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驚雷聲一聲比一聲厲害,就像是在人的耳邊炸響一樣。
李南柯聽到紫蘇的話愣了下,才從被窩里爬起來。
“出什么事了?”
李南柯從被窩里坐起來。
外面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屋內,映得紫蘇的臉色蒼白。
她轉身,彎腰費力地拖了一只碩大的籃子進來。
雪鷹躺在籃子里,渾身的毛發(fā)都濕透了,蔫蔫地趴在籃子里。
看到李南柯后,兩只濕漉漉的眼睛亮了些,發(fā)出委屈的嗚咽。
“雪鷹!”
李南柯從床上跳下來,三兩步跑過去,拿了巾帕給它擦拭毛發(fā)。
“它這是怎么啦?”
紫蘇道:“它應該是想進來找姑娘,門房的人不認識它是宣王的狗,沒控制好力道,一棍打在它腿上了。”
“幸好門房有個叫小順的半大小子,平日里和奴婢關系不錯,悄悄把雪鷹送了進來。
它腿上的傷,奴婢找車馬房的張叔看過了,沒有傷到骨頭,養(yǎng)幾天就好了?!?/p>
李南柯松了口氣,伸手揉了揉雪鷹的腦袋。
“我家后角門西邊有個狗洞,你機靈點,下次從那兒鉆進來?!?/p>
雪鷹瞪圓了眼睛。
“汪汪汪。”
李南柯現(xiàn)在很懂雪鷹了。
它表示抗議時,一般會叫三聲。
同意時,就只叫兩聲。
她指了指雪鷹耷拉在前面的腿。
“受傷的是這只腿吧?”
“汪汪?!?/p>
她輕輕摸了摸,見雪鷹只是輕輕蜷縮了下,猜測應該傷得不重。
“不鉆狗洞的下場就是被打傷,還好看門的老王年紀大了,手上力氣不夠。
要是換成別的小廝,你的狗腿就被打斷了?!?/p>
“汪汪汪!”
李南柯被它不服氣的模樣逗得咯咯笑。
又吩咐紫蘇,“紫蘇姐姐,你明兒一早去告訴老王,就說他打的是宣王的狗,罰他哪只手打的,就用棍子敲傷哪只手?!?/p>
又道:“那個叫小順的小廝,賞他一兩銀子,以后門房上有什么事,讓他來知會你一聲?!?/p>
紫蘇點頭應下。
姑娘有罰有賞,越發(fā)像個小大人了。
李南柯捧著雪鷹的臉。
“為你出氣了,滿意了吧?”
雪鷹瞇著眼,用腦袋蹭著她的掌心。
“汪汪?!?/p>
李南柯幫雪鷹擦干毛發(fā),陪著它玩了會。
見它左前腿微微蜷縮著,三條腿一樣跑得十分利索,一下就竄到了軟榻上。
看來確實傷得不嚴重。
紫蘇一臉擔憂,“若宣王知道雪鷹受傷,會不會一怒之下怪罪姑娘?”
姑娘好不容易才從宣王手里逃過一劫,這要是再被怪罪......
李南柯輕笑,“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
紫蘇:“這能瞞得住嗎?除非......”
除非雪鷹不回去。
李南柯順著紫蘇的目光看向雪鷹,笑咪咪抵著它的額頭。
“你這幾天都留在我家好不好?我每天都給你準備肉肉,嗯,我還有禮物送給你哦。”
雪鷹:“汪汪。”
李南柯小手一拍。
“好了,雪鷹同意啦,它不回去,宣王就不會知道啦!”
紫蘇......
這樣也行?
“紫蘇姐姐別擔心啦,我覺得宣王也沒有傳聞中那么壞啊,不然我就真的被喂了雪鷹了?!?/p>
紫蘇想了想,笑了。
“奴婢白長姑娘這么多歲,竟然還沒有姑娘想的通透,姑娘真厲害。”
李南柯抱著雪鷹笑嘻嘻點頭。
“我也覺得自己很厲害!”
