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各個夫人的喜好，家族摸透。

月初

沈家宗婦入宮要帶走兩位公主，卻被樂晏給攔住了，沈夫人面色一滯：“皇后娘娘，兩位公主留在后宮有多不便，而且還是前朝子嗣，多留一日，都是個麻煩?！?p>“本宮倒不這么覺得?！睒逢涛⑽⑿Γ骸百即蟮暮髮m空蕩蕩的，難得還有兩個公主作伴，孩子而已，能懂什么?！?p>沈夫人越發(fā)疑惑了。

若是換做旁人，甚至巴不得趕緊把兩個公主送走，怎么到了皇后這，還把人留下了？

難不成是要用兩位公主成全自己大度寬容，善待的好名聲？

如此一想，沈夫人看向上首樂晏的眼神都變了，想歸想，嘴上還要裝作一副恭維模樣：“皇后娘娘日理萬機(jī)，哪有時間照顧兩個孩子，臣婦是想替娘娘分憂，終究是沈家女，不敢勞煩?！?p>一句沈家女讓樂晏嘴角彎了彎：“到底是沈家女，還是前朝遺孤？”

大慶皇帝在攻城之日就已經(jīng)被南牧帝斬殺，那一天皇宮血流成河，不愿意投降的，全都死了。

如今留下的百官中還有一小部分是前朝留下，明褒暗貶，分量已經(jīng)遠(yuǎn)不如從前了。

前朝國姓沈，一句沈家女怎么令人不質(zhì)疑？

沈夫人臉色微變，故作惶恐起身：“臣婦失言，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樂晏淡淡瞥了眼沈夫人，一年前還是沈國公夫人，如今國公府爵位被收，只剩下了個沈字。

漫不經(jīng)心地端著茶盞，遞到嘴邊輕輕抿了口，又拿出帕子擦拭嘴角，每一個動作不經(jīng)意間透著優(yōu)雅。

任由沈夫人跪了一會。

這時紅梔捧著經(jīng)文來了：“皇后娘娘，這經(jīng)文有些返潮了，有些字都模糊得看不清，奴婢不知該如何是好。”

樂晏揉了揉眉心，思考了片刻。

“皇后娘娘，臣婦多年來祈福誦經(jīng)，愿意重新謄抄一遍經(jīng)書。”沈夫人急急開口，全然沒了之前的從容。

“也好?！睒逢趟煽凇?p>兩個宮女端來了矮桌，又奉上了筆墨紙硯，沈夫人瞳孔一縮，飛快抬頭看了眼上首打著哈欠的漂亮皇后，咬咬牙，跪在蒲團(tuán)上，提筆抄寫。

這一抄便是兩個時辰不間斷，樂晏也不急，手中攥著一串珠子輕輕轉(zhuǎn)動，另只手端著本書，一頁頁地翻閱。

這可苦了沈夫人，一雙腿早就酸澀難忍了，稍稍一動就是鉆心的疼，她咬緊牙關(guān)，愣是不敢表現(xiàn)出來。

宮女也極有眼力見，時不時的上前研墨。

經(jīng)書抄好一篇又一篇，上首的人倚在軟枕上恍若未覺，又熬了兩個時辰，沈夫人咬著牙將最后一個字寫完。

“皇，皇后娘娘，臣婦寫完了?！鄙蚍蛉寺曇舳荚陬澏?。

樂晏淡淡瞥了眼，擺擺手：“送沈夫人出宮?！?p>“皇……”

“沈夫人，娘娘在看書時最忌諱被人打攪，您這邊請?！奔t梔迎上前擋在了沈夫人面前，指了指門口方向。

無奈，沈夫人只好起身往外一瘸一拐地走。

步伐極慢，若不是丫鬟扶著險些就要倒下來，走出了鳳棲宮，耳畔聽見陣陣歡愉笑聲，順勢看去。

院子中央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在和宮人們打雪仗。

啪嗒。

小公主摔倒，臉蛋兒沾上雪紅彤彤的，張嘴竟哭了起來，年紀(jì)大的七公主一把捂住了八公主的嘴，厲聲呵：“不許哭！”

