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新生,薛鶯鶯?!迸:牦@訝的喊出了兩個人的名字,對于他們兩人同時出現(xiàn)在牛家屯,心中感到詫異。
“牛宏舅舅,我和鶯鶯來看你和妗子了,這是我套的兔子,送給你?!?/p>
楊新生剛一見面,便將手里拎著的兩只野兔向牛宏遞了過來。
牛宏見狀,有些哭笑不得,趕忙放下栓寶和二丫,伸手接過兔子,提在手里,連聲夸贊,
“哦,不錯嘛!兔子挺肥的?!?/p>
“牛宏舅舅,現(xiàn)在建設(shè)農(nóng)場是半天上工,半天搞軍事訓(xùn)練,一周還要進(jìn)行兩次實彈射擊和投彈練習(xí),節(jié)假日也不休息。
套兔子、打野獸只是我們在訓(xùn)練之余的消遣,建設(shè)農(nóng)場的知青現(xiàn)在幾乎人人都會,周邊的兔子都快被我們套光了?!?/p>
楊新生看著牛宏,鄭重地介紹自己的生活,說到最后,臉上洋溢著對往事的回味。
牛宏聞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想了想說道,
“新生啊,你們下鄉(xiāng)的知青在節(jié)假日不是可以正常休息嗎,現(xiàn)在不讓你們休息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聽陳場長講話說,是為了防范蘇聯(lián)的入侵。
我們農(nóng)場屬于半軍事單位,要時刻保持警惕,隨時做好戰(zhàn)斗準(zhǔn)備,擊敗一切來犯之?dāng)??!?/p>
“陳場長真的是這么說的?”
“真的?!?/p>
楊新生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你們的生活和工作一定很緊張吧?”
“是啊,
現(xiàn)在實行的是半軍事化管理。
天不亮就要起床、拉練,有時候半夜還會進(jìn)行緊急集合演練,所有人都很辛苦?!?/p>
楊新生說著,臉上顯露出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滄桑。
牛宏注意到一旁的薛鶯鶯也是一臉的莊重,同時,心中也產(chǎn)生了新的疑惑。
“新生、鶯鶯,你們這是……”
看到牛宏疑惑的表情,楊新生凝重的表情瞬間變得輕松起來,說道,
“牛宏舅舅,我和鶯鶯要回城了。”
“我爸在變壓器廠給我和鶯鶯申請到了兩個招工指標(biāo),陳場長也同意放人,所以,我和鶯鶯就要回哈市上班了。”
楊新生終究年輕,心中的喜悅?cè)珤煸诹四樕稀?/p>
聽到這個好消息,牛宏的心中也是非常的激動,替王春花、楊興旺兩口子感到由衷的高興。
王春花一共有三個孩子,老大在西藏當(dāng)兵,老二在北京上大學(xué),還有一個就是老三楊新生,在北大荒下鄉(xiāng)農(nóng)墾。
沒有一個孩子待在身邊,心里的寂寞和牽掛可想而知。
現(xiàn)在,
小兒子楊新生終于可以招工回城,以后長期待在他們的身邊,這,的確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牛宏沉吟片刻,從懷里掏出兩只鋼筆,分別遞給楊新生和薛鶯鶯。
“新生、鶯鶯你們回城上班,我當(dāng)舅舅的也沒有什么拿手的禮物送給你們,這兩只鋼筆你們拿著,以后在工作中能用得到?!?/p>
“謝謝牛宏舅舅?!?/p>
楊新生接過牛宏遞來的鋼筆,仔細(xì)看了看,愛不釋手,驀然,好似想起了什么,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封信。
“牛宏舅舅,這是陳廠長托我?guī)Ыo你的信?!?/p>
“哦……陳場長給我來信了。”
牛宏看到陳祥的來信,感覺時間過的真快,距離兩人最后一次見面,已經(jīng)過去了半年多的時間。
打開信封粗略一看,眉頭微蹙,臉色瞬間變得極其凝重,
信中雖然沒有明說什么,但是,字里行間無不在透露著一個信息。
那就是來自北方蘇聯(lián)的壓力越來越大,農(nóng)場不但要肩負(fù)起生產(chǎn)勞動的任務(wù),還要擔(dān)負(fù)著拱衛(wèi)邊疆安全的重任。
陳祥自感責(zé)任重大,誠意邀請牛宏去建設(shè)農(nóng)場擔(dān)任保衛(wèi)科長一職。
信件末了,還寫著,“牛宏兄弟請務(wù)必來建設(shè)農(nóng)場,有要事商談?!?/p>
看到信末的邀請,牛宏笑了笑,隨即將信折好揣進(jìn)了懷里,暗下決心,有時間了一定要去建設(shè)農(nóng)場看一看,聽一聽陳祥究竟有什么要事商量。
想到此處,
看向楊新生和薛鶯鶯說道,
“信,我收到了,你倆今天先在牛家屯歇息,待你妗子下課后,我就帶你們一起回哈市?!?/p>
楊新生聽到牛宏要帶自己連夜趕回哈市,心中大喜,和薛鶯鶯相互交換了下眼神。
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對方內(nèi)心的激動。
“能和牛宏舅舅一起出發(fā)回哈市,那簡直是太好了?!?/p>
李翠花聽著兩人的對話,看到楊新生因為激動,微微泛紅的面龐,眼皮眨了眨,沒有說話。
她的細(xì)微的動作落入牛宏的眼中,引起了牛宏的注意,輕聲詢問,
“李主任,趁著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假期,我要陪小姬回趟娘家,你有沒有什么要買的,我可以從哈市幫你捎回來。”
“沒有……”
看著李翠花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神情,牛宏瞬間想到了什么,看向楊新生、薛鶯鶯說道,
“你倆先稍等一下。”
說完,轉(zhuǎn)身返回房間。
心思一轉(zhuǎn),從軍火倉庫里將從宣家大院搜刮到的老棉布,從軍火倉庫里挪移出來一丈有余,拿在手中,走出了房間。
來到李翠花的面前,輕聲說道。
“李主任你瞧瞧,用這塊布給孩子做衣服,扯尿布,行不行,夠不夠?”
