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高個停了腳步,盯著鐘達看了一兩秒后,忽地咧嘴一笑。
“這不是普達兄弟嘛?好久不見!”
鐘達此時也回過了神。
這個人的突然出現(xiàn),于他來講有些驚悚。畢竟,當初他曾在秦三那聽到過,龍刀并不是逃走了,而是死了??扇缃?,一具本該都已經腐爛成白骨的尸體,卻成了活生生的人,站到了他面前,著實讓他有些難以置信。
其實,同樣難以置信的還有鐘遠。
當初他和秦真真雖未親眼見到龍刀的死亡,可那條裂縫坍塌成那個樣子,他和馬三兩個人怎么可能活得下來?
可現(xiàn)在,奇跡就在眼前,而且不止一個,還是兩個。
不僅龍刀活著,馬三也活著。
鐘遠心頭震驚之余,腳下則又隨著身前那些人挪了一步。
他和龍刀之間是死仇,眼下他才剛擺脫佛手幫這堆蒼蠅,暫時還不想又被一群馬蜂給盯上!
至于鐘達被龍刀認出,倒是不用太擔心。
當時龍刀還在陶縣的時候,鐘達不過是秦三手底下的一個小弟,這樣的身份,還不足以讓龍刀在意。
如今幾年過去,足以物是人非。龍刀即使知道了后來那些事,恐怕也未必會覺得他還會活著。
而此刻即便龍刀認出了鐘達,但他們之間之前并沒有什么舊怨,這么長時間過去了,又是異國他鄉(xiāng),龍刀應該不會為難他。
所以,只要鐘遠不直接露面,龍刀很大可能是不會察覺到他也在這里的。
這一點,鐘遠清楚,鐘達自然也清楚。所以,他根本連看都沒看鐘遠一眼。
而小華,在看到鐘遠站到人后的時候,就已經十分自覺地移開了目光。
鐘遠隨著其他人進了電梯。
隨著電梯門緩緩合上,鐘達終于開口,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刀哥?”他臉上的震驚,十分真切。
龍刀笑瞇瞇地,目光在他和小華身上轉了一圈后,問:“今晚住這?”
鐘達點頭。
“那行,晚點我讓人來接你,我們一起喝一杯?!饼埖墩f著,就準備讓身后站著的馬三上來跟鐘達要個電話。
這時,小華忽然扯了下鐘達的袖子,用壓低了卻又壓得還不夠低的聲音在鐘達耳旁說道:“你不是說晚上要帶我出去逛逛嘛?”
龍刀聽到聲音,看看小華,再看看鐘達,眼神明顯不一樣了。
不過,在南泰嘛,這種事太常見了。
龍刀略有些鄙夷地哼笑了一聲后,道:“既然你今晚有事,那我們另約?!闭f著,又轉頭叫過馬三:“留個達子的電話?!睅拙湓挼墓Ψ?,稱呼已經從普達變成了達子。
鐘達沒有拒絕。眼下這情況,自然是越快將這人給應付過去越好。
留了電話后,龍刀就帶著馬三走了。
鐘達微微松了口氣,卻也不敢完全放松。龍刀當初能從遠哥和秦小姐手中假死逃生,就說明這人絕不簡單,不可小覷。
兩人上了樓后,一看到鐘遠,鐘達就說道:“哥,我們連夜走吧,直接去尖竹府。這里過去也就四個小時左右了。”
鐘遠笑了笑,道:“現(xiàn)在就走,反而會讓他懷疑。沒事,安心住著。我們還是按原計劃來,待會你和小華一起去吃晚飯,吃完去好好逛一逛,別喝醉就行?!?/p>
鐘達內心還是有些不放心,可也沒再說些什么。
六點過半,鐘遠就趕著他們二人出了門。
他們走后,鐘遠也沒去其他地方,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衣服后,就躺到了床上。
一覺醒來,已快十二點。
鐘達發(fā)了好幾條短信來,說身后綴了尾巴,也有問他晚飯吃過沒有,要不要給他帶東西。最后一條短信,是在十點左右發(fā)來的,說是他和小華在酒吧又碰上了龍刀他們。
這再次碰上,肯定不是意外。
只是,龍刀又是讓人跟蹤,又是搞偶遇,目的是什么呢?
