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巧英轉(zhuǎn)過身,目光靜靜地看向牛宏的眼睛,淡淡地說道。
“宏弟,你還年輕,不懂“農(nóng)時”可以向屯子里的老人請教。
不擅長農(nóng)活,就安排擅長農(nóng)活的人去負責(zé)土地的耕種、收割。
你只需要把每一項工作都安排給合適的人去完成,做好公平合理的分配就可以了。
嫂子覺得,你當我們牛家屯的大隊長,一定能讓全屯子里的人都過上吃飽穿暖的日子。”
聽張巧英說完,牛宏沉默了。
按照張巧英的意思,將所有的工作下放給合適的人去做,他只需當好甩手大掌柜就可以了。
但是,這個選人、用人,當一個甩手大掌柜,就真的那么好操作、好當?shù)膯幔?/p>
那可是需要損耗很多、很多的腦細胞作為代價的。
“宏弟,這個大隊長如果你不想當,也別勉強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p>
張巧英看到牛宏一直在沉默,連忙開口安慰。
牛宏看向張巧英微微一笑,說道,
“嫂,我想試試?!?/p>
張巧英聞聽,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輕松起來,連忙站起身,掀開鍋蓋,看了眼鍋里的水。
說道,
“宏弟,水開了,能洗澡了?!?/p>
……
牛家屯生產(chǎn)大隊隊部辦公室。
牛天才、牛向東、李翠花得知牛宏回來的消息,早早聚集在辦公室,商量著怎樣跟牛宏交接工作。
牛滿倉則帶著牛門墩和牛狗剩兩人,忙活著架鍋燒水、給雞拔毛。
……
洗完澡,牛宏感到一種久違的舒爽,身心輕快了許多。
看到地上換下的臟衣服全都消失不見,
不禁微微皺了皺眉。
那可是他穿了好久的內(nèi)衣,已經(jīng)很臟了,臟得連他自己都嫌棄。
現(xiàn)在竟然被東升嫂拿去外面清洗。
牛宏只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燙,很是難為情。
走出臥室,看到張巧英的肩膀在一聳一聳地用力揉搓著什么。
走近了一看,盆里泡著的果然都是他的內(nèi)衣。
連忙蹲下身子,開口說,
“嫂,我的內(nèi)衣還是由我自己來洗吧?!?/p>
“咋?嫌棄嫂子洗得不干凈?!?/p>
張巧英頭也沒抬,用力清洗著盆子里的衣服,絲毫沒有嫌臟的模樣。
牛宏看到自己的內(nèi)衣在張巧英的手中不停地被揉搓,心肝一顫。
心中暗自喟嘆一聲。
轉(zhuǎn)身走進臥室,將澡桶里的水提出房間倒掉后,輕輕關(guān)上房門,向著牛家屯生產(chǎn)大隊的辦公室走去。
一走進大院,牛宏就聞到一股小雞燉蘑菇的香味,其間還夾雜有狼肉的鮮香。
順著香氣的來源,牛宏看到院子里有一口正冒著騰騰熱氣的大鍋,旁邊站著牛滿倉、牛狗剩以及牛門墩三個人,正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大隊長,支書、會計和李主任都在辦公室里等著你呢?!迸M倉高聲招呼。
“牛宏,快進屋說話?!?/p>
聽到動靜,牛天才、牛向東和李翠花三人連忙走出房間迎接。
“滿倉,你這小雞燉蘑菇啥時候能上桌?”
牛宏沖著牛天才三人搖了搖手里的酒瓶,看向牛滿倉詢問道。
“馬上,就等你來了。”
牛滿倉說著,彎腰掀開鍋蓋,香氣瞬間變得更加的濃郁,彌漫在整個大院之中。
……
菜上桌,酒倒?jié)M。
牛天才率先端起酒杯,說道。
“第一杯酒,我們慶祝牛宏當上咱牛家屯生產(chǎn)大隊的大隊長,來,大家一起喝一個?!?/p>
……
三杯酒下肚,場上的話就開始多了起來。
“大隊長,說實在的,這老毛子的伏特加真夠勁兒,你什么時候再帶我們過去搞一些回來?!?/p>
“噓!”
李翠花沖著牛滿倉一使眼色。
“嘿嘿,當我沒說,沒說哈?!?/p>
“咱們牛家屯那么多人,大家為什么推薦我當這個大隊長,是看我年輕,還是看我干農(nóng)活是把好手?”
牛宏對于牛滿倉的話,倒是沒有放在心上,目光巡視一圈,輕聲說出了他心中的疑問。
“牛宏大侄子,對于牛家屯每個人的情況,我牛天才自認為比誰都看得清楚。
放眼整個屯子,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敢于一個人走進帽兒山,打死六只野豬,又獨自把野豬運出山。
就憑這一點,牛家屯生產(chǎn)大隊大隊長一職就非你莫屬?!?/p>
牛天才的話音落下,房間里一片寂靜,在場的人都在思考牛天才話里的意思。
片刻之后,李翠花也附和著牛天才的話說道。
“牛宏,天才支書說得對,這個大隊長由你來當,我們大家伙兒是心服口服,沒有人會有意見?!?/p>
“牛宏,大隊長你放心去當,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盡管來問我們這些老家伙,
我們?nèi)齻€一定會全力幫助你、支持你當好這個大隊長?!?/p>
牛向東也連忙表態(tài),極力贊成牛宏來當這個大隊長。
隨后,牛滿倉,牛狗剩,甚至是不善言辭的牛門墩也都一一表態(tài)支持。
牛宏見狀,微微一笑,端起酒杯站起身,說道,
“感謝各位長輩,各位兄弟,還有李主任的支持。既然大家如此厚愛,我就卻之不恭了。
在此,我敬大家一杯酒?!?/p>
一旁的牛門墩湊上前,低聲說道,
“牛宏兄弟,你說這話,是啥意思啊?”