李翠花看了眼牛宏手里的厚厚的棉布,用手捏了捏布料,感知了一番,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情。
看向牛宏的目光里充滿感激。
眼看距離孩子的出生的時間越來越近,可是,給孩子做衣服的布料還一點沒有著落,每每想起,李翠花的心頭都會焦躁不安,暗自垂淚。
現(xiàn)在,看到牛宏拿出這么厚的一沓棉布,頓時心花怒放,心中的一塊千斤巨石轟然落地。
于是,激動地說道,
“牛宏兄弟,你算是幫了姐的大忙,這布太行了,你一共花了多少錢,我給你拿錢去?!?/p>
李翠花說著,轉(zhuǎn)身就要返回張巧英家拿錢,被牛宏開口攔住。
“李主任,你不是說,我是孩子的干爹嗎?給干兒子做衣服的布料我咋能收錢?你這么做不是跟我見外了嗎!”
“喔,你說的好像也對哦!”
李翠花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腦門,恍然醒悟,從牛宏手里搶過布料,寶貝疙瘩似的緊緊摟抱在胸前。
全身好像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整個人在一瞬間顯得輕松了不少。
“李主任,我這次去哈市,再給孩子帶些煉乳回來補(bǔ)充營養(yǎng),你在家安心養(yǎng)胎,一切有我、有東升嫂的。”
“嗯,謝謝孩子他(她)干爹?!?/p>
李翠花看著牛宏,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她雖然嫁為人婦,但,實際年齡比起牛宏也大不了幾歲,正是一個女人最有青春活力的人生階段。
此刻,放下心中所有的憂愁,展顏一笑,猶如花兒綻放,驚艷了整個春天。
牛宏看到李翠花的精神狀態(tài)變好了不少,一顆忐忑的心,也隨即安穩(wěn)了很多。
輕聲詢問,
“李主任,針線還需要嗎?”
“需要,有時間幫你干兒子、干閨女多買些回來,哈?!?/p>
牛宏看到李翠花重新恢復(fù)了原來的潑辣,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滿口答應(yīng)。
……
隨著下課鈴聲響起,姚姬整理好教具、課本,緩步走出教室。
一天的工作結(jié)束了,
明天就是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假期,雖然只有一天假期時間,但是,她已經(jīng)跟杜淮茹打過招呼,將自己的假期延長到了五天的時間。
五天,
足夠她和牛鮮花、喜鳳在北京好好玩上一陣子了。
帶著心中的期盼和些許的興奮,姚姬快步向著家里走去。
“妗子。”
一個清脆的聲音,讓低頭走路的姚姬驚了一跳,連忙停下腳步抬頭看去,只見后院里多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似曾相識,又一下子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小姬,是新生和鶯鶯來看我們來了?!?/p>
牛宏看到姚姬一時間沒有認(rèn)出來楊新生和薛鶯鶯,連忙開口提醒。
“呀,是新生和鶯鶯來啦,咋不進(jìn)屋說話呢?”
姚姬嗔怪地看了眼牛宏,繼續(xù)說道,“新生、鶯鶯快進(jìn)屋,屋里暖和,翠花姐一起來吧!”
“小姬,新生、鶯鶯招工返城了。特意過來和我們告別,今晚正好和我們一起出發(fā)?!?/p>
“新生、鶯鶯,招工返城說去那個單位了嗎?”
