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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子非魚

    怎么不回我消息呢?是在路上,還是已經(jīng)開始。又或者……太激烈了嗎?想了想,”斗小兒”又寫了一封鶴信——“兄弟,在嗎?”他的鶴信好像壞掉了。明明有上萬塊的太虛環(huán)錢,卻一封信都不飛進來。”斗小兒”在觀戰(zhàn)席上渾身刺撓。就連正要開始的無限制場魁名之戰(zhàn),都無法吸引他的注意。中山渭孫和邊嬙的事,往小了說,只是當代天驕間的風花雪月,其中間隔了個老一輩的呼延敬玄。往大了說,涉及霸國邦交!他這般心懷天下的奇男子,是怎么都不想錯過這場史無前例的大戲。當然,當初在草原的時候,呼延敬玄對他不禮貌。這點小事他并沒有放在心上。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邊嬙,試圖從解說的表情里看出一些端倪,可惜失敗了。邊嬙還在那里千嬌百媚,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多年媳婦熬成婆的呼延真君,也盡顯風度,在臺上談笑風生。他的視線不經(jīng)意地往旁邊挪,落在正在主持的裁判身上,若有所思——姜蠻子又說著“避嫌”什么的下了臺,擺明了捧那個暮扶搖嘛。真要避嫌,別當這個裁判,讓我來!說起來楚國才是鬼神大昌的地方,這些個幽冥神祇真是沒眼力見。獻谷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容身之地?正想著,今天穿得花枝招展、正緩步走下演武臺的姜蠻子,忽然抬眼望來!似是通過太虛幻境的轉(zhuǎn)映,仍然捕捉到了這灼灼的目光!“斗小兒”趕緊低頭捂臉作沉思狀。好一陣之后,才從指縫里看一眼臺上——無限制場的魁名之爭已經(jīng)開始,左光殊和吳預(yù)都殺到了一處。已經(jīng)走到臺下的姜蠻子,自是不再顯現(xiàn)于太虛幻境的賽事轉(zhuǎn)映里。他想了想,索性也退出太虛幻境。然后通過章華信道,給真正的斗小兒寫了一封信——“今天下大勢,列強相爭,北境唯荊牧可慮!有一件影響六合進程的大事,不知賢弟是否感興趣?”黃河之會期間,楚國天驕出戰(zhàn)觀河臺,章華信道也是連接至此的。傳起信來倒是不比太虛幻境麻煩,優(yōu)勢在于不用暴露他太虛幻境的身份。中山渭孫不回信沒事,指定是找邊嬙去了——瞧他看邊嬙那個眼神,跟要生吞了似的。太虛閣員肯定有辦法鎖定太虛行者現(xiàn)實中的位置,尤其邊嬙現(xiàn)在還正在太虛幻境里解說比賽。他最先是打算找姜蠻子要位置的,但想了想,姜蠻子跟草原皇帝關(guān)系好,說不定不想看這個熱鬧,還有可能提前做老好人勸和了。還得是斗昭,這王八犢子從小就喜歡翻墻看別人家熱鬧……等了一會,章華信道好像也壞掉了。他倒也挺習慣的。畢竟有求于人,鐘離大爺嘴里雖罵罵咧咧,筆下還是溫文知禮,再給一次機會:“我本來準備聯(lián)系別人,但想了想,做生不如做熟——咱們從小就認識,倒也沒必要便宜別人?!毖矍靶枪忾W爍了一次,那是章華信道的回應(yīng)。鐘離炎接收了這道訊息——“有屁快放,不然把你的信道權(quán)限砍掉。”這就急了?