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姬,跟阿姨回去吧,改天我再來看你?!?/p>
牛宏不忍看到姚姬和她的母親關(guān)系鬧僵,連忙開口勸解。
“不,我就要跟你回牛家屯。”
“……”
牛宏聞聽,心里是一陣無語,索性閉口不言。
“走啊,開車啊!”
身后傳來姚姬的催促聲。
牛宏聞聽,看了眼后視鏡,只見于淑珍站在一旁目光呆滯,顯然被氣得不輕。
沉吟片刻,點火啟動吉普車,緩緩地向前開去。
依據(jù)記憶,駕駛吉普車向著變壓器廠的家屬院駛?cè)ァ?/p>
剛走進(jìn)家屬院的大門,牛宏就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氣氛不對。
稍顯眼些的墻壁上都張貼著一張張的大字報。
根據(jù)重生前的記憶,
牛宏知道,
大字報,顧名思義,就是張貼于墻壁上的大字書寫的墻報。
是“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的“四大”之一。
這種特殊的民間輿論表達(dá)形式,在20世紀(jì)50年代至70年代末80年代初非常流行。
由于其負(fù)面作用大于正面的積極作用,后來被官方明令禁止。
而現(xiàn)在,
這種輿論的表達(dá)形式,顯然正處于星火燎原的萌芽階段。
更加兇猛的大火也許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
到達(dá)之日,
很多人將在這場大火中喪生,形成一幕幕的人間悲劇。
看著眼前的大字報,牛宏意識到,
在新年來臨之際,
有人不思在家安度新年,
卻要用這種大字報的形式表達(dá)自己的意見,可見其心中的憤怒或者說其內(nèi)心的險惡。
輕聲說道,
“小姬,你看,有人在貼大字報呢?!?/p>
“牛大哥,我看到了,上面寫的是楊興旺不顧集體利益,高價采購大批劣質(zhì)原材料,給國家,集體帶來巨大的財產(chǎn)損失。
……
那一張是……”
姚姬知道牛宏不識字,緩緩地將大字報上的內(nèi)容讀給他聽。
“小姬,你說大字報上寫的是誰?”
牛宏忙于開車,沒看清楚大字報上寫的內(nèi)容,現(xiàn)在聽到姚姬告訴他上面寫的人是楊興旺,有些難以置信。
“一個名叫楊興旺的人?!币в中÷暤慕忉屃艘槐?。
“壞啦,壞啦,我記得春花姐的男人就叫楊興旺。”
“啊……”
姚姬發(fā)出一聲驚呼。
轉(zhuǎn)念一想,說道,
“牛大哥,也許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嗯嗯,但愿吧?!?/p>
牛宏明知姚姬是在安慰自己。
但是,他依舊選擇了相信,在心底里希望王春花一家千萬不要出事。
吉普車在一座筒子樓下緩緩?fù)A讼聛怼?/p>
牛宏下車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的大字報張貼得比別處更多。
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牛大哥,大字報上寫著打倒人民罪人楊興旺呢?”
姚姬來到牛宏的身邊,小聲解釋。
“看來不是什么好事兒啊,小姬,你在車?yán)锏任乙粫骸!?/p>
牛宏說完,從車上拿下半袋大米,足有二十多斤,又拎了兩顆白菜,喊上牛鮮花,邁步向著樓梯走去。
“邦邦邦。”
牛宏輕輕敲了敲房門,屋內(nèi)卻無人回應(yīng)。
沉吟片刻,朗聲說道。
“春花姐,我是牛宏?!?/p>
聲音未落,房門從里面被打開。
王春花看到站在門外的牛宏和牛鮮花,愁容滿面的臉上露出里一絲微笑。
“牛宏兄弟,快進(jìn)屋,這就是你說的小妹鮮花吧?!?/p>
王春花的雙眼看向牛鮮花,臉上現(xiàn)出燦爛的笑容。
“是的。
春花姐,興旺哥是不是出事了?”
牛宏帶著牛鮮花走進(jìn)房間,將手里的大米、白菜放在地上,輕聲問道。
“唉!被他們廠里的一伙兒職工貼了大字報。
現(xiàn)在正接受廠領(lǐng)導(dǎo)的調(diào)查,說是要給這些鬧事的職工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聽到牛宏問起自己男人的事情,王春花的臉上瞬間展露愁容,連對牛宏帶來的禮物都沒了心思寒暄、客氣。
“興旺哥被他們叫走多久了?”
“三天了,人也不讓見,是死是活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p>
王春花說話間,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牛宏深吸一口氣,小聲說道。
“春花姐,知道是誰挑頭貼的大字報嗎?”
“知道,王老歪,就是這個鱉孫挑動廠里的小年輕,給你興旺哥貼了全廠的大字報。
他原來跟你興旺哥是一個車間的同事,后來因為物資辦公室在廠里選拔人才,你興旺哥被選上,他落選了。
估計是因為這件事,他對你興旺哥進(jìn)行打擊報復(fù)。”
“哦,我明白了,王老歪住在那里,我去找他談?wù)?。?/p>
“你?找他談?wù)劇?/p>
王春花一時間沒有搞清楚牛宏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嗯,我想去找他談?wù)?,看看能不能讓他把大字報撤了,或者說,不要再揪著興旺哥這件事不放?!?/p>
牛宏耐心地向王春花解釋。
王春花一聽,連連搖頭。
“找他沒用的,大字報已經(jīng)張貼了出來,你興旺哥的這件事,必須要有個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才能徹底平息。”
牛宏一聽,有些擔(dān)心地說道,
“萬一廠領(lǐng)導(dǎo)為了迎合職工的意愿,將興旺哥當(dāng)成替罪羊以平民憤呢。
到了那時,木已成舟,事情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聽到牛宏說的這么嚴(yán)重,本來就失去了分寸的王春花,心里更加沒有了主意。
“春花姐,你只需跟我說一聲王老歪家住在那里,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p>
“找他談?wù)勔埠?,都是一個廠的同事,說不定他會答應(yīng)?!?/p>
王春花喃喃自語地說著,將牛宏領(lǐng)出門外,用手一指左側(cè)的一排樓房,說道,
“牛宏兄弟,那棟樓一樓樓梯口左側(cè)第一家就是。”
“好的,春花姐。我先過去,改天我再來。”說完,扯著牛鮮花的小手,告辭而去。
王春花送走了牛宏,輕輕關(guān)上房門,剛在座椅上坐下,就看到地上放著的一個袋子和幾顆白菜。
突然想到,這是牛宏兄弟送來的。
她不但沒有回禮,而且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說,連忙站起身打開房門,追了出去。
院子里,哪里還有牛宏的身影。
只有一輛吉普車正緩緩向著大院外面駛?cè)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