌失措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聲音低沉而磁性,卻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為什么不能是我?老婆,你不是很想要舉辦一場中式婚禮嗎?”
“怎么樣?這場婚禮喜歡嗎?我完全是按照你的心思布置的婚房,純正傳統(tǒng)中式婚禮?!?/p>
轟!
湯喬允渾身不寒而栗。
她死死盯著宮北琛,眼底的恐懼漸漸被滔天的恨意取代,“是你!是你害死了汀州!是你害死了傅伯伯!你這個殺人兇手!你還有臉跟我說在一起?!”
她終于明白。
顧汀州的車禍不是意外,傅伯伯的心臟病發(fā)也不是巧合。
這一切都是宮北琛策劃的陰謀!
他為了得到她,為了毀掉顧汀州,竟然不惜痛下殺手,毀掉了她的一切!
“殺人兇手?”宮北琛輕笑一聲,一步步向她逼近,強大的氣場將她牢牢籠罩。
“我只是幫你擺脫了顧汀州那個絆腳石而已。你看,現(xiàn)在沒有人能阻止我們了,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不好嗎?”
“不好!我寧愿死,也不會和你這種人在一起!”湯喬允嘶吼著,想要推開他,卻被他牢牢攥住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
捏得她手腕生疼,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死?”宮北琛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
“喬允,你為什么非要那么固執(zhí)呢?從前,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愛情,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可以給你了?!?/p>
“你不是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嗎?我可以了,我現(xiàn)在可以做到了。”
湯喬允看著他瘋狂的眼神,心里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你放開我!”她拼命掙扎著,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宮北琛,你這個瘋子!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瘋子?”宮北琛低笑一聲,俯身湊近她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間,帶著一絲危險的氣息,“為了你,我瘋了又何妨?只要能把你留在我身邊,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我。”
他說完。
不等湯喬允反應,便打橫將她抱起,一步步走向那張鋪著大紅喜被的床。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湯喬允瘋狂地掙扎著,手腳并用地捶打著他的胸膛,卻像打在棉花上一樣,毫無作用。
宮北琛將她輕輕放在床上,俯身壓住她,眼神里滿是占有欲:“老婆,別鬧了。從今往后,再也不會有人能把我們分開?!?/p>
“我不要!我不要和你過日子!我要去找汀州!”湯喬允的眼淚瘋狂地涌出,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你把汀州還給我!你把我的一切都還給我!”
“顧汀州已經(jīng)死了!他不會再回來了!”宮北琛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他死死盯著湯喬允,眼神里滿是嫉妒和瘋狂,“你別再想著他了!從今往后,你的世界里,只能有我一個人!”
他說完,他俯身想要吻她。
“滾開!”湯喬允猛地偏過頭,避開他的吻,眼神里滿是厭惡和憎恨,“宮北琛,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碰我!”
宮北琛看著她決絕的眼神,眼底閃過一絲受傷,隨即又被冰冷的占有欲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