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夫人回府后就病了,她叮囑方夫人和方逸:“我這把老骨頭身子不好,怪不得任何人,不必驚擾皇后?!?/p>
兩人應了。
整整持續(xù)了兩個月
喬家案才塵埃落定,喬祿以功抵過,護住了喬家婦孺,以及十歲以下的孩子。
反是喬家族譜內(nèi)男子,主支男子重打五十,三服之外發(fā)配嶺南,主犯全族斬立決,并沒收喬家所有財產(chǎn)。
那一日菜市口的人頭數(shù)不清,血流成河。
喬府門前站著許多禁衛(wèi)軍。
里面在行杖刑。
就連喬二爺也沒能幸免,五十棍結結實實地打下來,整個人都快昏厥了,硬是咬著牙挺住了。
夫人們用手遮住了孩子們的眼睛,垂眸不敢看。
喬祿自請認罰。
可無人敢動刑,領頭人京兆尹道:“皇上說了,罰了您會寒了三軍的心,如今就不罰了。”
聞言喬祿跪地磕頭:“草民謝主隆恩!”
一夜之間,喬家落敗。
喬祿看了一眼喬三爺,欲言又止。
喬三爺立即會意,對著喬祿道:“大哥放心,我這就請夫人去一趟展家,退了這一門婚事?!?/p>
喬三夫人微驚,但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咽了回去,抓起了喬玉的手:“玉姐兒,是為娘對不住你了。”
喬玉搖搖頭:“是我沒這個福氣,女兒身為喬家一份子,理應和喬家共進退,依女兒的身份就算是嫁過去也不會幸福的。”
與其被退婚,還不如主動退婚。
喬玉很有骨氣。
喬三夫人拿著當初的庚帖還有定情信物站出來,對著喬祿道:“我這就去一趟展家?!?/p>
展家那頭得知喬三夫人是來退婚的,著實驚了一把,推辭著不肯接受,喬三夫人卻執(zhí)意如此。
“如今我進宮不便,還請展夫人親自入宮一趟。”
實在是拗不過喬三夫人,展夫人只好入宮,說明來意后,錦初看向了展夫人。
“哀家當初賜婚,是看中了喬三姑娘的品性,喬家雖被貶……”錦初也看出展夫人有些不愿,干脆也不再勸說,點點頭:“既然喬家這么有骨氣,哀家也不勉強了?!?/p>
于是便點頭同意解除婚約。
“婚是哀家所賜,喬三姑娘莫名背負了一個退婚之名,是哀家之過?!卞\初便賞了喬玉一個郡主之名作為補償。
喬玉得了郡主的封賞,是因為退婚補償,無人敢說什么。
消息傳到喬書吟耳中時,她無比慶幸,當初當機立斷處置了段家。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禁足三個月后
朝曦解除了禁足,傍晚來了咸福宮。
倒是沒有變樣,只是冷清了許多,他進來時喬書吟正在繡衣裳,一抹陰影籠罩時才抬起頭:“皇上?”
看著她消瘦單薄的臉龐,一雙瞳孔里只有平靜時,朝曦滿眼都是心疼,彎著腰握住她枯瘦的手指,薄薄的一層隱約能摸到骨頭。
“讓御膳房送些晚膳來?!背胤愿?。
半個時辰后一桌子美味佳肴擺上來,朝曦給她盛了一碗湯:“朕許你回喬家看看可好?”
喬書吟揚眉笑:“皇上就不擔心臣妾一去不返?”
“你不會?!?/p>
“為何?”喬書吟接過湯反問,想了想又自問自答:“外頭都說臣妾心狠冷漠,發(fā)生這么大的事也不曾替喬家求情,皇上又怎能確定,臣妾如今的心境,一定舍不得兩個孩子?”
看似是笑,實則是試探。
朝曦一臉認真地看著她:“你還想走?”
喬書吟毫不猶豫地點頭:“臣妾還不到二十歲,不想蹉跎一輩子留在后宮,日后變得患得患失?!?/p>
咚的一聲,朝曦手中的羹匙掉落在碗中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是責怪朕將呈安抱走,還是責怪朕對喬家嚴懲太過?”