八公主癟癟嘴，果真不再哭了。

這一幕沈夫人瞧得清清楚楚，路過兩位時，她屈膝行禮，七公主拉著八公主站好，兩人都是乖巧沖她笑。

“是沈夫人。”七公主一臉天真無邪地歪著腦袋：“夫人可是來接我們姐妹離宮的？”

沈夫人語噎，忽然覺得膝蓋處還隱隱作疼。

“沈夫人，我和八妹已經(jīng)收拾好了，等了幾日也不見夫人來。”七公主往前一步，伸出手拉住了沈夫人的衣袖：“夫人放心，我和八妹妹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母妃在世時還夸過您心地善良?！?p>聽這話沈夫人恨不得馬上捂住七公主的嘴，突然明白了皇后為何扣著人不放了。

她深吸口氣，輕輕撥開了七公主的手抽回胳膊：“公主金枝玉葉，我沈家不過是普通人家，哪敢收養(yǎng)公主，實在是惶恐?！?p>聞言，七公主臉上的笑僵住了，皺起眉看向沈夫人，轉(zhuǎn)而又是一副疑惑表情：“我不明白夫人的意思，夫人不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要收養(yǎng)我和八妹么，怎能出爾反爾？”

語氣里還有幾分不耐和焦急。

沈夫人蹙眉打量著眼前這位七公主，小小年紀(jì)已展現(xiàn)了極好的容貌，若將來長成，也不知該多耀眼。

可這樣的人對沈宗族來說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夫人?！逼吖饔滞耙徊?，飛快地環(huán)顧四周，道：“是不是皇后……”

皇后兩個字讓沈夫人立馬清醒了不少，對著七公主更加警惕和疏離，搖頭；“七公主還是別胡思亂想了，皇后娘娘寬容仁厚，自然會好好教養(yǎng)你和八公主的，我們沈家實在是沒那個能力撫養(yǎng)二位公主?！?p>七公主緊緊咬著唇，眼中含著豆大的淚花看向了沈夫人，試圖要看穿什么來。

沈夫人又看向了年紀(jì)更小更懵懂的八公主，對比之下，八公主才是天真無邪，還不諳世事的年紀(jì)。

可七公主么，早就不單純了。

沈夫人拉開距離，借口府上還有事先一步離開了，任憑七公主在身后怎么呼喊也不為所動。

人走遠(yuǎn)，連背影都不見了，七公主才收回視線，八公主來到了七公主身邊，仰著頭問：“七皇姐，咱們還可以去沈家嗎？”

七公主眼底閃現(xiàn)惡毒神色的偏過頭看向了不遠(yuǎn)處的鳳棲宮，又朝著八公主的手腕狠狠掐了一把。

八公主立馬嚎啕大哭起來，七公主眼看著紅梔身影一閃而逝，立馬彎著腰將八公主攬入懷中。

姐妹二人緊緊相擁，看上去好不可憐。

不遠(yuǎn)處的樂晏將這一幕納入眼底，緊瞇著眼，紅梔揉了揉眼都以為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皇后娘娘，這七公主心思也太惡毒了，那好歹也是八公主啊?！?p>“又非一母所生，況且，七公主自小長在貴妃膝下，見慣了后宮爭斗，九歲年紀(jì)，早就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年紀(jì)了?！?p>這陣子樂晏派人盯著兩位公主，私底下也打探過不少，兩個人要是心思純真，心底仁善的人，說不定她真的會將兩位公主放出宮交給沈宗族人養(yǎng)著。

可七公主的父母雙親都死在了南牧人手上，她豈能罷休？

臨來南牧之前，父王曾語重心長地交代過她：“人可以善，但要分得清什么是善，而非盲目同情弱小，有朝一日也可能成了助紂為虐，有些人只是當(dāng)下勢微，不得不裝模作樣，待長成，必將遭大禍，惹來麻煩，生靈涂炭?！?p>這句話她始終銘記于心。

“那娘娘該怎么辦？”紅梔發(fā)愁。

這兩人就是個燙手山芋，輕不得重不得，稍有不慎極有可能就要落人話病，不利于娘娘立威。

畢竟傳出去，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前朝公主又能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呢？

“軟禁起來，將七公主跟八公主分開養(yǎng)，再將教養(yǎng)嬤嬤全部換成咱們的人，從前伺候的全都打發(fā)出宮。”

