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禾派出孫成陶峰各領(lǐng)一隊人沖到城門下,用污言穢語怒罵不絕。
渤海軍今日竟忍住了,沒有探頭射箭,也沒人還擊罵戰(zhàn)。倒是“天子在此裴家軍速速退兵”的聲音回蕩不休。
過了片刻,孫成陶峰一同回來了。孫成面色格外凝重,低聲道:“將軍,被捆在城門上的,確實是天子。當年我在京城當差,曾見過年少的章武郡王。我不會認錯,城門上的就是他!”
這個意料中的答案,還是令裴青禾悚然一驚。
渤??だ锟隙ㄊ浅龃髞y子了!
不然,好歹是一朝天子,怎么會淪落到被推上城門如待宰羊羔的地步?
“肯定是起內(nèi)訌了!”李馳冷不丁地張口:“我們一直在攻城,渤海軍撐不了多久。天子想用張大將軍人頭,換一條生路,對張大將軍動手。結(jié)果,反被張大將軍拿下,被推到城頭來了?!?/p>
眾人一同去看李馳。呂奉咧咧嘴:“說到內(nèi)訌,李馳是個中行家。他的推斷肯定沒有錯!”
這是在陰陽李馳當日為了活路親自動手殺了李將軍。
怎么說呢,雖然言語刻薄,卻也沒說錯。
李馳被戳中痛處,臉色不大好看,涼涼地看呂奉一眼:“不知呂將軍現(xiàn)在去何處養(yǎng)老了?”
大哥不說二哥。難道你呂奉就很光彩?軟禁親爹奪了兵權(quán)的人難道不是你?
呂奉被噎得惱羞成怒,怒目相視。
裴青禾淡淡瞥一眼過去,李馳呂奉立刻收斂怒氣。
“本將軍也認可李馳的推斷?!迸崆嗪痰溃骸八麄兤饍?nèi)訌,得利的是我們。不過,眼下有一樁為難事。張大將軍徹底不要臉面,將天子推出來做擋箭牌。我們該如何應對?”
眾武將面面相覷,過了片刻,裴蕓張口道:“擺在眼前的無非兩條路,要么退兵,要么不管不顧,繼續(xù)攻城?!?/p>
裴青禾張口就否了第二個選擇:“不能射殺天子!”
建安帝可以死,但是最好別死在她手里!
裴家軍是來為長輩血仇征討張氏,不是來謀逆造反。一旦射死了建安帝,就怎么都說不清了。原本輿論一面倒的在裴家軍這一邊,不能為了一時之快動手!
她要堂堂正正地領(lǐng)兵打下渤???!
再者,張大將軍擺明了想讓她落個弒君的惡名。她不能讓張大將軍逞心如意。
裴青禾的心意很明朗,裴蕓心領(lǐng)神會:“那今日先退兵,再商議對策。”
楊虎接過話茬:“今日退兵,明天再來。張大將軍總不能天天都將天子捆在城門上。”
“這可未必。”呂奉挑眉:“換了是我,這法子有用,我干嘛不用?”
“所以,你一輩子只能做個粗莽武將?!崩铖Y終于逮住機會譏諷一番:“脖子上的東西不是擺設(shè),偶爾也該動一動才對。”
呂奉和李馳不對盤,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當日在遼西城,兩人就互看不順眼。后來都投到了裴青禾麾下,又多了一層爭斗。就這兩個月里,明里暗里摩擦過數(shù)回。要不是有裴青禾坐鎮(zhèn),兩人早就動手“較量”了。
裴青禾心情不佳,再次瞥兩人一眼:“今日不必攻城了。你們兩人有閑空,回軍營練武場里練一練便是?!?/p>
呂奉李馳頓時訕訕,再次閉嘴。
裴青禾深深呼出一口氣,下令退兵。身后騎兵步兵如潮水般退去,裴青禾遙遙看一眼城門上的身影,然后調(diào)轉(zhuǎn)馬頭離去。
被捆住手腳堵住嘴被太陽曬的頭暈眼花的建安帝,看到了潮水般退去的大軍,還有策馬離去的女將軍身影。
他想放聲嘶吼:“裴青禾,快來救朕!”
可惜,嘴被臭烘烘的布堵著,拼勁全力,也只發(fā)出嗚嗚的聲音。不知聚集了多久的淚水,沖出眼眶。
然而,他現(xiàn)在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罷了。嗚嗚了許久,連來看他一眼的人都沒有。
頭頂?shù)娜疹^越來越烈,他被曬得愈發(fā)昏沉,在昏厥之前,他勉力看了一眼天,心中無比慘然。
祖父病逝,父親被毒酒鳩殺,親叔叔魏王被大火燒死。
輪到他這個亡國之君,莫非要被生生曬死在城頭上?
……
“立刻將張大將軍發(fā)動兵變的事傳出去。要讓北地所有人都知道,張大將軍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p>
“還有,廣發(fā)英雄帖,請北地所有軍隊出兵勤王。不管如何,都要做出裴家軍還是忠臣的姿態(tài)來?!?/p>
裴青禾回軍營后,召集眾武將前來,一條條吩咐下去。
年歲最大的陸將軍,今日顯然被張大將軍的惡行氣得不輕,咬牙怒道:“張大將軍實在太過分了。天子可殺不可辱!他要造反就造反,何必這般凌辱一朝天子!”
裴青禾嘴角動了動,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他這是故意膈應我,逼我動手弒天子!我豈能讓他如愿!”
“派人盯著城門,天子被推出來,我們就退兵。不見天子蹤影,我們立刻出兵攻城。”
“我倒要看看,誰更有耐心,誰能耗得??!”
……
面色蒼白的張允,被親兵用木板抬進了宮里。
昨夜宮中廝殺一夜,死傷無數(shù),血腥氣久久不散。
重傷的張大將軍不能再挪動,躺在了龍榻上。張允被抬進來的時候,太醫(yī)正為昏厥的張大將軍換藥療傷。
張允在親兵的攙扶下,勉強走到床榻邊。
他不懂醫(yī)術(shù),卻也看得出自家親爹受傷極重。裴家軍在城外虎視眈眈,隨時會大舉攻城。他還在養(yǎng)傷,親爹這又倒下了。便是勉強能保住一條命,也沒力氣再上城門。
渤海軍本就士氣低迷,如此還能擋得住裴家軍嗎?
就是將建安帝推到城門,又能熬幾天?
有親兵來稟報:“裴家軍退兵了!皇上被曬昏厥了!沈?qū)④娕扇藖韱?,接下來該怎么安頓皇上?”
張大將軍麾下有數(shù)名猛將,這兩個月里戰(zhàn)死了幾個,剩下的武將中以沈?qū)④娮顬轵斢律茟?zhàn)。如今也只得靠他領(lǐng)兵守城。
張允咬牙道:“每天喂一碗水一個饅頭,別讓他早早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