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
秦羽墨靠在寬大的座椅里。
寬大的黑色羊絨外套裹著身體，遮住了病號服和繃帶。
臉上沒有任何血色，嘴唇緊抿著，額角的擦傷結(jié)著暗紅的痂。
止痛藥的效力在消退，胸腹的傷口像有烙鐵在燙。
冷汗浸濕了鬢角的頭發(fā)，黏在蒼白的皮膚上。
她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兩片青黑的陰影。
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著，微微顫抖。
車內(nèi)的加密通訊器發(fā)出極其輕微的電流聲。
一個冰冷的電子音響起：
“目標已抵達東岸。”
“進入凈化池，清理者就位?！?/p>
秦羽墨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
沒有睜開。
只有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蜷縮得更緊了些，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柔軟的肉里。
滲出一絲殷紅。
“容器...歸位...鑰匙...重啟...”面具下冰冷的電子音毫無感情地回蕩在管道口。
三頭機械獵犬落入水中，猩紅的電子眼瞬間鎖定被漩渦吸力死死困住的雷坤四人。
它們?nèi)缤x弦之箭，分開水流，鋒利的合金爪牙撕裂水流，直撲而來！
速度比剛才那些更快！
更致命！
雷坤摳著冰冷的管道接縫，指甲崩裂出血。
巨大的吸力撕扯著他，傷腿的劇痛排山倒海。
他看著水中撲來的死亡陰影，看著頭頂那個踩著高跟鞋，如同看戲般的冷漠身影，一股巨大的悲憤和不甘如同巖漿般在胸中炸開！
眼珠子瞬間布滿血絲！
“操你祖宗?。?！”他另一只手猛地抽出腰間最后一枚高爆水下震撼彈。
用盡全身力氣，拔掉保險銷，狠狠砸向蓄水池中心那瘋狂旋轉(zhuǎn)的巨大扇葉！
“捂住耳朵！閉眼！”雷坤在耳麥里嘶聲力竭地咆哮！
另外兩個兄弟反應極快！
立刻死死捂住耳朵，閉上眼，身體蜷縮！
轟?。?！
沉悶的巨響在水下爆發(fā)！
比驚雷更恐怖！
刺眼的白光瞬間吞沒了整個蓄水池。
巨大的沖擊波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身上。
水波劇烈震蕩！
那瘋狂旋轉(zhuǎn)的巨大金屬扇葉首當其沖，在恐怖的沖擊波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葉片瞬間扭曲變形。
軸承發(fā)出刺耳的摩擦斷裂聲！
旋轉(zhuǎn)戛然而止！
巨大的吸力瞬間消失！
撲來的三頭機械獵犬被沖擊波狠狠掀飛，撞在金屬池壁上。
電子眼爆裂！外殼凹陷！
抽搐著沉入水底！
管道口，那個被稱為清理者的女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沖擊波震得身體一晃。
腳下的細高跟微微打滑。
她猛地伸手扶住濕滑的管道內(nèi)壁才穩(wěn)住身形。
就是現(xiàn)在！
漩渦消失！
吸力消失！
雷坤感覺身體一輕。
巨大的求生本能瞬間壓倒一切。
他顧不上劇痛，對著耳麥嘶吼：
“上！爬上去！干掉她！”
他雙腿在池壁猛蹬如同一條暴起的鯊魚。
借著水的浮力，身體猛地向上竄起！
直撲管道口邊緣！
另外兩個沒受傷的兄弟也緊隨其后！
如同水鬼般撲向管道！
清理者反應快得不可思議，身體不退反進，一腳踏前。
那條腿如同毒蝎擺尾，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掃向第一個冒頭的雷坤面門。
速度快得只剩殘影！
雷坤人在半空，舊力已竭，新力未生。
眼看那致命的鞋尖就要洞穿他的眼球！
突然！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管道深處閃電般射出。
速度比清理者更快！
更猛！
那黑影精準地撞在清理者掃出的那條腿上！
砰！
沉悶的撞擊聲！
清理者的動作瞬間變形。
鞋的軌跡被強行帶偏，擦著雷坤的頭皮掃過，帶飛了他的潛水面罩！
雷坤趁機雙手死死扒住管道邊緣。
濕滑的金屬邊緣割破了他的手掌！
他不管不顧，猛地發(fā)力！
身體如同炮彈般撞入管道，重重摔在冰冷的金屬地面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眼冒金星！
他掙扎著抬頭。
管道深處，光線昏暗。
那個撞偏了清理者致命一擊的黑影，無聲地站在那里。
一身濕透的黑色作戰(zhàn)服緊貼著精悍的肌肉，臉上涂著厚重的油彩，遮住了所有表情，只露出一雙冷得如同萬年寒冰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翻涌著壓抑到極致的風暴。
陸塵手里握著一把槍口還在冒煙的戰(zhàn)術(shù)手槍，槍口冷冷地指著前方。
前方，清理者被撞得踉蹌后退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
銀色的面具冰冷，看不清表情。
只有那雙露出的眼睛，死死盯著突然出現(xiàn)的陸塵，瞳孔深處第一次露出了無法掩飾的震驚和...
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陸塵沒看她。
他掃過摔在地上，帶著傷掙扎爬起的雷坤，掃過后面正奮力爬上管道的另外兩個兄弟，最后落在管道深處彌漫的黑暗里。
他的聲音，透過呼吸器傳來，冰冷得沒有任何溫度：
“老板在哪？”
管道里陰冷潮濕，金屬墻壁滲著水珠。
清理者那雙露在銀色面具外的眼睛，瞳孔猛地縮緊。
震驚，忌憚，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荒謬。
這個本該死在外面，或者永遠消失的男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翡翠島的排污管道里？
還帶著一身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血腥？
雷坤撐著地面，劇烈咳嗽，吐出幾口帶著鐵銹味的黑水。
他抬頭看著那個擋在身前的，如同礁石般的身影，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疑問哽在喉嚨里。
“先...先生...”
陸塵沒回頭。
槍口紋絲不動。
他越過清理者的肩頭，投向管道深處那片更濃的黑暗。
那里，只有通風管道低沉的嗡鳴，和大型設備運轉(zhuǎn)的，有節(jié)奏的低頻震動。
空氣里那股甜腥的化學藥劑味更濃了，帶著一種不祥的冰冷。
“歸巢程序...啟動了？”
清理者面具下的電子音沉默了一瞬，隨即響起。
“你回來得太晚了?！?/p>
“容器...即將歸位。鑰匙...終將重啟?！?/p>
“這是...宿命?！彼_下那雙鋒利的鞋輕輕點了點濕滑的金屬地面，身體微微前傾，像蓄勢待發(fā)的毒蛇。
“你的宿命...就是死在這里?！?/p>
“宿命？”陸塵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扯動了一下，像在咀嚼一個極其苦澀的詞。
他那雙冰封的眼睛里，終于翻涌起一絲清晰的，混雜著巨大痛楚和冰冷嘲弄的暴戾。
“狗屁的宿命！”
“老子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人當棋子耍！被人用宿命兩個字逼著走！”
雷坤和他身后的兄弟都愣住了。
他們從未見過陸塵如此外露的情緒，如此...
失控的憤怒！
像一座壓抑了無歲月的火山，終于找到了噴發(fā)的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