在樂晏心里，七公主是個危險人物，絕不能離開眼皮底下，至于八公主，繼續(xù)和七公主挨著，早晚會被帶壞。

紅梔點頭。

七公主和八公主分別養(yǎng)在了后宮，不同于八公主偶爾還能吃出去逛逛，七公主是徹底失去了自由。

一開始八公主還有些不習(xí)慣，哭鬧著要身邊的人來，經(jīng)過嬤嬤幾次教導(dǎo)之后，慢慢地乖巧了許多。

倒是七公主大病了一場，得了風(fēng)寒，嘴里嚷嚷著想要見皇后，不肯吃藥，宮嬤嬤沒轍只好來求見。

“讓沈夫人去看看七公主，若是再不肯吃藥，隨她去，日后這樣的事不必呈在本宮面前?！?p>樂晏漫不經(jīng)心地說，她是不會去見七公主演戲的，也懶得招惹麻煩上身，干脆將事情推給了沈夫人。

是死是活，沈夫人都是見證人。

一個時辰后沈夫人果然來了，來時還特意去了趟鳳棲宮，不過紅梔攔住了：“皇后娘娘公務(wù)繁忙，暫不得空，沈夫人在外請安就夠了。”

沈夫人連鳳棲宮的大門都沒進(jìn)，面上不敢有半點異色，恭恭敬敬請安行禮后，才跟著宮人去見七公主。

偌大的宮殿還和從前一樣，只是宮里伺候的人變了模樣，都是陌生臉，沈夫人心里就已經(jīng)有數(shù)了，側(cè)目問：“八公主怎么樣？”

“八公主在落霞殿，一切安好?！?p>“八公主和七公主分開了？”沈夫人詫異。

嬤嬤笑著回應(yīng)：“七公主年紀(jì)小，八公主年紀(jì)更小，哪能照顧得了人，皇后娘娘特意將兩人分開，許是七公主不適應(yīng)，調(diào)皮染了風(fēng)寒，皇后娘娘可是叮囑太醫(yī)一定要治好七公主，七公主不肯吃藥，皇后娘娘也沒轍了，這才請您來，好歹，七公主也叫您一聲長輩呢。”

這話沈夫人輕易不敢亂接，含含糊糊應(yīng)了，進(jìn)了門殿內(nèi)和從前一樣也沒改變，金銀玉器錯落有致的擺放。

還有七公主最喜歡的琴還工整的擺在那。

“咳咳……”

咳嗽聲打斷了沈夫人的思緒，她回過神，看了一眼榻上小臉發(fā)白的七公主，又瞥了眼桌子上的藥碗，冒著熱乎氣。

她蹙眉。

“沈夫人！”七公主看見了沈夫人激動不已。

沈夫人卻遲遲不肯上前，耐著性子勸：“七公主風(fēng)寒，為何不肯吃藥？小小年紀(jì)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沈夫人，我想……我想去沈家，哪怕是留在沈家做個表姑娘也好啊?！逼吖髋吭陂缴峡蕹蓽I人兒，看上去好不凄慘。

可沈夫人已經(jīng)猜到了皇后的意思，又怎會輕易答應(yīng)，她趕緊搖頭：“公主金枝玉葉，是沈家不敢冒犯，更供養(yǎng)不起，新入宮的皇后娘娘性子寬和，您好好休養(yǎng)，和新皇后娘娘培養(yǎng)關(guān)系，日后少不了前程，再熬幾年，找個好夫婿，過好日子比什么都強(qiáng)?！?p>說到這話時七公主臉上露出幾分鄙夷：“一定是皇后娘娘說了什么，所以您才不許我和八妹妹去沈家的，對嗎？”

定好的事突然有了改變，而且還是在皇后召見沈夫人之后，要說沒什么，七公主打死都不信。

沈夫人見她翻臉又固執(zhí)，根本聽不進(jìn)勸，也沒什么耐心：“冬日里的風(fēng)寒若是不喝藥，要不了幾日就要垮了身，你連自己都不愛惜，誰還能在乎？這宮里最不缺的就是養(yǎng)不大的皇嗣。”

說罷，沈夫人揮揮手，扭頭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