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易容成李云,帶著一身風(fēng)塵落在門前,指尖觸到冰涼的門環(huán)時,心頭涌起一陣復(fù)雜的潮涌——不過數(shù)月光景,門環(huán)上的銅銹又重了幾分,物是人非的滋味像浸了苦酒的棉絮,堵得人發(fā)悶。
曾經(jīng)我易容成安浩渺,在這里住過三天。
那時廖成還以“李成”的身份示人為我做了張名為“李云”的身份證,認我做“堂弟”。
他的妻子劉芊芊,穿著藕荷色絲質(zhì)睡袍在深夜進了我的房間,領(lǐng)口松垮地敞著,眼波流轉(zhuǎn)間盡是暗示,聲音黏得像麥芽糖:“弟弟,幫嫂子個忙,讓我懷孕……”
而現(xiàn)在,廖成已經(jīng)化作一抔骨灰,長眠于三尺黃土之下。我卻莫名其妙地繼承了他的全部財富,連腳下這棟占地數(shù)畝的別墅,也屬于我。
世事之奇妙,竟比最荒誕的話本還要離奇。
就像這次去隱鳳村尋找紅塵門,誰能料到把352歲黃白鳳返老還童,還得到了軒轅詩蕊那樣的絕美天驕的芳心?
我摁響了門鈴,銅鈴的清響在夜風(fēng)中蕩開,驚飛了檐角棲息的夜鷺。
很快,厚重的實木門向內(nèi)打開,四名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分列兩側(cè)。
他們一直守護著別墅,當然認識我,他們眼角的細紋里還藏著對前主人的敬畏,見到我,立刻躬身行禮,聲音恭敬如叩首:“老板,晚上好?!?p>“我嫂子和侄女還好吧?”我淡淡開口,目光掃過他們緊繃的側(cè)臉,能看到下頜線繃出的冷硬弧度。
“都還好,劉女士今晚沒出門,燉了冰糖雪梨,說要給小小姐潤嗓子?!睘槭椎谋gS回話時,視線始終落在腳尖的地毯紋路里,“小姐已經(jīng)睡下了。”
“堂哥的葬禮辦得如何?”
“很順利,也很隆重。按照您的吩咐,一切從簡但不失體面。來了不少商界的人,送的花圈從大門排到了巷口?!?p>“很好。”我頷首,徑直邁步而入。
穿過鋪著青石板的庭院,月光灑在噴水池的維納斯雕塑上,濺起的水珠泛著碎銀般的光,落在腳邊洇出深色的印記。
我并不擔(dān)心有埋伏——如今的我,池水境初期的修為,塘水境的實力,早已非吳下阿蒙,拳風(fēng)掠過能震碎三指厚的青石板,何況還有從未動用過的替死手串,足以應(yīng)對任何突襲。
一路行去,果然平靜無波。
保鏢們遠遠跟著,皮鞋踩在砂礫上發(fā)出細碎的聲響,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冒犯,又能隨時應(yīng)對突發(fā)狀況,顯然是受過嚴格訓(xùn)練的。
三樓是主人樓層,樓梯鋪著厚厚的羊絨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像踩在云端。
剛走到走廊盡頭,一扇雕花木門便“吱呀”一聲開了,門軸里的潤滑油帶著淡淡的杏仁味。
劉芊芊倚在門框上,身上穿著件翡翠綠的真絲吊帶短裙,裙擺裁成不規(guī)則的弧度,堪堪遮住大腿根,露出一雙白皙修長的腿,腳踝上系著條細金鏈,隨著呼吸輕輕晃動。
烏發(fā)如綢緞般披散在肩頭,發(fā)梢還帶著剛洗過的濕潤光澤,鬢角別著枚珍珠發(fā)卡,周身縈繞著一股濃郁的梔子花香,像浸了蜜的毒藥,甜得讓人發(fā)暈,卻又暗藏鋒芒,誘人沉淪。
“董事長,你終于回來了?!彼樕细〕鲶@喜,快步迎上來,裸露的小臂幾乎要擦過我的衣袖,“快進來坐,我剛泡了雨前龍井?!?p>“李雨呢?”我沒有進門,目光越過她看向房間深處,能看到書桌上攤著本童話書,書頁被夜風(fēng)掀起一角。
“她已經(jīng)睡著了,今天在幼兒園玩老鷹捉小雞,跑得滿頭汗?!眲④奋返穆曇羧岬孟袼讣廨p輕絞著裙角,“先進來喝杯茶吧,夜里涼,你看你都起雞皮疙瘩了?!?p>“去我的房間聊。”我說著轉(zhuǎn)身往二樓走。
“你的房間在隔壁,我特意收拾好了?!眲④奋穮s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她的指尖微涼,指甲修剪得圓潤,涂著透明的甲油,“我讓傭人換了新的真絲床單,還放了白茶香薰?!?p>這房間確實寬闊豪華,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夜景,霓虹如星河般鋪展,車流在馬路上織成金色的絲帶。
真皮沙發(fā)柔軟得像云朵,陷下去能沒過膝蓋,茶幾上擺著一套天青色汝窯茶具,茶湯碧綠如翡翠,葉片在水里舒展得像跳舞。
這般奢華,讓我有點不習(xí)慣,盡管我也有自己的別墅,而且是幾套,但論奢華程度,還是略遜一籌。
我們在沙發(fā)上相對而坐,劉芊芊姿態(tài)優(yōu)美地開始泡茶,皓腕翻轉(zhuǎn)間,綠裙的領(lǐng)口微微下滑,露出精致的鎖骨,像玉雕的月牙。
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復(fù)雜,像是藏著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聲輕嘆,茶沫在水面顫了顫:“小云,那天晚上,我真不是故意要誣陷你。若我不那么做,會被他打死的——你知道他的脾氣和手段,發(fā)起瘋來太嚇人。請你別生氣,好嗎?”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尾音像被風(fēng)吹得發(fā)飄,顯然是回憶起了什么可怕的畫面。
“我沒生氣?!蔽叶似鸩璞?,溫?zé)岬挠|感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事出有因,我明白?!?p>“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要問我?”劉芊芊顯然很聰明,眼尾的細紋里都藏著精明,一眼看穿了我的來意。
“的確有?!蔽曳畔虏璞?,杯底與茶幾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語氣嚴肅起來,“為什么他要立那樣的遺囑?”
雖然我自認想明白了廖成的目的——他是想讓我保住這份家業(yè),護住劉芊芊和李雨,但總覺得其中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像隔著層磨砂玻璃,看不真切。
想聽聽劉芊芊的想法,何況,她見到我時,非但沒有半分怨恨憤怒,反而處處討好,這本身就很奇怪。
“我對你不算了解,前后也就相處了三天?!眲④奋窋噭又璞锏牟枞~,碧色的葉片在水里打著旋,眼神飄忽,“但后來發(fā)生的一些事,讓我知道你比他更厲害。他喝醉了酒罵過你,把酒杯都摔了,說你不僅卷走了他的眾多寶物,還帶走了他放在心尖上的美女,可他派了三波人,連你的影子都沒抓到。后來甚至放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