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云章好像能明白。

拿聞蟬剛離開那陣做類比，兩人七年間幾乎形影不離，甫一失去她的動向，自己也是日夜茶飯不思。

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對聞蟬的感情，和聞蟬對女兒的感情，肯定還是不同的。

至于如何不同，便也說不上來了。

聞蟬想著他白日里要出門，自己有的是工夫親近孩子，當(dāng)即沒再多說什么。

只是第二日迷迷蒙蒙醒來，見日上三竿，男人的手臂竟還掛在自己身上。

她推一推人，“不去上朝嗎？”

得來男人答復(fù)：“告了七日假?！?/p>

“什么由頭？”

謝云章睜開眼，撐起手臂睨她一眼，又將她攬得更緊。

“照看妻子坐月子?！?/p>

聞蟬被徹底嚇醒了，“你真這么說的？”

國公府又不是沒人，伺候她坐月子的人能在院里站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謝云章若真對外這么說，只怕所有人都會覺得是她恃寵而驕！

見她滿面驚恐，終于不是睜開眼就想女兒，謝云章心情好起來，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

“我只對太子這樣說了?！?/p>

聞蟬這才安心起來，想著太子太子妃也算豁達(dá)之人，不算太丟盡名聲。

剛安了心，她想也不想就坐起來，“青蘿！去瞧瞧阿綏醒了沒！”

謝云章清早的幾分愉悅，都隨著女兒的到來消散殆盡。

他毫不意外地被擠到一旁，給乳娘讓出位置，聽她對聞蟬講著女兒的習(xí)性。

他不斷用聞蟬的話安撫自己，試圖理解她對女兒的偏愛關(guān)切，最終……

還是沒法釋懷。

那乳娘不過在床邊坐了一盞茶的工夫，便瞥見主君沉著臉，蓄著隨時(shí)要發(fā)怒似的的兇相，瞧得她心底發(fā)怵。

聞蟬也注意了，隨意尋了個(gè)由頭打發(fā)男人出去。

那乳娘立刻在床邊跪下來了，“奴婢不知何處得罪了三爺，還請少夫人提點(diǎn)一二！”

國公府待遇優(yōu)渥，女主人又是好相與的，這乳娘家中尚有兩個(gè)孩子要養(yǎng)，自然想保住這差事。

“你快起來吧，”聞蟬抱著孩子，也騰不出手扶她，只更放緩聲調(diào)，“你也不必憂心，他并非有意針對你。”

“那三爺是在惱什么？奴婢知道了，也好避諱一二?！?/p>

謝云章在惱什么。

聞蟬沒再作答，只清咳兩聲。

那婦人當(dāng)即會意，沒再問了。

倒也并非聞蟬不知，只怕說出來傷他臉面。

他如今好歹是國公府的世子，實(shí)處的掌權(quán)人，若被人知曉背地里跟剛出生的女兒“爭風(fēng)吃醋”，豈不平白叫人看笑話。

她主動牽扯開話頭：“往后白日里我來喂，夜里你再看護(hù)著?！?/p>

“是。”

真親力親為照顧了，聞蟬才知帶大一個(gè)襁褓中的嬰兒實(shí)屬不易。

尋常嬰兒一日喂個(gè)七八回足矣，小阿綏生下來就比旁人小些，一次喂多了，當(dāng)即就會吐奶。

照著乳娘的法子，還得盯著她吃，差不多了就從她口中奪出來。

如此一來餓得也快，一日喂上十回都算少的。

謝云章再回來，是同午膳一起來的。

聞蟬恢復(fù)得不錯(cuò)，今日膳食中見了油花，排骨湯油潤清甜，一嘗便知是小火慢燉花了心思的。

男人給了乳娘一記眼神，婦人便當(dāng)即抱著孩子要退下。

“別走呀！”卻又被聞蟬叫住，“走來走去總見風(fēng)，白日就把孩子留在我屋里吧?！?/p>

謝云章剛要抗議，架不住她反應(yīng)更快：

“正好，你這做父親的，也能跟孩子多親近親近，是吧？”

床上搭了炕桌，聞蟬正端著湯匙湯碗美滋滋喝著，望向他的眼眸比平日更亮。

乳娘見主君雖不情愿，卻還是示意她把孩子留在床上，當(dāng)即看懂了這對夫妻的相處之道。

原來瞧著這般強(qiáng)勢冷厲的主君，骨子里竟像個(gè)妻管嚴(yán)！

心里頓時(shí)有了底，她放下孩子，琢磨著往后只管聽少夫人的話，準(zhǔn)不會出錯(cuò)。

聞蟬顧自用膳，見他只在床邊站著還覺不夠，又抬了抬下巴，“阿綏醒著呢，你抱抱她，哄哄她呀?！?/p>

聞蟬就不信了，她這么可愛香軟的女兒，誰看了會心如止水？

更何況他還是做父親的！

人和人之間的情誼都是可以培養(yǎng)的，只要謝云章每日都和孩子相處，相信過不了多久，兩人自會父女情深……

“哇——”

聞蟬剛舀起一勺湯還沒沾到嘴唇，女兒忽然又放聲大哭！

抱著她的男人臉色又沉下來，手足無措，下意識學(xué)著她們的模樣又顛又哄。

可還是無濟(jì)于事。

“又餓了？”他問聞蟬。

“不會啊，剛喂過還不到半個(gè)時(shí)辰……青蘿青蘿，快去叫乳娘來！”

謝云章蹙眉強(qiáng)忍聒噪，男人過分寬闊的臂彎攏著個(gè)小小的娃娃，總像是會從他手臂中漏下去。

而不等乳娘再急匆匆趕到屋里，謝云章便尋出了端倪。

他托在孩子身后的那條手臂，衣袂又濕又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