“就是,牛宏兄弟感覺你好有學(xué)問的樣子?!?/p>
牛狗剩在一旁附和,臉上露出賤賤的笑容。
“哈哈,你倆少貧嘴,喝酒?!?/p>
牛宏哈哈一笑,突然心里有所感觸,看向牛向東說道。
“向東叔,趁著冬天農(nóng)閑,我們還是把夜校掃盲班開起來吧,讓屯子里的年輕人多識字。
避免以后進了城,連個茅廁都不認識。”
不等牛向東回應(yīng),牛滿倉接過話茬,說道。
“牛宏兄弟,看你說的,進了城誰還能不認識茅廁?
即便不識字,還能不會聞味兒嗎?
一聞臭味,不就知道那是茅廁了嗎?”
牛天才聞聽,放下手里的酒杯,看向牛滿倉呵呵一笑,
“滿倉,城里的茅廁不像我們家里是男女共用,城里的茅廁是分男女的。
男茅廁門口寫著個男字,
女茅廁門口寫著個女字。
不識字,你知道該進那個茅廁、不該進那個茅廁?
如果進錯了女茅廁,你小子就等著蹲大獄吧?!?/p>
牛天才的話音剛落,牛滿倉的臉色瞬間變得很是難看。
光天化日之下,走進女茅廁,不用想。
蹲大獄都是輕的,搞不好可是要殺頭的。
牛向東眼見現(xiàn)場的氣氛有些尷尬,輕咳一聲,
“咳咳,牛宏的提議挺好,只是……”
牛向東的話說到一半,面露難色,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向東叔,有話請直說?!迸:暌姞钸B忙開口打消他的顧慮,試圖讓牛向東把話說完。
“重開夜校掃盲班,需要煤油點燈照亮,需要老師授課,最關(guān)鍵的是,晚上的出行安全問題急需解決……”
牛向東一口氣說了許多開辦夜校掃盲班的難處,尤其是第三條,牛家屯坐落在帽兒山的外緣,每年冬天的夜里都少不了野獸的光顧。
如果學(xué)員們來牛家屯小學(xué)上課,晚上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野狼,老虎啥的,豈不是要丟了性命。
安全無小事,牛向東的擔(dān)心也不無道理。
牛宏聽后,略一沉吟,開口解釋說。
“向東叔,煤油燈所需要的煤油,我們可以花錢買,不是每個屯都有一定的配額、指標嗎?
至于你說的老師,我們牛家屯小學(xué)不就有現(xiàn)成的嘛,杜老師,姚老師不都可以嗎?
還有你說的夜里的出行的安全問題。
我們有民兵,可以讓民兵們在進出屯子的路口燃起篝火,站好崗,密切關(guān)注屯子外的野獸,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立刻開槍擊斃?!?/p>
牛宏對牛向東提出的問題,挨個進行了分析解答。
聽得李翠花不停地點頭贊同,牛滿倉、牛狗剩以及牛門墩三人也覺得牛宏說得有道理。
哪知,牛向東凄然一笑,說道。
“牛宏大侄子,有個情況或許你還不知道,我們牛家屯會計室被人撬門別鎖,把錢全偷沒了。
一分錢都沒有給我們剩下。
可以說,我們牛家屯現(xiàn)在就是一個窮光蛋?!?/p>
牛宏聞聽,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
故作疑惑地說道,
“向東叔,會計室被偷,是什么時候的事,怎么沒有聽到一點風(fēng)聲呢?”
“就是你們?nèi)ズ仪f的那天晚上,李主任可以作證?!迸O驏|無比痛心地說著,臉上掛滿深深的無奈。
“向東說的對,就是那天晚上出的事兒?!?/p>
李翠花也是一臉的沉重,她心里很清楚,一個屯子連一分錢都沒有,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牛家屯連購買農(nóng)藥的錢都拿不出來。
來年的糧食生產(chǎn),一旦遭遇病蟲害,如果沒有農(nóng)藥進行治理,那就只能等著糧食絕收。
糧食絕收的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牛宏聞聽,眉頭微蹙,片刻之后,輕聲說道。
“夜校掃盲班也先開起來,不能讓我們牛家屯的年輕人一直做文盲。
只是,我們生產(chǎn)大隊的賬面上連一分錢都沒有,的確是個大問題,該怎么解決呢?”
牛宏最近忙著在山里打獵,這個大隊長當?shù)挠痔蝗唬屗粫r間忘記了會計室被盜,賬面上沒錢的窘境。
他的兜里不能說沒錢,但是,他自己的錢是絕對不會往外拿的。
想要解決牛家屯當前的困境,又該從哪里入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