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海風呼嘯,那該死的顛簸感越來越強烈。
寧景抬起頭,看著船艙里的人。
一般情況下,能做黑市生意的,都并非泛泛之輩。譬如落坡縣的崔姓野修,便是筑基后境,一等一的強人。
但面前……
那是一個滿頭蒼發(fā)的老嫗,約莫壽元將近,面皮折了一層又一層。即便如此,寧景亦不敢小覷。
這大道上,你最需要小心的,便是那些白了頭發(fā)老頭和老嫗,為了壽元延續(xù),什么都做得出來,而且修為也極為可怖。
“先前我看到,你一劍之威,斬殺了一個搶島的人。”老嫗開口,抬起渾濁不堪的眼睛,緊緊盯著寧景。
“每日搶島的事情,只多不少,我也不過是自保。”
“那不一樣,你躍空的功法,也同樣是了不得。”
寧景驚了驚。
“別猜了,老婆子我是做什么生意的,你自然也知,何等見多識廣。言歸正傳,比起你剛才要的東西,我實則有更好的?!?/p>
“所以呢?!睂幘盎謴驼?。
“依然是生意,你幫我做一件事情,我把東西送給你?!?/p>
“不了?!睂幘皳u頭,“我不過從深山里殺了頭巨獸,想煉柄好劍給我家弟弟玩?!?/p>
聽著,旁邊的班象整個發(fā)懵,剛要開口解釋卻被寧景按住。
老嫗似在猶豫,沉默良久后才再開口。
“這樣如何,我再送你另外一樣東西。”
“哦,那倒可以考慮考慮?!睂幘爸匦伦?。生意便是這樣,要玩就玩大的,博弈對方的心思。
“芥子袋有么?”寧景發(fā)問。
船艙里,老嫗有被氣到,劇烈咳了起來。
“小友啊,就算在整個九峰大陸,也沒幾個人能有此等重寶。”
芥子袋,是一種極為難得的空間神器。古籍言,芥子納須彌,便是說以微小之物,可容納百川千山。
“上品功法也可,最好是御劍術?!?/p>
老嫗閉了閉眼,渾身在發(fā)顫。
“小友當知,御劍術是仙穹之上的仙法,我這里也沒有。小友不妨再想想。”
退而求次,寧景尋思了一會。
“不若如此,我家弟弟比較挑食,我經常用獸骨熬湯給他喝。若上修有一副巨獸骨,最好不過。”
坐在一邊的班象索性起了身,跑出去幫忙搖船。
“我這里倒是有一副蛟骨,但你也知,蛟是快化龍的巨獸,很難捕殺。我這具蛟骨,也不過是頭幼蛟的?!?/p>
寧景忍住歡喜,腦中盤桓了好一會。
在當初,他和蘇木為塑土術的事情,一直在擇選最好馭動的獸骨。最后選擇了長蟲之類,免去了尋找肢骨的麻煩,而且能上天入水。
在遠山時……蘇木便是耗盡靈氣馭動了一條蟒骨,救了諸人。
“我家弟弟最喜歡抓長蟲了,他肯定沒問題?!睂幘靶Φ?。
老嫗呼了口氣,接下來目光卻更加凝重。
寧景很明白,等價的交易之下,老嫗的事情不會簡單。若不然,也不會在諸多的等船人中,選中了他。
畢竟,除了一份煉器的上等材料,還有一副幼蛟之骨。這報酬的重量,足夠讓很多人瘋狂。
寧景沉穩(wěn)而坐,洗耳恭聽。
“并沒有很難的。”老嫗先是開口安慰。只聽到這句,寧景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無非是殺個人。”
“誰。”
“千島宗的一個島主,名叫刑雍。在殺了他之后,記得從他身上搜出一片玄龜甲。小心些,千島宗有四島一城,刑雍便是西島的島主。”
“什么修為。”
“應當……入了金丹?!?/p>
寧景笑著側目。他有些想走了,即便他入了筑基,但認真來說,金丹和筑基根本是天壤之別。
“上修與他有仇么?還是為了長生?”
似是被看穿了想法,老嫗索性不隱瞞了,“是為了長生,這黑市的生意我做了許久,卻找不到玄龜甲的替代物?!?/p>
“我即便能殺了他,也活不得。這生意,上修終究有些欺生了?!?/p>
寧景都不用猜,在以前肯定還有其他的等船人,腦子一熱便接了,然后就死了。
老嫗閉目。
“再加一本功法,分劍術。你以后修為長進了,靈氣多的時候,甚至能萬劍歸宗?!?/p>
寧景陷入沉默。
有時候……他甚至想學李正那人殺人奪寶,但發(fā)現(xiàn)自個終歸不適合這樣的事情。
所以功法書的稀缺,向來是他的心病。到了現(xiàn)在,也不過踏云術,火水宗的震氣,以及蘇木所教的塑土術。
實話說,這本所謂的分劍術,由于靈氣的原因,與他很相合。
“這是功法。”
老嫗同樣沉默,在幾息之后,拿出一本泛黃的功法書,放在了寧景面前。意思不言而喻,若他接了,功法可以先拿走。
“上修不怕我跑了?”
“你若是個賊子,我有的是手段。不怕與你講,我以前還是個海巫。”
寧景臉色一驚。
“藏日宗的海巫?”
可惜老嫗沒有作答,依然一語不發(fā),等著寧景的選擇。
寧景咬著牙,看了一眼在船頭的班象,再想了一番,冷靜拿起了功法書。你要逆天改命,那么沿途的刀山火海便不會少。
“好,好好!”老嫗歡喜無比,激動的有些過了,一下子又咳了起來。
寧景捧著《分劍術》,一時卻眉頭緊皺。只為了煉器鑄劍,他陷入一場不知福禍的糾纏中。
若是成功……一本功法,一具幼蛟骨,甚至說,還可能有一柄上品的鯨骨道器。
“寧大兄,我搖船肚子餓了,今天能不能多吃幾個菜?!?/p>
“好,回去就給你煮蛟骨湯?!?/p>
……
千島城。
一個頭發(fā)蒼蒼的白胡老頭,正靜坐在靈潭邊的亭子上。
這幾日,他心情不大舒服。
海的那一邊,那個死鬼老婆子動用了宗門人情,讓他幫忙查一些事情。
“好端端的一條海獸,讓人一下子殺了,連長老都死了。多少年了,沒見過這般手段的人了。”
附近的幾個大宗,向來是互幫的,他這位宗門盟主,才能穩(wěn)坐在千島城上。
白胡老頭睜目,絲絲的殺意從眼睛里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