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顧昭延抱著方梨進了急診,一路狂奔。
大半夜,急診人多,醫(yī)護人員卻是寥寥無幾,幾乎全是就診的病患。
國外的醫(yī)療資源,確實有些匱乏。
顧昭廷抓住一名醫(yī)生,用流利的英語,交流了幾句什么。
對方看了方梨一眼,目光卻有些懶散,慢悠悠的將他們帶進了一個輸液室里。
十多分鐘,才有人來給方梨做了檢查,又過了一會兒,醫(yī)生開好了處方,交給護士執(zhí)行。
一等又是半個多小時,護士才帶著藥過來。
顧昭廷已經(jīng)快沒有耐性。
輸完了液,已經(jīng)到了后半夜,天都快要亮了。
方梨為兒子擔驚受怕了半晚上,終于還是扛不住,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覺,她睡得半點兒都不踏實。
或許短短幾個小時,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導致她一閉上眼睛,就是血腥的噩夢。
夢里四周全是一片紅,到處都是燒的滾燙的巖漿,她穿梭在其中,每踩下一步,腳底都生疼。
可她為了尋找孩子的蹤跡,光著腳在巖漿上狂奔,一整晚卻沒有半點兒消息。
被驚醒時,外面的天已經(jīng)大亮。
方梨睜開雙眼,一縷光剛好照了進來。
她下意識環(huán)顧四周。
還是在醫(yī)院,不過似乎換了一家高檔的私人醫(yī)院,環(huán)境和之前那家,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這是個vip單間,門外隱隱能聽到顧昭廷和醫(yī)生的談話聲。
“突然發(fā)那么高的燒,是不是和她腳上的傷有關(guān)?感染了嗎?”顧昭廷問道。
“應該不會,大概是連日來太過操勞,再加上對這邊的水土不服,導致抵抗力變差?!?/p>
“她這段時間發(fā)燒,應該不止一兩次了?!?/p>
醫(yī)生說的是中文,方梨推測,應該是個華人醫(yī)生。
昨晚,她又發(fā)燒了嗎?
怪不得夢里全都是巖漿,她熱到快要爆炸。
顧昭廷焦慮的來回踱步,又說了幾句什么,方梨沒聽進去。
幾分鐘后,和醫(yī)生的對話結(jié)束,病房的門被推開。
見狀,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方梨立即閉上了雙眼。
顧昭廷輕輕的帶上病房的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走到她的床邊,寬厚的手掌,輕輕地撫摸上她的額頭。
似乎沒能試出來溫度,顧昭廷忽然俯身,朝她湊了過來。
感覺到顧昭廷的呼吸,離她越來越近,二人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方梨的心跳,開始控制不住的加快。
二人額頭相抵的瞬間,方梨的睫毛,輕輕地顫了下,放在被子下的手,也緊緊地攢了起來。
不過好在,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并沒有持續(xù)太久,顧昭廷就松開了她。
“退燒了?!?/p>
察覺到方梨掌心攥的很緊,顧昭廷強行將自己的手指,穿插過去。
就這么坐在她的床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顧昭延眼底劃過一抹無奈,“還要裝多久?是不打算和我說話了嗎?”
方梨一怔。
看出來她是裝的了嗎?
但她沒太大反應,眼睛依舊閉著。
顧昭廷突然道:“孩子我已經(jīng)派人在找,有點眉目了?!?/p>
聽到這話,方梨猛地睜開雙眼,“在哪兒?”
“終于肯理我了?”
顧昭廷幫她把鬢角的碎發(fā),挽在了耳后,深邃的眼眸里,溢出絲絲溫柔。
方梨這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他故意用孩子的消息,拆穿她的偽裝。
“阿梨,昨晚你燒的太厲害,我擔心了一晚上。”
方梨這才注意到,顧昭廷的眼底全部都是紅血絲,確確實實是一整晚沒有休息的樣子。
她錯開視線,不再看他。
“擔心你吃不慣國外的東西,給你煮了面?!?/p>
顧昭廷將放在床頭的保溫盒打開,“我親手做的,你先吃了,咱們再聊別的?!?/p>
方梨沒動,顧昭廷拿著勺子,喂到了她的唇邊。
可她太擔心孩子,哪里吃得下?
這都過去了一個晚上了,兒子在哪兒,是生是死,她卻一點都不清楚。
“顧昭廷,你知道什么就告訴我?!?/p>
見她沒有半點兒食欲,顧昭廷也沒再強求。
他放下保溫盒。
“我可以跟你保證,兒子現(xiàn)在很安全,他們并沒有把他怎么樣,短期內(nèi),孩子也不會有什么問題?!?/p>
方梨明顯不太信,覺得這些只不過是顧昭廷讓她安心的說辭。
“你別用這種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我已經(jīng)查過了?!?/p>
顧昭廷看著方梨的眼睛?!澳莾扇?,原本是這一代的劫匪,兄弟二人感情不錯,可傅司璟開槍打死了哥哥?!?/p>
“弟弟搶走孩子,或許確實是為了報復,但人死不能復生,對于他這種亡命之徒來說,更想要的是錢財。”
昨晚來了太多人,顯然是那劫匪知道傅司璟不好對付,特意找來的幫手。
可人家當然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幫他。
“我已經(jīng)派人把消息散播出去了,說他搶走的是富商之子,相信我,要不了多久,他會主動找上咱們索要錢財,在沒有談判之前,孩子不會有絲毫損傷。”
方梨將信將疑。
但,顧昭廷的語氣太過篤定。
她現(xiàn)在也只能選擇相信他。
顧昭廷再次把保溫盒里的食物拿了出來,“趕緊趁熱吃一點,你剛發(fā)完燒,不補充能量的話,很容易脫水?!?/p>
“再說,不好好養(yǎng)身體,你還怎么找兒子?”
或許是最后一句話起了作用,方梨從床邊坐了起來。
顧昭廷立即舀了一勺粥,送到了她的唇邊。
可方梨輕輕避開,從他的手里,接過了碗,自己動手。
她的左手手背上還在輸液。
顧昭廷眸光暗了暗,清楚方梨還沒有放下戒心。
她有很深的心結(jié),潛意識里,沒有原諒他。
“醫(yī)生說你身體太差,需要好好養(yǎng)養(yǎng)。”
方梨沒吭聲,她塞了一口粥到嘴里,卻覺得眼眶好酸澀,很想掉眼淚。
才喝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將東西放下,方梨身體往下一滑,又將自己裹進了被子里。
顧昭廷輕輕牽住她的手,十指緊扣。
“以后不許再亂跑了,你對我有什么不滿,就直接跟我說,可你什么都沒說,就從我身邊逃離?!?/p>
“寧愿求助傅司璟,都不愿意在我身邊,阿梨,我們是夫妻,有什么是不能好好商量的呢?”
可顧昭廷的這番話,卻仿佛觸到了她的逆鱗。
方梨感到呼吸一陣困難,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她一把甩開了顧昭廷的手,整個人都變得激動起來。
“顧昭廷,我為什么離開你,你是真的不知道嗎?”
她為什么要背井離鄉(xiāng),一個人帶著兒子,來到這么遠的地方?
是吃飽了撐的嗎?
顧昭廷心疼壞了,湊過去,一把將她擁住。
“你別哭,我知道錯了,你看你一激動,針管都回血了?!?/p>
方梨撇過臉,冷淡道:“可我,不打算跟你回去了?!?/p>
顧昭廷一怔。
心口的位置,沉甸甸的,像是壓了塊石頭一般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