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fēng)呼嘯,軍旗飄揚(yáng)。
兩千玉山軍將軍糧全都扔了,將平板車與粗壯的樹干相結(jié)合,在半山腰處建起了一道弧形防線。
為數(shù)不多的弓弩架在防線內(nèi)側(cè),外圍甚至臨時用樹干削出了簡易的拒馬樁,稀稀落落地擺在樹林里。
沒辦法啊,五千人都是輕裝趕路,但凡多帶點(diǎn)弩車也不至于被逼到這個份上。
被拋棄的糧袋在山口堆積成山,不少軍卒的目光都極為不舍,如此多的軍糧就這么扔了,真是造孽!
寒風(fēng)咧咧,席卷大地,拍打著一張張粗糙而又堅毅的面龐。
留守山崗的兩千玉山軍大部分都是涼地土著,要么是反抗多年的義軍、要么是入軍沒多久的新兵青壯。
其實他們在留下來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但他們沒有一絲絲的害怕。
能在奴庭艱難求生、活到今天的人,還會怕死嗎?
他們更怕的是贏不了這場仗,讓奴庭又淪落羌人之手!
他們在等,等大戰(zhàn)的到來!
天邊似乎驚起大片飛鳥,在空中拼命地?fù)潋v,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裴守拙扶刀而立,遙望遠(yuǎn)方:
“來了?!?/p>
“隆??!”
“轟隆?。 ?/p>
馬蹄聲終于回蕩在天地之間,數(shù)以萬計的披甲騎卒驟然躍出地平線,身上的土黃色甲胄仿佛與茫茫黃沙融為一體。
大羌赤鹿旗,兩萬精銳皆至!
不得不說,萬馬奔騰的場面確實壯觀,踏得地動山搖。
“包圍山崗!”
“轟隆隆!”
騎軍呼嘯而至,烏泱泱圍在了山腳下,聲勢浩大。
一邊兩千人,一邊兩萬人,西羌一人一口唾沫恐怕就能淹沒山頭,完全不成比例的對決。
“唔,原來是玉山軍啊。”
第五長卿駐馬而立,目光輕挑:
“看樣子敵軍已經(jīng)知道我們要來,分兵撤離,留兵斷后了?!?/p>
“意料之中,隴軍游弩手要是這點(diǎn)本事都沒有,也不配與我大羌為敵?!?/p>
赫連灼風(fēng)眉頭微皺:
“山口丟棄了不少軍糧,但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隴軍運(yùn)走一部分了。此處山崗偏偏卡主了進(jìn)軍要道,想追殺隴軍就得攻克此地?!?/p>
“呵呵,將軍有兩萬兵馬,還怕拿不下一座小山頭嗎?”
第五長卿輕笑一聲:
“接下來就看將軍的了?!?/p>
“先生就瞧好吧?!?/p>
赫連灼風(fēng)冷笑一聲,手掌輕揮,當(dāng)即便有一騎高舉軍旗,飛奔山腳下,朗聲怒喝:
“我大羌天兵已至,望爾等早降,否則山坡之日,持刃者皆殺!”
“嗖!”
“噗嗤!”
話音剛落,便有一箭當(dāng)空飚射,正中此人頭顱,鮮血飛濺,碩大的身軀砰的一聲栽落在地。
“冥頑不靈!”
赫連灼風(fēng)目光冰冷:
“分兵,攻山!”
“轟!”
三千騎兵緩緩出陣,順著平緩的山坡開始進(jìn)攻。
“將士們!”
“轟!”
裴守拙朗聲怒喝:
“涼人自當(dāng)守涼土!軍人自當(dāng)死邊關(guān)!”
“戰(zhàn)端一開,生死天定!”
兩千悍卒齊齊怒吼一聲:
“死戰(zhàn)!”
“嗚!嗚嗚!”
凄厲的號角聲在山腳下回蕩,三千下馬的羌兵手持彎刀、弓弩,分成數(shù)股,縱馬仰攻。土黃色的身影在枯樹林與山石間若隱若現(xiàn),如同潮水般向上漫涌。
弧形防線后一片死寂,每一名玉山軍士卒都屏住了呼吸,粗糙的手指緊扣著弓弦或是刀柄,眼神死死鎖定著下方越來越近的敵影。
得虧是山頭密林,羌騎奔馳的速度提不起來,若是在平原迎戰(zhàn),兩千步卒只怕一個沖鋒就得被吞沒。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放箭!”
某一瞬間,裴守拙的手臂猛地?fù)]下。
“嗡嗡嗡!”
一片黑壓壓的箭矢騰空而起,劃破寒冷的空氣,鋪天蓋地朝羌兵傾瀉而下!
“嗤嗤嗤!”
“蹬蹬蹬!”
