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子其實不太能讓紀云舒放心。
紀云舒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了。
平面的表象下像是藏著深深的暗涌。
她看著趙慎離開,再沒有說什么,她想不管怎么樣,趙慎總應(yīng)該有分寸的。
誰想一覺想來,白泠就端了碗藥給她。
秉持著長痛不如短痛,咬牙一口灌了下去。
苦澀的味道直沖腦門,嘴里嚼了幾顆蜜餞,才覺得好了些。
抬頭見白泠欲言又止,她不由問:“怎么了?”
白泠跟銀葉對視了一眼,銀葉直接道:“您遇刺之后,世子便下令封城,全城搜索那些逃走的殺手。”
紀云舒驚訝:“找到人了嗎?”
銀葉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算是找到了吧?!?/p>
“什么叫算是?那到底是找到了還是沒找到?”
白泠道;“找到的是尸首,逃走的七名殺手全部被一劍封喉?!?/p>
這個紀云舒倒是不意外,執(zhí)行任務(wù)失敗的殺手會是什么下場其實并不難想象。
不過這些人這樣利索地被人滅口,更證明了他們身后的人確實很厲害。
“幕后的人找到了嗎?”
白泠搖頭:“世子讓人挨家挨戶的排查,倒是查出了不少有問題的人,但其中有沒有跟您遇刺有關(guān)的,還不清楚?!?/p>
紀云舒沒想到趙慎會這樣大動干戈,這樣的行徑,很難不讓人置喙:“湘城的官員們沒有人反對嗎?”
銀葉笑道:“夫人當街遇刺,湘城的官員洗清自己還來不及呢,哪里敢說什么。世子排查刺客也不算全然是為了私事,湘城現(xiàn)在太亂了,世子這么一來將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排除掉,百姓的日子也能好過點?!?/p>
紀云舒有些艱難道:“也太急切了。”
而且這不該是趙慎做的事。
湘城的官員有的是時間慢慢來,而不是像趙慎這樣一刀斬下去。
以趙慎的性情,如果不是她遇刺,他絕不會這么做的。
銀葉還想說什么,白泠沖她搖了搖頭,紀云舒看到兩人的眉眼官司,不由問:“還有什么,一并說了吧,吞吞吐吐做什么?”
銀葉遲疑了下:“那個孩子……是個孤兒,好些日子沒吃東西了,刺殺您只是為了一塊糕點?!?/p>
紀云舒愣了一下,她全然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他怎么樣了?”
銀葉道:“世子放他離開了?!?/p>
紀云舒點頭:“也好?!?/p>
如果對方是受了脅迫,有其他的理由,她或許還會想一下應(yīng)不應(yīng)該就此放過他。
可他只是為了活下去。
這世上大概從未有人善待過他,又憑什么要求他善待別人?
趙慎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了,紀云舒睡了一個下午,晚上便有些失眠,他回來的時候還醒著。
趙慎脫了外衣躺在床上,才說起今日的事。
“查出幾個南疆的細作,還有別人的探子,這些人若不是我,當?shù)剡@些官員怕是不敢處理的?!?/p>
做官的人都深諳自保之道,不會平白無故去得罪人,有幾個探子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什么大事。
紀云舒道:“你又何必去出這個頭呢?”
趙慎望著頭頂薄如蟬翼的紗帳,聲音淡淡道:“反正我得罪的人已經(jīng)不少了,也不在乎更多一些?!?/p>
紀云舒從他的語氣中莫名聽出一些頹廢之意。
“是發(fā)生了什么嗎?”
她覺得自己遇刺這件事應(yīng)該不會讓他產(chǎn)生這樣消極的情緒。
趙慎沉默了半晌才道:“南疆的事,朝中不少人伸了手。”
“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嗎?朝中那些人,哪個是省油的燈?”
她雖然不是很懂政治,但卻清楚真正為國為民的官員終究是少數(shù)。
趙慎的話中帶了幾分譏諷的意味:“是啊,我早知道的,可終究還是有些失望?!?/p>
“這也是人之常情。”紀云舒抱了抱他,“別難過,你這么厲害,一定能把那些蛀蟲都抓出來,朝廷會變好的?!?/p>
趙慎聽她這樣說,心里的郁氣便散了一些。
怕她亂動扯到傷口,將她按在自己懷中道:“不問我那些刺客的事?”
“不是都死了嗎?還有什么好問的?!?/p>
他想說自然會說,忙了一天回來,紀云舒也不想提這些掃興的事。
趙趙慎道:“雖然死了,也不是全無線索,他們都是殺手,跟我們差不多時候進的城,卻將你身邊的事情探查的一清二楚,你覺得這可能嗎?”
紀云舒了然:“他們還有同伙?”
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在知道殷恕可能是被人故意調(diào)走的,她便知道是有人在布局要殺掉她了。
殺手只負責殺人,那其他的事情自然是有其他的人在做。
趙慎點頭:“湘城魚龍混雜,暫時還沒有查出幕后之人但,但應(yīng)該是南疆人?!?/p>
“南疆人?他們?yōu)槭裁匆獨⑽遥俊?/p>
紀云舒確實沒想到這個答案,她還以為是藺回雪。
事實上她也清楚藺回雪其實也沒有必要這個時候殺她,徹底得罪趙慎。
趙慎臉色沉了沉:“洪圖部來襲擊湘城的那一支人馬幾乎全軍覆滅,克桑不肯投降,戰(zhàn)死了?!?/p>
紀云舒心頭一震,想起那個腦子雖然不大靈光,但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
如果是這樣,南疆人想殺她就不奇怪了。
他們此刻怕是恨不得殺了所有的大夏人。
“你心里已經(jīng)有猜測了是嗎?”
對于趙慎這種邏輯滿分的人來說,很多事情沒有那么難猜。
趙慎點頭:“一開始我懷疑是贊寧族長,這一次洪圖部損失慘重,他唯一的兒子戰(zhàn)死,這必然讓他難以接受,一時做點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是可以理解的。”
“但他已經(jīng)落在了我的手上,想做什么應(yīng)該很難,除非提前安排好,他如果真有這樣的腦子,也不會一根筋的想要復(fù)國了?!?/p>
在趙慎眼中,贊寧算不上合格的政客,結(jié)果也很明顯。
南疆三大部,曜輝族長知道示人以弱,明哲保身,所以成了這一次兩族之戰(zhàn)最大的贏家。
禹奚族長哪怕腦子不正常,也會挑撥別人頂在前頭,自己在幕后運籌帷幄。
只有洪圖族長贊寧,最先暴露自己。
從一開始,就走了一條錯路。
或者說,這是他為自己選的結(jié)局。
“不是他,那會是誰呢?”
紀云舒腦子里浮出一個人,怔怔地看向趙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