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大人看著她這副可愛的小模樣,簡直快要被萌化了。
嘴角勾了勾,輕輕拍了拍木匣子。
“這樁案子判了之后就算結(jié)案了,本官就可以讓你把銀票拿走了?!?/p>
李南柯眨巴著大眼睛。
“大人真是個好人,大人快判啊?!?/p>
宋慧和章氏臉色都十分難看。
這案子絕不能就此判了,判了案落了案底,一旦傳出去,宋家的名聲必定受影響。
若因此再連累家里男人們的仕途,就得不償失了。
宋慧連忙向外面自己帶來的下人使眼色。
下人會意,一溜煙地跑走了。
很快,下人就拿回來四千兩銀票。
宋慧將銀票塞進(jìn)宋依手里。
“姐姐,這四前兩你拿著,該打點的地方就打點,爭取讓姐夫早點出來。
這案子......你看,錢你也拿到了,家里還多給了四千兩,案子你就撤了吧。”
她知道宋依向來心軟,如今銀子也拿到了,姿態(tài)放低一點,宋依自然就肯把案子撤了。
章氏也是同樣的想法,握著宋依的手輕聲哽咽。
“我剛嫁到宋家時,你還不到半歲,那么小小的一個孩子,我一點點地看著你長大。
教你走路,教你說話,教你為人處世的道理,這些年你妹妹有的,你必定有。
你妹妹沒有的,你也有,母親真真是把你當(dāng)成親生的來看待的?!?/p>
“好孩子,你父親從小也教導(dǎo)你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可千萬不要因為這一點小事兒
就傷了我們的母女情分,咱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以后有事你還不是要靠娘家?”
章氏殷切地看著宋依,像往常一般先說情,再言語打壓幾分。
以往宋依每次聽了這種話,就會乖乖妥協(xié)。
畢竟出嫁女總要依靠娘家的。
章氏最后以一種十分自然的語氣吩咐宋依。
“你聽話,去向衛(wèi)大人撤了案子,這幾個刁奴,回去母親親自處理了他們,給你出氣?!?/p>
宋依頂著一雙核桃似的眼睛,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抑制住自己,不讓自己顫抖。
以往聽到繼母這些話,她會愧疚,會驚慌失措,會聽話。
但今天,她腦子里蒙著的漿糊似乎被揭下來之后,整個人都清明了不少。
繼母的話再聽也就變了味道,以往想不通的道理也有些明白了。
繼母是教她說話,教她為人處世,但她還是會在不同的宴會上屢屢出丑,淪為襯托妹妹的綠葉。
原來不是因為她蠢笨,是因為繼母的“有心”教導(dǎo)。
是,她從小受的教育就是錢財是身外之物,可真把錢財當(dāng)身外之物,為什么繼母還要費盡心思搶占她的鋪子?
那是她用來救夫君的救命銀子啊。
宋依腫脹不堪的眼閉了閉,從心底深處泛起的冰冷令她渾身顫抖。
“娘親,大人說結(jié)了案我們就能拿銀票去救爹爹啦。”
胳膊忽然被晃了晃,女兒脆生生的聲音忽然響起。
宋依低頭,對上女兒清亮的眼眸。
女兒緊緊抱著她,滿臉信賴地看著她。
宋依在女兒的目光中忽然生出無限的勇氣來,不管繼母和妹妹如何惡毒,她還有女兒,還有夫君。
她冷著臉抽出自己的手,將女兒摟在懷里,轉(zhuǎn)頭看向衛(wèi)大人。
“還請衛(wèi)大人做主,我們急需銀錢用?!?/p>
章氏和宋慧臉色同時都變了。
尤其是章氏,一把抓住宋依的手臂,因為太過用力,指甲幾乎掐進(jìn)宋依的肉里。
聲音帶著兩分尖銳。
“我說讓你撤回,撤回,宋依,你弄錯了?!?/p>
宋依睜著一雙腫脹的眼睛,一臉茫然,一開口就先哭出了聲。
“母親說....說什么?我....我聽不懂啊,我......我一個婦道人家,見了官自然讓大人做主。
這些都是母親以前交....交給我的啊,母親我錯了嗎?”