從鐘遠的短信中也可以看出,龍刀對他應該沒有什么惡意。那龍刀這架勢,莫非是想拉攏鐘達?
可鐘達當初不過是秦三手底下的一個小弟,龍刀應該不會對他有興趣,至少不會親自花這么多心思。除非……
鐘遠腦海里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雖然有點過于巧合,可卻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當初他們跟佛手幫剛起沖突的時候,佛手幫為了追殺他們,動靜弄得不小。鐘遠還記得當時那個光頭曾提過一個叫黃爺?shù)娜恕?/p>
黃爺不是佛手幫的人,是中部蛇頭幫的。而曼市恰好是蛇頭幫的大本營,據當時光頭所說,那個黃爺也在曼市,還是個華裔。
像龍刀這樣的人,即使離開了塔幫,到了這邊后,也走不了什么正經路子。也就是說,如果龍刀也一直在曼市,那他和蛇頭幫還有這個黃爺之間,多半很熟。
既如此,那他很有可能知道當初他們和佛手幫之間的那些恩怨。而這恰好也能說明,為何龍刀對于鐘達如此‘重視’。
同時,這也正好說明了,龍刀多半早就知道鐘達就是普達,但肯定不知道鐘遠就是徐時,否則,龍刀忍不了那么久,早就要進來插一腳了!
不過,他如今所表現(xiàn)出來的‘重視’未必只是針對鐘達的,很有可能還是針對他的。若是如此,那么接下去龍刀就該要上門試探了!
比如說,送醉酒的普達和小華二人回來!或者,讓他去接!
以鐘遠對龍刀的了解,前者更有可能。龍刀這個人,一旦想拉攏誰,禮賢下士,是他慣用的手段。
就像當初在阿縣時一樣。
想到這,往事似山澗溪流一般,潺潺而來。鐘遠出了一會神后,輕笑一聲,便將那些回憶又壓回了心底。
接著,他給鐘達回了個電話。
手機里,嘟——嘟——響了好幾聲后,才終于被人接通。
果然,接電話的并非鐘達,也不是小華。
“請問你是達子的大哥嗎?”對方問。
鐘遠嗯了一聲:“他人呢?”
“他和他那個相好的都喝多了,這會兒在我們車上,你們是住太倉酒店對嗎?你在酒店嗎?待會我們直接送他們上來吧,不然,你一個人弄兩個人恐怕不好弄!”對方的話,聽著合情合理,甚至十分友善。
鐘遠倒是愣了愣,鐘達和他那個相好的?誰?
小華呢?
疑惑讓他皺起了眉頭,不過,這些卻也不好問對方,他只好先將其拋到一邊,淡淡答道:“不用送上來,麻煩你們把他們扔在酒店大堂,跟大堂經理說一聲就行,他們會送上來。謝謝你們!”
“我們反正都送到酒店了,也不差這點了?!闭f著,他那邊似乎亂了起來,電話忽然就斷了。
鐘遠挑挑眉,看來是見不到人就不死心?。?/p>
鐘遠起身走到衛(wèi)生間,對著鏡中的自己看了一會。時隔三四年,如今的他,看上去和當初初到陶縣時的他,雖然五官上并無變化,可給人的感覺卻已經有了大不同。
如今的他,眼神更加內斂,少了那股藏在眼底的瘋狂。尤其是他現(xiàn)在剛睡醒,滿頭略長的頭發(fā),有幾撮翹了起來,乍看之下,還多了幾分傻氣。
乍一看,他就是一個長得還算看得過去的中年男人,成熟沉穩(wěn)之余,又偶爾露出那么一丁點的純真。
鐘遠瞇了瞇眼后,低頭將腦袋放在水龍頭底下沖了沖,把頭發(fā)全部打濕后,拿過一旁的毛巾稍微搓了幾下后,就蓋在了頭上。接著,又把褲子脫了,扯了條浴巾過來圍在了腰上,最后,又拿過一旁的剃須泡沫,抹在了下巴和嘴巴周圍,然后開始慢慢刮了起來。
還沒刮兩下,門就響了。
其實,鐘遠他們三人總共開了兩個房間。
對方如此精準地就把人送到了他的房間,明顯就是故意的。
鐘遠又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白色的毛巾蓋住了他整個腦袋,濕漉漉的長發(fā)還搭在額頭上,剃須泡沫刮掉了一些,卻還有更多遮住了整個下巴。這個樣子,即便是龍刀站在他面前,也未必能一眼就認出來。
鐘遠轉身往門口走去,快到門口時,順手關了房間里的大燈,整個房間瞬間昏暗了下來。
而后,他將門打開了一條縫,朝外面看了一眼。
門口站著的曾經也算是個老熟人,馬三。
馬三看到門開了,目光就迫不及待地往里尋找他的身影,但見他只開了一條縫后,立馬笑著問道:“您是達子的大哥吧?”