姚姬看向楊新生詢問,臉上掛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
“說了,是我爸上班的變壓器廠,他們廠正好有兩個招工指標(biāo),被我爸爭取到了?!?/p>
“招工返城,回去就是正式工,不錯,真的不錯,我馬上去做些飯菜,讓你舅舅再開瓶酒,你們爺倆兒今晚上好好慶祝慶祝?!?/p>
牛宏聞聽,呵呵一笑,說道,
“小姬啊,不用麻煩,簡單做點飯菜就行,我們今晚盡早出發(fā)回哈市,回到哈市后,再慶祝也不晚?!?/p>
……
一個半小時后,
夜幕低垂,
一輛嘎斯69吉普車從牛家屯大門緩緩駛出。
在牛狗剩等人的目送下,牛宏帶著姚姬、楊新生、薛鶯鶯以及牛鮮花、喜鳳等人,駛向了通往哈市的G222國道。
由于整個春天一直沒有下雨,吉普車駛過之處蕩起滾滾沙塵,遠(yuǎn)遠(yuǎn)看去,好似一頭灰色的怪獸在夜幕下,疾速向前,威武,駭人。
喜鳳、牛鮮花看著飛速后退的曠野,嬉鬧了一陣后,依偎在姚姬的懷里慢慢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不知過去了多久,前方是一段正在修建的道路,坑坑洼洼、坎坷不平。
牛宏不得不將車速放慢,小心通過。
道路的顛簸終究還是把楊新生、姚姬、薛鶯鶯等人從睡夢中搖醒。
突然,道路的前方,在汽車車燈的照耀下,幾根粗大的樹樁橫在了本就不寬的道路中央,直接阻斷了道路。
“牛宏舅舅,前面好像有劫道的?!睏钚律吐曁嵝?。
“不是的,那里的道路應(yīng)該是出現(xiàn)了問題,放上障礙物,防止發(fā)生交通事故。”
牛宏說著,急打方向盤,將吉普車小心地開下路肩,沿著一處新鮮的車轍緩緩向前開去。
大約行駛了三十多米遠(yuǎn)的距離,繞開樹狀擺放的位置,吉普車再次返回到坑洼不平的泥土路上。
“當(dāng)家的,不著急,慢慢開哈?!弊谲嚭笞系囊÷暥6摗?/p>
“放心,我們早晚會到哈市的?!?/p>
牛宏邊回答,邊駕駛著吉普車提速行駛。
夜?jié)u漸地深了,
車燈照射下,前方有幾顆小燈籠般明亮的眼睛出現(xiàn)在不遠(yuǎn)處,和快速駛來的吉普車對視了那么幾秒鐘,轉(zhuǎn)身逃進(jìn)了漆黑的夜幕中。
車子行駛了四個小時后,牛宏感覺到自己的眼睛發(fā)澀,頭腦發(fā)脹,昏昏欲睡。
明白自己的體能已經(jīng)達(dá)到了極限,需要馬上休息,于是,緩緩將車停靠在路邊,
“休息一個小時后再出發(fā)?!?/p>
牛宏說完,熄滅車燈,趴在方向盤上沉沉睡去。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睡夢中的牛宏突然感覺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連忙從方向盤上直起腰。
只聽楊新生壓低了聲音說道。
“牛宏舅舅,外面有狼,我們被狼群包圍了。
“哦,……”
牛宏環(huán)顧四周,透過車窗,只見在朦朧的月色下,有很多像狗一樣的野獸圍繞著吉普車在四處游弋。
“這一次放過它們。”
牛宏觀察片刻,嘴里嘀咕著,猛地啟動了吉普車,發(fā)動機(jī)的轟鳴聲將黑夜中的狼群驚嚇得瞬間四散奔逃。
吉普車在牛宏的駕駛下一路向南,向著遙遠(yuǎn)的哈市快速駛?cè)ァ?/p>
到達(dá)哈市已經(jīng)是十個小時之后的事情了,顧不得渾身疲憊,牛宏將楊新生、薛鶯鶯放在變壓器廠大門,駕車直奔哈市火車站。
他要趕最早的火車去北京,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留給北京,好讓姚姬、牛鮮花和喜鳳在北京多玩一段時間。
哈市火車站售票大廳,等待候車的乘客寥寥無幾,牛宏四人的到來瞬間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對此,牛宏毫不理會,帶著姚姬、牛鮮花、喜鳳三人徑直來到售票窗口。
“同志請問去往北京的臥鋪車票多少錢一張?”
牛宏看向售票窗口內(nèi)的美麗漂亮又年輕的女售票員,輕聲詢問。
“下鋪十五塊三毛錢,中鋪十四塊七毛錢,上鋪十三塊九毛錢,請問你要哪個鋪?”
女售票員看向窗口中探出來的年輕面孔,雖然疲憊憔悴,卻也英俊帥氣,對于牛宏的好感直線上升。
回答牛宏的咨詢,耐心細(xì)致,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微笑。
“兩張下鋪,兩張中鋪,最好是連在一起的?!?/p>
牛宏輕聲說出了自己需求。
女售票員聽后,看了眼牛宏身后的牛鮮花、西鳳,輕聲建議說,
“同志,你可以買三種臥鋪,一張兒童的半價硬座,這樣可以節(jié)省不少錢呢,一樣可以都睡在臥鋪上?!?/p>
“謝謝你同志,那就按照你的建議買吧,兩張下鋪,一張中鋪,外加一個兒童的硬座?!?/p>
“證件,介紹信?!?/p>
女售票員說完,向著窗口伸出手,靜靜地等待著牛宏拿出自己的證件。
牛宏沉吟片刻,從懷里掏出一張牛家屯生產(chǎn)大隊開具的介紹信,遞到了女售票員的手上。
年輕漂亮的女售票員看清牛宏遞來的介紹信,不禁柳眉倒豎,心中泛起一絲絲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