章氏......
咬牙切齒壓低聲音,“我是讓你撤回啊?!?/p>
宋依繼續(xù)哭。
“大人....做主就不能撤了嗎?母親要不你問問大人?我不懂啊。”
章氏被噎得啞口無言。
生平第一次,她無比討厭宋依的軟弱和愛哭,討厭到她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把宋依調(diào)教得太傻了?
宋慧臉色十分難看,想上前勸說,還沒開口,就聽到衛(wèi)大人重重拍了一下驚堂木。
“肅靜!”
“本官現(xiàn)在宣判,錢氏和劉掌柜惡奴欺主,貪污主家銀兩,另媚新主,按照大楚律令。
錢氏和劉掌柜立刻杖斃,章九郎杖責(zé)三十,收監(jiān)一月?!?/p>
“來人,即可行刑,請宋夫人和章夫人旁邊觀刑,以免以后家中再出現(xiàn)這等惡奴?!?/p>
這句話就差沒直接說宋家御下不嚴(yán)了。
章氏氣得嘴唇直顫。
錢媽媽,劉掌柜,章九郎三人哭喊著被摁在了刑凳上。
尤其是錢媽媽,臉上有燙傷,后背又被打了板子,本就慘不忍睹,衙役幾板子下去,她眼底就泛起了血霧。
血從她的七竅開始往外流,她抬起頭,死死盯著章氏,眼底是化不開的后悔與恨意。
然后就這樣一點一點地咽了氣。
章氏嚇得面無人色,渾身癱軟,若不是宋慧扶著她,早就暈倒在地了。
宋依也被嚇得渾身顫抖,卻還是堅持擋住李南柯,不想讓女兒小小年紀(jì)受到驚嚇。
她并沒有注意到,李南柯靠在她懷里,透過手臂的縫隙,一雙葡萄眼平靜地看著外面。
她在夢里目睹過祖母和爹爹就是被衙役這樣活活打死的。
現(xiàn)在輪到這些壞人了。
她會讓她們一點一點付出代價的。
行刑結(jié)束,章氏幾乎是被宋慧半拖半抱走的。
李南柯從衛(wèi)大人手里接過裝有銀票的木匣子,露出兩個小巧的酒窩。
“大人真是個好人。”
衛(wèi)大人再一次被這句話逗笑了。
全京城罵他的人不知道多少,只有這小丫頭一口一個大人是好人。
嗯,小丫頭挺有眼光。
宋家。
章氏迷糊著被抬進(jìn)房中。
宋慧給她喂了幾口溫?zé)岬乃粗院乃隆?/p>
剛一睡下,她就噩夢連連,不停地囈語著。
“救命,不是我打死你?!?/p>
“走開,別來害我啊。”
她在噩夢中尖叫著醒來,冷汗打濕了她的衣裳。
“母親別怕,你那是做噩夢了?!?/p>
宋慧抱著她,輕輕拍拍她的后背。
章氏縮在女兒懷里,好半晌才漸漸清醒過來,喃喃:“沒想到我算計了半輩子,竟然反遭了別人算計?!?/p>
想起交出去的那個木匣子,又疼得像割肉一般。
忍不住抱怨宋慧:“誰讓你拿了那匣子去衙門的,那里面可是我攢了這幾年才攢下來的私房錢。
我才當(dāng)著衛(wèi)大人的面否認(rèn)了這件事,你后腳就把錢拿出來了,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宋慧不以為然。
“打臉也總比全家都丟人強(qiáng),母親不知道那個衛(wèi)言是個十分難纏的人,今日若不交出這錢。
他定然是要帶人來搜咱們家的,這一搜家,可就太多說不清楚的事了。
母親你難道忘了,家里可不僅有你這一匣子銀票,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