求我快回信?對于斗小兒這個外國人主掌觀河臺區(qū)域章華臺信道的最高權(quán)柄,鐘離炎是非常不滿,甚至向楚帝多次抗議了的。奈何皇帝翻來覆去只是一句:“朕知道了,朕會酌情考慮,愛卿回去等消息吧?!辩婋x大爺冷笑一聲。回信仍然很有風度,他適當?shù)牡跻幌挛缚冢骸扒G國那個中山渭孫,剛剛殺氣騰騰地離開了太虛幻境……你猜他干什么去了?”斗閣老剛剛結(jié)束了太虛會議,倒也沒那么有心情立即投入修煉,回一下鐘離炎的信,就當哄傻子玩了——主要是一直來信,實在煩人。但看到這封信的內(nèi)容,還是怔了一下。說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陳算雖非一合之敵,中山渭孫也從來沒被他當成對手,但畢竟也是同一輩的天驕人物,彼此都是知道名字的……曾經(jīng)群星璀璨,閃耀現(xiàn)世,而后漸熄如夜燈,這條路走到最后,究竟誰能永明?當初在阿鼻鬼窟,他斗昭若是沒有回來,那也只是一種熄滅的方式。這些年他所經(jīng)歷的,又何止阿鼻鬼窟呢?在虞淵對戰(zhàn)修羅大君,在妖界戰(zhàn)場單騎斬將,在禍水幾經(jīng)浮沉……方煉得這天驍,刀光如雪。他這樣寫下了回信——“中山渭孫應(yīng)該是想辦法去給陳算報仇了吧!”鐘離炎收到信就是一愣。給陳算報仇?報什么仇?陳算沒了?怎么沒的?這家伙不是剛剛加號太乙真人嗎?這么大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好你個老鐘離,都火燒眉毛、卸甲在即了,還戀權(quán)不放呢!連這等情報,也敢選擇性對我開放。他這邊正咬牙切齒,斗昭那邊又飛來了信——“你剛才說……中山渭孫去哪兒了?”…………季國的熊問死了。當然不是死在觀河臺。所有的比賽選手,都會得到賽事組的特別關(guān)注,他們的安全由鎮(zhèn)河真君直接負責——沒有人會在觀河臺上被殺死。他是死在回季國的路上。跟他一起死的,還有季國的國相、國師、禮卿,以及送他們回去的車夫,以及隨行護衛(wèi)的季國士兵。季國雖是小國,軍隊的戰(zhàn)力倒是并不弱。一方面作為道屬國,總是會有一些定額分配的資源。另一方面,這些小國的士卒,會定期接受道國的統(tǒng)一訓(xùn)練。在任何時候,當中央帝國發(fā)起傾國戰(zhàn)爭,他們就要接受征召出發(fā)。誠然當不了主力,打打順風仗、敲敲邊鼓,卻是沒什么問題。在這樣的軍隊里優(yōu)中選優(yōu),挑選一隊精銳來負責護衛(wèi)或者儀仗,那也是有模有樣。有人看到熊問離開觀河臺的第一時間,就被戴上了鐐銬,傷勢還未痊愈,就要被國家問責——這就是人們對于這個人最后的印象了。熊問被亂刀裂尸,死狀凄慘,兇手疑似齊人。現(xiàn)場沒有留下活口,之所以說“疑似”,因為熊問的緊攥著的左手手心,抓住一片紫色的衣角。齊人尚紫,這織物也是東域特產(chǎn)的【搖光錦】。太直接的栽贓,使得它非常的像真相。就像是齊人根本不屑于掩飾,就是要給季國一個狠狠的報復(fù)——區(qū)區(qū)一個中域小國,草芥泥丸般的東西,膽敢為景國前驅(qū),在觀河臺上,公然挑釁齊國的威嚴,自是死不足惜!姬景祿本來沒有那么快得到消息,畢竟季國實在是太小了。若沒有一個熊問出來,季國的情報是沒有資格放到他案前的。