鐘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點頭道:“他們兩人呢?”
馬三聞言,立馬回頭招手。幾秒后,鐘遠就看到了鐘達和小華被人架著拖了過來。
“不好意思啊,今天氣氛好,他們倆都喝多了。您看,要不您讓讓,我直接給您送到房間里去。”馬三又試探道。
“行?!辩娺h說著,就拉開了門,可同時也轉過身,趁著馬三還未看清他,就已經拔腿往衛(wèi)生間走了,一邊走,一邊道:“扔外面沙發(fā)上就行!”說完,他人就已經進了衛(wèi)生間,還順手把門給帶上了一點。雖未直接關上,可也阻隔了某些不太規(guī)矩的視線。
站在門口的馬三皺了皺眉,剛才這人動作太快,加上房間里又昏暗,這人又頂著毛巾,臉上抹了東西,他根本就沒看清這人長什么樣。
不過,他執(zhí)著于想看清這人長什么樣,倒也不是懷疑鐘遠就是徐時。龍刀對這個鐘遠有興趣,想拉攏,可他們對這個人幾乎不了解,手頭上只有一張有些模糊,而且時間有些久遠的大頭照。所以,他想看看清楚,這人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但這人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總之他根本沒機會。
很快,鐘遠和小華就被送進了房間。馬三站在客廳里,猶豫了一下后,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抬手敲了敲門,接著一邊手上悄悄用力,一邊開口喊道:“哥,人我放客廳了,那我們走了啊!”話落,門已經被他推開了一小半。
就在他準備再推一些的時候,里面?zhèn)鞒隽绥娺h的聲音:“行,多謝,我就不送你們了,我換衣服?!?/p>
“好?!瘪R三猶豫了一下后,還是停了動作。
畢竟,如果此時再推門,就顯得刻意了。
鐘達鐘遠這幾個人,能把一個偌大的佛手幫攪得雞犬不寧,損失不小,足以可見這些人的實力,尤其是這個鐘遠,無論是身手還是智商,絕對都不容輕視。
所以,既然龍刀有意拉攏,那這個時候,他就不能輕易冒犯,免得畫蛇添足。
馬三帶著人走了,聽到關門聲后,鐘遠又在浴室里呆了一會,慢條斯理地洗掉了臉上的泡沫,又吹干了頭發(fā),最后穿上了褲子后,才出來。
結果,一出來,就看到小華坐在沙發(fā)上,正朝著他訕笑呢!
鐘遠被嚇一跳,還以為這小子喝酒喝傻了。結果,再看他眼神,清醒得很。
“你沒醉???”鐘遠意外道。
小華撓撓頭:“達子哥說了,讓我差不多的時候就裝醉,這樣保險一點?!闭f著,他大概是擔心鐘遠責怪鐘達,畢竟他們走的時候鐘遠交代了讓他們不能喝醉,于是,又匆匆說道:“達子哥不是貪杯才喝醉的,他是沒辦法。當時我們剛進酒吧沒多久,就被龍刀的人給碰上了,龍刀非得讓我們陪他喝酒,達子哥擔心引起他懷疑,就只好先應付著。后來見情況不對,他就讓我裝醉。我原本是想找機會給您打電話的,但后來見這些人好像也沒打算對我們怎么樣,就沒打?!?/p>
鐘遠點點頭:“沒事,你回房間休息吧!”
“那達子哥呢?”小華問。
“他就讓他在沙發(fā)上將就一晚吧,我先前睡過了,正好可以看著他?!辩娺h說著,又沖他笑笑,寬慰道:“放心,我沒生你們氣!”
小華聽到這話,才總算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