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時看過去。
沈琮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歪倒在地的馬車旁。
他一身朱紅衣袍,系著白色的狐裘披風,手里捧著小巧的銅爐,正彎腰仔細打量著地上已經(jīng)咽了氣的馬兒。
李南柯多看了他兩眼,心下覺得怪怪的。
謝玄驍已經(jīng)大步走過去,學著沈琮的樣子仔細查看馬兒。
“王爺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沈琮用下巴點了點馬頭。
“掰開馬嘴看看?!?/p>
謝玄驍蹲下去,一只手摁著馬頭,另外一只手略一用力,便將馬嘴掰開。
馬嘴中竟然一嘴的白沫,正在逐漸往外流,白色的沫子中還夾雜著綠色的草屑。
謝玄驍雙眸微瞇,湊上前仔細聞了一下,臉色微變。
“是斷腸草!”
斷腸草又名醉馬草,馬兒服用一小撮就可能會引起發(fā)狂的癥狀,劑量大一點就會中毒而亡。
謝玄驍站起來,神色凝重。
“王爺說得對,這確實不是意外,有人事先喂馬吃了斷腸草,這是蓄意要謀李姑娘的性命!”
沈琮頷首,垂眸看向李南柯。
見她圓圓的小臉仍舊蒼白如紙,用力抿著小嘴,呆呆瞪著馬兒,不知在想什么。
不由抬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
“還沒回魂?本王怎么不知你膽量這么???”
“哎呦,疼?!?/p>
李南柯捂著額頭,皺皺巴巴瞪了沈琮一眼。
“我是在想如果真有人給我的馬喂斷腸草,唯一的機會就是......”
她抬手指向不遠處的鐵匠鋪子。
“我剛才將馬車停在鐵匠鋪子門口,進去取東西,大概也就一盞茶的時間。”
謝玄驍?shù)溃骸岸ㄈ痪褪悄菚r候有人喂馬兒吃了斷腸草,這種蓄意謀殺人命的案子,還是報給汴京府吧。
衛(wèi)大人查案子最快,定然很快就能查出來,或者李姑娘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也能提供給衛(wèi)大人一些線索。”
薛姝冷呵。
“這可不好說,聽聞李姑娘得理不饒人,得罪人恐怕不少吧?”
李南柯微微一笑。
“薛家姐姐今日說話陰陽怪氣的,我有沒有得罪別人,我不知道,但薛家姐姐肯定是得罪了。
剛才薛家姐姐一口篤定驚馬的事是人為,莫非這件事......”
薛姝瞳孔微縮,下意識后退兩步,急切道:“你別胡說,這件事和我沒有關系,我才剛出門上街,我.....我剛才的話就是隨口一說?!?/p>
她白著臉看向謝玄驍。
“謝哥哥你相信我,這件事真的和我沒關系。”
謝玄驍拍拍她肩膀,聲音溫和。
“我相信你說的話,別急!”
薛姝長長松了一口氣,臉色緩和下來,頗為得意地掃了一眼李南柯。
李南柯鼓了鼓臉頰。
她并沒有懷疑薛姝,只是有點厭煩她一只陰陽怪氣。
“那就報官讓京兆府查吧。”
“不用!”
沈琮突然開口,沉靜的眸子抬起來看向前方。
“人來了。”
誰?
李南柯抬頭看去,見二風手里攥著繩子,拉著一個滿身臟污的乞丐走過來。
“快點的?!?/p>
乞丐撲通跪倒在沈琮腳下,磕頭如搗蒜。
“求貴人饒命啊,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p>
二風道:“屬下查過了,就是他鬼鬼祟祟在鐵匠鋪子門口盤桓,悄悄喂了斷腸草給李姑娘的馬?!?/p>
乞丐恐懼地蜷縮著,邊哭邊喊。
“小人真的不知道什么斷腸草,是有人找到小人,給了小人二兩銀子,還有一把草。
吩咐小人把這把草喂給鐵匠鋪門口的馬車,別的小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p>
沈琮眉頭微挑。
二風重重踢了一腳,“給你斷腸草的人長什么樣子?可還說了什么?”
乞丐瑟縮著努力回想著。
“他帶著斗篷,穿的就是普通的灰色粗布衣裳,小人實在沒看清楚他的長相.....啊,小人想起來了,他有一雙三角眼。
腰間.....腰間還有個小巧的木牌,牌子上寫了字,還畫了一朵花?!?/p>
“什么字?什么花?”
“小人不認識字啊,那花兒我記得,是.....一朵梅花?!?/p>
薛姝失聲尖叫。
“你胡說!”
汴京城中各勛貴世家都有代表自家身份的腰牌,家中下人則是掛木牌,以方便確認身份。
世家中以梅花做腰牌的只有一家。
薛國公府!
只因當今皇后娘娘獨愛梅花,所以薛國公便選了梅花刻在腰牌上。
薛姝臉色鐵青,指著乞丐怒罵:“哪里來的骯臟玩意兒,竟然敢攀誣我薛國公府!
來人,把他拖下去打死!”
“姝兒!”
謝玄驍皺眉上前攔住薛姝,“你冷靜一點,他只說了梅花,不見的就是薛家。”
薛姝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心中憤怒緩解了兩分。
“謝哥哥,絕對不會是薛家的,你相信我。”
謝玄驍點點頭,輕輕拍著她的手臂以示安慰。
沈琮朝二風微微點頭。
二風會意,快步進了旁邊一家店鋪,很快又跑出來,手里多了一張紙和一支筆。
筆上蘸了墨汁,滴滴答答的。
二風將筆塞進乞丐手里,“你把木牌上的字畫下來?!?/p>
乞丐不敢不畫,努力思考著,好半天才歪歪扭扭畫出一個字來。
雖然畫得歪歪扭扭,但還是能看出是什么字來。
薛!
薛姝勃然大怒,“你胡說,是誰指使你這么說的?你若不說實話,我立刻就讓人打殺了你?!?/p>
乞丐丟開筆,畏畏縮縮地趴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哭喊,“我.....我真的沒撒謊?!?/p>
“你!”
沈琮直接開口打斷薛姝,吩咐二風。
“去把人送到汴京府,讓衛(wèi)言去查?!?/p>
“是。”
二風應了一聲,隨手叫了個護衛(wèi)過來,讓人把乞丐押走了。
薛姝急了,“王爺怎么讓人把他帶走了?他陷害我薛家,話還沒說清楚呢。”
沈琮冷冷掃了她一眼。
“薛家若冤枉,可以直接去汴京府申訴,若不冤,直接在汴京府判刑,省得汴京府跑兩趟?!?/p>
薛姝氣的倒仰。
宣王說話怎么這般難聽?
她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扯著謝玄驍。
“謝哥哥怎么辦?你送我回家好不好?回家和我父親說清楚今日的事兒。”
謝玄驍遲疑一瞬,點頭。
“好,你別急,我送你回家?!?/p>
他朝沈琮拱了拱手。
“在下先行告辭,王爺自便。”
李南柯擺擺小手,笑瞇瞇道:“謝家哥哥,我明日一定登門道謝?!?/p>
謝玄驍頓了下,大步離開了。
“謝家哥哥?嘖嘖,叫得這般親近,本王不知你和謝玄驍這么熟?”
頭頂響起一聲不輕不重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