在夢里她經歷了十八年的人生,就好像突然多了一雙慧眼,原本看不懂的許多事如今都能看明白了。
夢里,她剛被宣王買走時,嚇得渾身發(fā)抖,根本不敢伺候他。
宣王手剛伸出來,她就瑟縮著跪到了地上。
宣王重重冷哼,“無用的東西,拉下去砍了?!?/p>
她當場就被嚇暈了。
再醒來,腦袋還好好的頂在脖子上。
后來,宣王也沒提砍了她的事兒。
再后來......
李南柯抱著雪鷹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這一夜,她睡得格外踏實。
翌日一早,宋家就派人來請宋依回去。
“老爺請大姑奶奶立即回府,有事商議。”
宋依想到昨日在汴京府衙門的事,收拾一下,帶著紫蘭回了宋家。
一進門,憤怒的咆哮聲撲面而來。
“你給我跪下!”
宋侍郎坐在上首,臉色鐵青,神色惱怒。
宋依兩腿一顫,長久以來對于父親的恐懼讓她下意識膝蓋一屈。
膝蓋彎到一半,她混沌的腦子里忽然想起自己對于女兒的承諾。
她要做對家里有用的人。
膝蓋又慢慢地直起來,她竭力克制著心中的恐懼,抬眸看向宋侍郎。
“不知我做錯了何事?讓父親這般生氣。”
宋侍郎見宋依竟然沒按照他預想的跪下,愣了一瞬,更加生氣了。
“你還有臉問?家丑不可外揚的道理你都不懂嗎?一點銀子的事兒,你就不能先來家里問問?
竟然還鬧到汴京府去了,整個宋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宋侍郎重重一掌拍在黃花梨木桌案上,震得上面的茶盞,茶蓋叮當作響。
“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我下衙的時候被多少同僚嘲笑?”
“李慕整天賞花遛鳥,不務正業(yè),這次玩忽職守罪就已經連累到我了,如今你又因為嫁妝鬧到衙門去。
你們夫妻倆能不能要點臉,覺得丟人很光彩是嗎?”
宋侍郎想到同僚們的陰陽怪氣,上峰的委婉問候,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我是禮部侍郎,家里卻因為幾兩銀子對簿公堂,你讓我這臉在禮部往哪兒放?
就連禮部尚書都來問我能不能處理好家務事了,都是你這個孽女的錯!”
宋依緊緊攥著拳頭,卻還是控制不住,無聲掉下淚來。
盡管早就料到父親會責備她,可面對如此憤怒的責罵,她還是難受又委屈。
委屈到眼淚決堤一般,根本止不住。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她和弟弟,妹妹有了沖突,父親責怪她不懂事,不知道禮讓弟妹。
弟弟,妹妹生病了,父親守在床前,擔心地用額頭貼著他們的額頭,溫柔慈愛地哄他們。
而她生病了,想得父親一句關心,學著妹妹撒嬌說:“藥苦,吃不下?!?/p>
換來的卻是父親滿臉嫌棄地責備。
“藥都吃不下去,真是沒用,你就不能為你弟弟,妹妹做個榜樣?”
她永遠記得自己當時有多么失落,捏著鼻子硬生生灌下了一整碗苦藥。
然后接過宋慧遞過來的一把蜜餞,全都塞進嘴里,渴盼地看著父親。
本以為能得父親一句夸獎,結果父親淡淡點頭。
然后溫柔地摸著宋慧的頭發(fā),夸贊:“慧兒真棒,還會心疼姐姐了。”
甚至有時候,父親對著她,會叫宋慧的名字。
她委屈地提醒父親,卻只換來他不耐煩的拂袖而去。
以前宋依不懂,只以為是自己不夠好才不得父親歡心。
如今才知道并不是天下父母都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有的父母,天生就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