喬書吟搖搖頭,掩嘴笑:“臣妾不過是和皇上開個玩笑罷了,既然皇上說要許臣妾去喬家,那臣妾先謝恩了?!?/p>
“喬書吟。”朝曦握住她的手腕:“朕會派禁衛(wèi)軍跟著你的,你真的忍心看著喬祿后半輩子只做個教書先生嗎,你可是他唯一的女兒!”
說到這,喬書吟仰著頭看向了朝曦,面色依舊冷靜:“臣妾想問問皇上,為何會下江南,又能準確無誤地找到了那座宅子,挖空地下?”
有些事冷靜下來想想,就知道有貓膩。
朝曦啞然。
“江南遲遲交不上賦稅……”
“可時隔這幾年,皇上為何沒早些派人去?或是說,在等待一個機會?北梁盡在皇上掌握之中,江南雖遠,不對勁也不是一兩日了?!眴虝鞑恍?,江南沒有朝曦的探子。
還有多少跟江南相鄰的城,怎么會一點兒風聲都沒有?
隱瞞得這么好?
這事兒不對勁。
喬書吟忽然覺得帝王之心,深不可測。
“若這就是呈安將來上位的代價……”喬書吟的話被朝曦打斷:“朕知道你怪責朕沒有給丞相一個體面。”
喬書吟揚眉,骨子里的執(zhí)拗涌上來:“父親戎馬一生,為了北梁幾次上戰(zhàn)場,皇上不愿動用太上皇留下來的忠臣,一道命令就讓父親上了戰(zhàn)場,又將臣妾困在后宮。如今城已破,臣妾又誕下皇嗣,該用的價值已經(jīng)沒了,皇上就這么著急么?”
朝曦語噎。
“父親從戰(zhàn)場歸來,您一句話就上交了兵符,毫無怨言,給足了您體面,這世道誰人不知皇上愛民愛國?可父親又有何錯,到頭來盡是為了給呈安上位讓路么?”
喬書吟憋了三個多月的話,在此刻終于發(fā)泄出來:“您哪怕給他一個體面呢,從江南走了足足十二日啊,這一路受盡冷眼,父親鐵骨錚錚一輩子,憑什么就要得到這樣的下場?”
說完這些話,喬書吟怒急攻心,一口膿血噴出,身子晃晃悠悠宛若斷了線的風箏,急速墜落。
“書吟!”朝曦驚慌,一把扶住了喬書吟的身子,對著外頭喊:“請?zhí)t(yī)!”
太醫(yī)很快趕來
摸了摸喬書吟的脈象后,皺起眉:“喬妃娘娘這是抑郁成疾加上怒急攻心所致,動了肝火,需好好調(diào)養(yǎng)。”
“可有大礙?”朝曦緊張道。
太醫(yī)猶豫了片刻:“娘娘這病也不是一兩日了,若不及時調(diào)節(jié),怕是要留后患。”
朝曦聞言眉頭擰得更深了。
“微臣先去開藥方?!?/p>
待喬書吟醒來已是半個時辰后,她睜眼便是眩暈,抬起頭看向榻邊上的人,朝曦捧著藥遞來:“不管未來如何,總歸要養(yǎng)好身子?!?/p>
喬書吟接過碗一飲而盡,撐著身子靠在了軟枕上,嘴角邊露出一抹淡淡笑意:“是臣妾失禮了,日后不會了?!?/p>
朝曦握住了喬書吟的手:“想說什么便說什么,有些事朕可以解釋?!?/p>
喬書吟搖頭,她不能辜負了父親的一片苦心,有些懊惱不該輕易和朝曦翻臉。
“想不想去看看呈安?”他問。
喬書吟再次搖頭:“臣妾信得過太后,如今臣妾還病著,就不將病氣過給呈安了?!?/p>
拿起帕子掩唇,試圖拉開些距離。
“休養(yǎng)好了身子再回去吧,這次,朕不拘著你了。”
“臣妾多謝皇上。”她微笑道謝。
留到了近深夜等著喬書吟服了藥歇了,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