關(guān)于熊問在觀河臺上突兀的行為,季國國君已經(jīng)親自去了天京城解釋——他們景國從來都是坐著等消息。若事實證明熊問在臺上挑釁鮑玄鏡純粹是失心瘋,說不得就交出去給齊國一個交代。倘若熊問表現(xiàn)出來的價值足夠,也不是不能保下他……這次陳算之死,震動朝野,令得姬景祿放下軍務(wù),也辭了天衡斗場的解說工作,節(jié)制鏡世臺和中央天牢的大量人手,親自來調(diào)查——說起來,他去解說無限制場,還是陳算登門來請。不成想外快還沒掙到,老板就沒了。陳算死前追查過人魔的消息,而他之所以想到人魔,是因為看到這個叫熊問的人——所以姬景祿來查熊問。這才發(fā)現(xiàn)此人已經(jīng)死了。一個小小的障目法陣,使得往來路人不見,飛鳥不驚,所以第一時間沒有傳出消息。但在姬景祿的武眸中,此地血煞盈天,過于的顯眼。“嘶……”事情越來越復(fù)雜,這種隱隱靠近真相、又一團亂麻在眼前的感覺,令姬景祿皺眉。他意識到有一層霧紗,刻意地籠在前方:“這水攪得多渾才算渾?幕后之人究竟有多大的胃口,想抓多大的魚?”他轉(zhuǎn)過身來:“君蘭,你怎么看?”樓約墮魔,給應(yīng)天樓氏帶來毀滅性的打擊。還在軍機樓里作為下一代將才核心來培養(yǎng)的樓君蘭,自然是其中最難堪的那一個。她的親妹妹是地獄無門的殺手,她的親爹是魔君。曾經(jīng)到處都是逢迎的笑臉,一夜之間,人人避之不及。好在天子并不遷怒,甚至特意為樓君蘭下了一道旨,說樓約既然墮魔,與曾經(jīng)的樓道君就再無干系。樓君蘭不必為此負責。但天子的圣旨只能叫樓君蘭不受明面上的刁難,她在軍機樓這么多年的經(jīng)營,基本上是毀于一旦。姬景祿這次出來辦事,也就順便把她帶在身邊,準備之后提到斗厄軍里。這么好的天賦,不好叫她蹉跎在舊事中,將來靠軍功興許還有一條路走。樓君蘭半蹲在馬車的殘骸中,已經(jīng)把熊問的尸體檢查了三遍。她低頭注視著血肉模糊的這個人,眸光漸而飄渺,似云氣越浮越高。太上非我,臨淵知魚。神通·子非魚!子非魚,觀魚能知魚之樂也!這門神通可以擬化她生平所見的任何一個人,復(fù)刻其智慧、力量,了解得越多,就能夠越接近。到最后,甚至可以擬化對方的一切,連神通都能表現(xiàn)!當然,人心隔肚皮,畫虎反類犬,想要完全了解一個人,是不可能的。她永遠只能盡量的接近。此刻她所擬化的人物,恰是陳算。陳算已死,關(guān)于陳算已知的一切信息,對她來說再不是無法翻閱的隱秘。由于境界上的差距,她對陳算力量上的擬化會非常艱難,但【子非魚】這門神通,本就更注重于“知魚”。她現(xiàn)在只擬化陳算的思考方式,自忖應(yīng)有陳算的六成智慧。就這樣想了一陣,她開口問道:“他為什么叫熊問?”“曾經(jīng)的第九人魔,吞心熊問,就是死于姜望和祝唯我的聯(lián)手,在楓林城終結(jié)惡名。這一點在楓林城道院當年上交莊國國道院的調(diào)查書里有所體現(xiàn)。可惜楓林城道院那時候值得上報的信息并不多,不然我們應(yīng)該可以對姜望的曾經(jīng)有更多了解……”不等姬景祿回答,她又道:“當然有可能是巧合。除了名字之外,這兩個人沒有半點相同的地方?!薄巴绦娜四軉?,是血河宗的棄徒,雖然本性夠壞,學的功夫卻也很粗淺,到了無回谷之后,得到燕春回的調(diào)教,才算有幾分本事?!