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景道友,出了前方洞口,便離著幽境峰不遠了?!贝鬂h的背上,老婦凝聲開口。
“知勸不得,寧道友多加小心。”
“二位,若寧景不死,來日定當(dāng)厚報?!?/p>
大漢和老婦都欣慰點頭,再無矯情,轉(zhuǎn)了身后往另一方向走去。
立在原地,只看著這對老妻少夫的人影,輝映在晚霞與厚霧中,一時間有些模糊起來。
轟隆。
莫名又起了一陣地動,附近的山崖邊上,有巨石碾著塵煙滾落,久久聽不到回音聲。
收起思緒,寧景抬頭看了一眼紫氣峰巒,小心地循著峭壁小路,緩緩?fù)白摺U缋蠇D所言,整座遠山仿佛被驚醒了一般,地動越來越頻繁。
躍過一個澗口,在垂頭之時,寧景又發(fā)現(xiàn)了一幅壁刻。大約的模樣,是一只龜類的巨大兇獸,馱著一座座的峰巒疊嶂,似是在休息,保持著匍匐趴下的動作。
不知覺間,一個激靈在寧景腦海閃過。
“吼——”
卻在這時,下方的山澗傳來兇獸怒吼的聲音。不敢逗留,寧景迅速往前躍去。仗著源源不斷的靈力,不知多久,只等再抬起頭,發(fā)現(xiàn)那座紫氣峰巒已經(jīng)近在眼前。
……
“幽境,實則是上古仙人留下的洞天福地。在幽境里頭,會出現(xiàn)各種未知的兇險,或有可能是一片太古森林,或有可能是一個荒鎮(zhèn)……如這些,都不得而知?!?/p>
一個陳派的叔伯長老,循著古籍的記錄,普及著幽境的知識。
只可惜在他的前方,大多的弟子和村人,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在入山之時,原先可是幾百人的長伍,遇人邪,遇巨獸,遇煙瘴,再加上攀峰趕路,只剩不到百人。
走在最前的十幾村人,再無求生的意志,只知麻木地聽著命令,艱難挪動腳步。
嘭。
山道崩塌,二三村人失足墜崖。
后方弟子面無表情,習(xí)慣性地尋找巨石與樹木,重新鋪好了路。
“少宗主,恐怕走到幽境峰的時候,都沒人了……”
陳襲春轉(zhuǎn)過有些發(fā)青的臉色,看著說話的本派長老,下意識地看著對方的心肝位置,舔了舔嘴巴。
“少宗主?”
“無事……”陳襲春痛苦地揉了揉眉心。他發(fā)現(xiàn)如今的自己,越來越壓制不住體內(nèi)的暴躁。即便在昨夜,他借著救人的名義,找到了兩個墜崖的受傷弟子……
腹下的肉瘤金丹,似是要重新鼓起來了,如何也消不去。
“往前繼續(xù)走,盡快入幽境?!标愐u春轉(zhuǎn)著臉,聲音干啞無比。
唯有入幽境,才是他最后的機會。
朝夕更迭,不知覺間,又是新一日的正午,陽光刺目灼人。
鋪完斷崖,各派的弟子們紛紛取出了辟谷丹,吞入嘴里。只剩那些被強征來的村人,身子孱弱,無法消化辟谷丹的丹氣,干糧吃完,只得就近尋了野果野菜,顧不得辨認有毒與否,放到嘴里便大口嚼了起來。
還未吃上幾口,隨著一個長老的催促,村人們又急急起了身子,拿起不堪大用的棍棒山刀,往前繼續(xù)開路,腳步飄忽,搖搖晃晃。
“少宗主說了,等回去之后,各位的家族子弟,都可入山門打鍛身體,只要有天賦的,都可以做陳派的外門弟子?!币粋€善于畫餅的長老,急急開始打氣。
村人們表情麻木,臉上不見絲毫的歡喜。
被一個本門弟子背著,老祖彭銅已經(jīng)累到不想講話。只有抬起的蒼老目光,在看著幽境峰時,露出貪婪的神色。
蘇木與寧風(fēng)幾人走在最后,現(xiàn)如今,加起來只剩四人。似是沉穩(wěn)了許多,不管任何時候,他都將余下的三個少年們護在身后。
特意放緩了動作,眼看著前方人影漸遠,蘇木才從懷里摸出一些格格不入的鵝卵石子,每隔一段路便扔下一枚。
“宗主這是?”寧風(fēng)發(fā)問。
蘇木仰起頭,臉色痛苦且?guī)еM?/p>
“我也不知……我也不知你們寧長老是否還活著,但我總愿意相信,他這般大人,不該輕易死掉的。若他真沒死,真能趕過來發(fā)現(xiàn)這些石子,便不會走冤枉路了?!?/p>
無非是一種希望。
聽著,三個少年也露出期待。
“宗主,我們也相信寧長老不會死的?!?/p>
“先走吧,別讓人尋到發(fā)難的機會?!敝匦绿げ剑K木微微垂頭,看向腰間系著的一個包袱。在包袱里,有他和寧景一起尋到的兩尊獸骨,真到了危急存亡之時,即便被反噬而死,他也要將這兩尊兇獸召喚出來。
……
踏。
在另一邊的峰頭,同樣有一群人齊齊仰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紫氣山峰。
人群最前,李正半瞇著眼睛。
進遠山以來,他一直很小心,并沒有像傻子一樣,立即帶著人去截殺那些宗派。畢竟,與那些狗宗派不同,他們是有角犬帶路的。
卻不想,那頭瘋狗根本不顧大局,只知咬人吃人,然后將弟子肝帶回去給老怪物。
“該死的?!崩钫吐曋淞R了句。所有的事情,都出乎了他的估算。當(dāng)然,還是有好消息的,那個天殺的寧景,居然死在了煙瘴毒氣中。
“哼,遲早都要死光?!崩钫湫α寺?,緩緩回頭,看向跟在旁邊的一個野修。
那野修生得七分俊俏,隱有儒雅之感。
“上官秋,你怎么看?”
俊俏野修想了想,傲然抬頭,“家兄說過,幽境若是觸發(fā),四周圍定會異變,譬如山峰崩塌,譬如江河倒流,又譬如先前的頻繁地動?!?/p>
“有幾分道理?!崩钫c頭。先前的地動太詭異了,即便有辨聽本事的角犬,都沒有任何察覺。
對了,那角犬……
李正回頭,整個人臉色蒼白。
跟在最后的角犬,正像人一樣匍匐爬動,只等咬死一個渾然不知的小野修,便又立即叼起來往林中跑去。
該死。
李正咬牙轉(zhuǎn)頭。
最近的時間,那位火水宗老祖已經(jīng)越來越可怕。一日不知要吃幾副弟子肝,受害的不僅是那些落單的宗門弟子,甚至說,連帶出來的野修也莫名死了不少,使得人心惶惶。
“李上修,現(xiàn)在是正午的時辰吧?”正當(dāng)李正想著,旁邊的上官秋忽然又開口。
“午時剛過?!?/p>
“那為何出現(xiàn)了紅霞?”
李正皺眉再看,臉龐驀然一怔。如上官秋所言,在那座紫氣峰的峰崖之下,忽然生出了一大片血紅霧氣。遠遠看去,真像是黃昏的落霞一般。
“什么東西?!?/p>
李正只說完,那一大片血色的霧氣,迅速瘋狂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