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關(guān)戰(zhàn)事告急,據(jù)說有五萬大軍壓境,大靖將士不知傷亡有多少。
朝廷許久沒有經(jīng)歷過這么大的戰(zhàn)役,前幾日蕭峙一度打算親征,被百官攔下。
如此危急時刻,玩忽職守的官員已經(jīng)被問罪幾個。
即便皇城司仍舊在正常運作,但是陸靖這個不在其位的指揮使,免不得要被其他官員拉出來抵擋天子的怒火。
“我此前對外宣稱你染了天花,此事你咬緊了不要松口,即便鬧到陛下跟前,我也會為你作證。只是后來我不曾再去陸府,你又在別的地方露過臉,便不好糊弄了?!毙煨袘n心忡忡。
陸靖頷首:“我曉得?!?/p>
他早就做好了受罰的準(zhǔn)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徐行看他坦然面對的模樣,氣得抓起一把草便往他身上砸:“你倒是瀟灑,茜茜怎么辦?養(yǎng)活她容易,可她小小年紀(jì)便悶悶不樂,你叫我如何哄?”
陸靖默不作聲,疼惜地攢起拳。
“你家夫人在何處?你離京一個多月,沒把人帶回來?”徐行納悶地看過去。
陸靖的心口似被剜了一刀,悶聲道:“我與她已然和離?!?/p>
“你……你離開這么久,居然沒把人哄回來?”徐行瞠目結(jié)舌,指著陸靖的鼻子想破口大罵。
虧他還總是哄著茜茜,說陸靖回來后定會把她娘親一起帶回來,回頭他該怎么跟茜茜交代?
陸靖恢復(fù)了往日惜字如金的模樣,半晌沒有為自己解釋一個字。
他都猜到此番回京不會有好結(jié)果了,還去挽留許寶箏做什么?如若不然,他定會趁著這次救命之恩,跟許寶箏索取點兒什么。
譬如一起看看夜空賞個月,又譬如一起爬山看看日出。
徐行等了半晌,都沒聽到陸靖說話,氣得直嘆氣:“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不跟我說說這些日子你做什么去了?我知道了也好幫你想想法子,萬一有人落井下石,便沒法幫你圓融了?!?/p>
“不必了,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我不能將徐太醫(yī)拖下水……”
“呸!你怎得比立淵……比陛下還氣人?茜茜又不是我女兒,你以為我能一直養(yǎng)著她?”徐行被陸靖這副模樣氣壞了,“我又是幫你看‘天花’,又是幫你養(yǎng)女兒,咱們早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p>
蕭峙既然有意偏袒陸靖,便是在縱容陸靖的親朋好友幫他疏通,能疏通便有希望減輕罪責(zé)。
但陸靖感念徐行幫自己招呼女兒許久,不想連累他,所以并不希望徐行被牽扯進(jìn)來。此刻聽到徐行責(zé)罵,眼底那股子執(zhí)拗才松動。
茜茜就養(yǎng)在徐府,他和徐行在外人眼里早已經(jīng)是“一伙”。
陸靖不再糾結(jié),把他離京這些時日的事情都跟徐行做了交代,最后叮囑道:“此事和許家無關(guān),他們已經(jīng)打道回鄉(xiāng),還請徐太醫(yī)不要驚動他們?!?/p>
徐行瞥他一眼,回了個陽奉陰違的假笑:“放心?!?/p>
他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怎么做還不是他看著辦。
離開衛(wèi)所后,徐行恰好碰到被攔在外面的一名皇城司,是陸靖的心腹。那人看到徐行,急忙將人攔下:“徐太醫(yī),您是進(jìn)去看望我們指揮使的嗎?”
徐行搖頭:“你們指揮使下獄后不吃不喝不動彈,金吾衛(wèi)擔(dān)心他死在這兒,特地請我過來把把脈?!?/p>
一個下獄之人,特地請?zhí)t(yī)來看診?
陸靖的心腹也不傻,明白這只是徐行對外的說辭。
徐行看看左右,指了指自己的馬車,讓那人跟上去。
他這才說了陸靖的現(xiàn)狀,又道:“你們皇城司手眼通天,可知許家人如今在何處?”
“許家?”
徐行頷首。
他可沒陸靖那么偉大,自己都下獄了,還念著讓許家人定定心心回鄉(xiāng)。陸靖這一劫不知有多久,等他出來,若是許寶箏又嫁了別人,他辛苦這一遭有什么用?
徐行自作主張地想著,必須讓許家人知道陸靖為了許寶箏,做出了多大的犧牲。
倘若許家人有良心,便不會看著不管,許寶箏和陸靖興許能患難見真情。
倘若許家人明哲保身,也能讓陸靖徹底死心,日后不再牽掛許寶箏,定心撫養(yǎng)茜茜。
只這一會兒,徐行拿好了主意:“對,你打聽清楚后,把你們指揮使如今的慘狀泄露給許家知曉?!?/p>
“這是……指揮使的意思?可指揮使回京路上便料到自己會出事,特地叮囑過不要告訴許家人?!毙母购桑唤獾乜粗煨?。
徐行意味深長地看了那心腹一眼,沒有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
馬車行到偏僻的巷子口后,那名心腹悄然跳下馬車。
他目送徐行的馬車離開,糾結(jié)地抓耳撓腮,拿不定主意……
那廂,許家人搬出蘇家別院后,當(dāng)日便離開了蘇家的地盤。
陸靖下獄時,許大郎已經(jīng)將當(dāng)年退親等各種證據(jù)都交給知縣,善了后及時與其他人會和。
許父挨了一板子,沒有傷到筋骨,如今已然養(yǎng)好。
看到許大郎,他徹底安了心:“回來便好,好好休整一晚,咱們明日便動身回去?!?/p>
“爹,蘇勉他娘沒熬過去,已經(jīng)咽了氣。聽說蘇伯父也是出氣多進(jìn)氣少,蘇家已經(jīng)打算讓他倆合葬?!痹S大郎一陣唏噓。
許二郎撇撇嘴,哂笑道:“倘若陸靖不及時趕到,他們蘇家便打算如此對付咱們爹娘的?!?/p>
許大郎頷首,他想的也是此事。
蘇家咄咄逼人的時候,可是沒留半分情面,沒考慮過他們爹娘很可能挨不住板子被打死。
許二郎忽然抬眸看向許父許母,擔(dān)心他們心軟要去吊唁:“爹、娘,你們快去歇著,順便收拾收拾,咱們明兒一早就離開。陸靖辛辛苦苦救我們,我們可不能再往火坑跳?!?/p>
許父許母對視一眼,雙雙點下頭去:“好。”
許大郎和許二郎也看看對方,尤其是許二郎,到底不放心,轉(zhuǎn)身便讓自己的長隨悄悄盯住許父,擔(dān)心他腦子進(jìn)水去吊唁。
提心吊膽一整晚,翌日一早,許家人沒有落下一個人,一起離開客棧。
他們離開后的第三日,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策馬趕到這個客棧,打聽許家人的去處。
聽說他們已經(jīng)離開,那人愁眉不展,懊惱地跺了下腳。
此人正是陸靖的那名心腹,正懊惱自己糾結(jié)了一晚上才動身來追許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