薄凹緡倪@個熊問,經(jīng)歷卻很清白,沒有什么大宗背景,倒是受益于太虛幻境,這次比賽前才拿到陰山派的傳承……”樓君蘭的確是很認真地做過工作。不無殘酷地說——陳算的死,正是她出頭的時機。不然中央大景人才濟濟,掉下去的人,往往就永不能再上來。她的父親已經(jīng)不在了,沒有人會站在岸邊,給她一次次重來的機會。“季國的熊問,這個人本身應(yīng)當不會有大問題。幾位太虛閣員,哪個也不是吃素的,還有那尊幽冥神祇在場。幾位天子雖只降臨法相,卻也神通莫測?!薄俺鞘怯薪^巔近圣,乃至超脫層次的手段,不然絕對無法在這種場合不露破綻。但這種手段用在熊問身上,是不是太浪費?”“換而言之,若是這種手段用在了熊問身上,那人又怎么會讓熊問這么輕易就死掉?”樓君蘭慢慢地從尸堆里走出來,不留下任何自己的痕跡。此刻履風踏霧,還真有幾分陳算的道意,她說道:“但陳算那么聰明的人,既然因為這個人而想到了人魔。甚至開始調(diào)查人魔——”她看著姬景祿:“我寧愿相信他們是有聯(lián)系的。季國的熊問,和人魔之間,有某種聯(lián)系存在。”樓君蘭的推論可以說沒有什么有用的支撐,唯一一個支撐點,就是陳算。相信陳算不會做無用的事情,相信陳算的智慧。但卻說服了姬景祿。他站在路邊這顆枝葉繁茂如巨傘的樹下,一邊匯總著從各地傳來的情報,一邊抬了抬眼睛:“繼續(xù)?!睒蔷m便繼續(xù):“來這里之前我去了一趟季國,熊問這個人的經(jīng)歷幾乎沒有問題,他的成長有跡可循,每一步都很清晰。能夠拿出來深究的疑點只有兩個,一個是他在觀河臺上對齊國的挑釁,不符合他平時的表現(xiàn),像是得到了誰的授意;另一個,可能在于他的名字?!薄懊??”姬景祿看過來?!靶軉柺撬髞砀牡拿郑郧敖行鼙獌??!睒蔷m對這個人的情報已經(jīng)非常熟悉:“很顯然這個名字才更符合他的出身。我沒有查到他改名字的原因,但他改名字的時間,是在三年前。”“這個時間有什么特殊么?”姬景祿問?!敖诘罋v三九二九年的秋天成道,同年,他聯(lián)絡(luò)李一、公孫不害,殺入無回谷,圍殺燕春回失敗。但他并沒有就此退讓,反而是在云國,單槍匹馬,逼迫燕春回改道?!睒蔷m道:“熊豹兒改名叫熊問,就是在這個時間點之后?!奔Ь暗撓氲搅私o陳算的回信,沉吟道:“如果季國這個熊問跟人魔有關(guān)。我想燕春回需要的是”人魔”,而不只是一個人魔的名字?!薄坝袥]有這樣一種可能呢——”樓君蘭抬眸問:“有人在用這個名字,提醒人魔的存在?”姬景祿若有所思:“你是說,熊問可能跟燕春回沒有關(guān)系。但有人知道燕春回在做什么,所以特意引導(dǎo)了熊豹兒改名,以此威脅燕春回,來達成某種目的?”“也許是威脅,也許是提醒。比如提醒姜真君。他應(yīng)該對熊問這個名字很有印象?!睒蔷m道:“至少陳算是接收到了這個名字所帶來的訊息?!薄耙粋€名字能提醒到什么呢?”姬景祿問?!斑@是一個登上了觀河臺的名字?!碧旃馓?,樓君蘭將身上的道袍攏了攏,她想試一試【天機】,但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反而有可能遭受反噬。她像陳算一樣,輕輕的屈指叩劍鞘:“燕春回已經(jīng)消失很久了。他有沒有可能在臺上?”“如果在,他會是誰?”友情推一本新書《劍出大唐》。喜歡武俠同人的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