箭矢穿透皮肉、釘入盾牌,沖在最前面的羌兵不斷倒下。鋒利的箭簇輕易撕開了他們單薄的皮甲,在枯黃的山坡上點(diǎn)綴出刺目的猩紅。
不過羌兵的反擊也隨之而來,精通騎射的驍勇們反手就朝山頭灑下一波波箭矢。
箭矢在空中飛舞,不斷吞噬兩方軍卒的生命,但羌兵畢竟是佯攻,又深處密林之間,視野很差,準(zhǔn)星不穩(wěn)。
“沖,給我沖!”
騎兵距離防線僅剩三十步!玉山軍將士們已經(jīng)能看清羌兵猙獰的面容和彎刀上反射的寒光。
“滾木!”
早已準(zhǔn)備好的粗壯樹干和石塊被奮力推下,沿著山坡轟隆隆滾落,越滾越快,聲勢駭人。
不少羌兵躲閃不及,被砸得筋斷骨折,凄厲的慘叫聲響徹山野。簡易的拒馬樁也發(fā)揮了作用,有效地阻礙了騎兵沖擊的線路,讓他們不得不擠在一起,成為弓弩的活靶子。
戰(zhàn)場之外的赫連灼風(fēng)眉頭微皺,如此地形,確實不適合騎兵沖鋒。
“殺,給我殺!”
但羌兵依舊悍不畏死,踩著同伴的尸體和滾落的障礙,瘋狂地逼近防線。
當(dāng)最后三十步的距離被沖破時,兩軍狠狠相撞,肉搏戰(zhàn)正式開始!
“喝!”
一名羌騎驍勇無比,竟然在斜坡上一扯韁繩,戰(zhàn)馬前蹄騰空,狠狠撞開了攔路的木板,手中長槍筆直刺出,借著戰(zhàn)馬的沖擊力當(dāng)場就捅穿了一名玉山軍的胸膛。
羌騎獰笑出聲:
“一群烏合之眾,也妄圖與我大羌爭鋒!”
“喝!”
獰笑還未從臉上消散,一道冷風(fēng)就從背后襲來,羌兵下意識地轉(zhuǎn)身去看。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裴守拙竟然縱身一躍,刀鋒從半空中狠狠劈落。碩大的黑影擋住了日光,羌騎嚇得一哆嗦,忙不迭地抬槍去擋。
“砰?!?/p>
“咔擦!”
鋒銳的蒼刀攔腰將槍桿一劈為二,繼而在羌騎驚恐的目光中沒入其胸口,刺啦一下砍斷了他的所有生機(jī)。
“砰砰砰!”
“嗤嗤嗤!”
兩軍沿著木板樹樁攔起來的防線激烈廝殺,一匹匹草原大馬瘋狂撞擊木板,玉山軍中毫不畏懼,刀槍相迎,兩軍往來拉扯。
刀光劍影,血肉紛飛。
“攻破防線,殺,給我殺!”
“撕開前沿,全軍不得后退!”
裴守拙第一時間就盯上了靠前指揮的一名馬臉千戶,這家伙已經(jīng)下馬步戰(zhàn),握著一柄彎刀拼命怒吼。
“讓開!”
裴守拙一聲暴喝,身旁防線應(yīng)聲裂開一道缺口。他健步前沖,刀尖點(diǎn)地,在地上濺起一串火星。
馬臉千戶察覺到了濃郁的殺意,猛地轉(zhuǎn)身。見裴守拙單刀突進(jìn),他獰笑一聲,彎刀橫架:
“呦呵,玉山軍主將,這顆人頭老子笑納了!”
“憑你也配?”
“鐺!”
雙刀相撞,火星迸射。
裴守拙手腕一沉,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時間,刀鋒順著彎刀背滑下,直削對方手指。千戶目光微變,急忙撤刀,被這刁鉆一擊逼得連退三步。
“媽的,給老子死!”
馬臉千戶隱隱有些氣急敗壞,彎刀掄圓劈下,勢大力沉。
裴守拙側(cè)身一躲,刀鋒擦著前胸滑過,反手蒼刀自下而上一記斜刺,直鉆對面腋下,不算堅固的甲胄應(yīng)聲破裂。
羌將只覺得腋下作痛,齜牙咧嘴,手中動作不自覺地慢了幾分。就在這電光石火間,裴守拙驟然旋身,刀隨身轉(zhuǎn),蒼刀帶著刺耳的尖嘯直取中路。
快如閃電!
“噗嗤!”
蒼刀破甲,血淋淋的刀尖從后背透出半尺。千戶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沒入胸膛的利刃,隨即鮮血噴射如拳,一刀斃命!
裴守拙收刀而回,獰聲怒喝:
“再來!老子今天有的是時間陪你們玩!”
“殺!”
……
“隴軍驍勇,確實名不虛傳啊?!?/p>
遙遙觀戰(zhàn)的赫連灼風(fēng)目光冰冷:
“可區(qū)區(qū)兩千人,還能翻天不成?先生就看好吧,我赤鹿旗一輪沖鋒,足以踏平山頭,全殲隴軍!”
“將軍說的是?!?/p>
第五長卿目光閃爍,微微一笑:
“今日便看將軍大顯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