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時辰
何家欺辱姬雪顏,寵妾滅妻的事傳揚了出去。
“長公主欺人太甚!”何老太太捂著心口怒罵,卻被丫鬟及時提醒,本是好心卻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巴掌。
何家上下亂了套。
哭喊聲,辱罵聲,此起彼伏。
侍衛(wèi)來搬嫁妝時,用了整整三個大馬車,一抬抬地給帶走了,姬雪顏手牽著重哥兒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了譏諷。
這門婚事是她自己挑選的,看中了何大爺?shù)钠つ?,一副書生氣質(zhì),不畏強權(quán),不顧父王的反對執(zhí)意下嫁。
多年提拔,殫精竭慮地為了何家,幾乎要熬了她所有心血,到頭來竟早就被人給背叛了。
望著跟何大爺如出一轍的外室子,姬雪顏怒從心起,臨走前在何大爺身上狠狠地踹了兩腳,又覺得不過癮。
“你,你這個毒婦!”何大爺挨了板子,這會兒行動不便,只能任由她胡來。
挨了打,根本無處反抗。
姬雪顏嘴角忽然翹起了一抹譏諷,彎著腰拉著重哥兒,將他背過身拽到了
一旁,仔細叮囑:“重哥兒,以后母親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p>重哥兒一臉懵。
甚至,姬雪顏還從懷中掏出一粒丹藥遞到了重哥兒嘴里:“乖,吃下它,忘了前塵往事。”
重哥兒很是乖巧,吞咽了下去片刻后身子便軟了下來,姬雪顏將孩子抱在懷里,滿臉不舍。
扯下衣裳,咬破指尖寫了一封血書塞入重哥兒懷中,轉(zhuǎn)頭將孩子塞給了心腹丫鬟:“把他送去云和郡主府?!?p>“郡主?”丫鬟錯愕。
姬雪顏從鬧出這件事開始,就知道自己活不成,她多活一日,對重哥兒的威脅越大。
她的人生早就是一片泥濘,與其在郡主府里日日茍活,不如盡快給自己一個痛快。
“快走!”姬雪顏厲聲。
等入了郡主府,她就再沒機會出來了。
這是她最后一次機會。
丫鬟匆匆抱著重哥兒離開了,望著人離開的背影,姬雪顏驀然轉(zhuǎn)身回過頭,目光宛若淬了毒一樣盯著何大爺。
這一眼盯的何大爺渾身發(fā)寒:“你,你要作甚?雪顏,我們好歹是夫妻一場,多年來相伴,有什么話好好說?!?p>“好好說?”
姬雪顏面上冷笑漸濃,這幾個月她早就看清了何家人的真面目,她求任何人,對方都怕沾上什么臟東西,不肯出面。
思來想去也是有樂晏了。
她賭樂晏不會任由曾經(jīng)的鎮(zhèn)王府嫡女被人踐踏。
宗室女一榮俱榮,畢竟,樂晏也是姬家女。
幸好,老天爺對她不薄。
賭對了。
姬雪顏對著抬東西的侍衛(wèi)說:“我還有幾句話要交代,麻煩你們在門口等等。”
“別!”何大爺慌了,他明明是從姬雪顏的眼里看見了殺氣,他慌張掙扎:“你們不能走,別走?!?p>侍衛(wèi)看了眼姬雪顏,二話不說離開了。
四周無人
姬雪顏抄起拐角擺放著的花瓶,任憑何大爺如何喊叫,拔了花,抄起空花瓶朝著何大爺?shù)哪X袋狠狠砸。
砰!
花瓶碎了數(shù)瓣,沾染了血跡紛揚四周。
“嗚嗚!”何大爺捂著腦袋,觸摸到了黏黏糊糊的血跡,只恨不得馬上昏死過去才好。
可他不敢暈過去,連求饒都不敢。
“雪顏,我錯了,是我錯了?!焙未鬆敺跑浟苏Z氣。
姬雪顏彎著腰捏緊了何大爺?shù)南掳?,迫使他不得不抬起頭,視線平齊,她勾唇:“怎么就是不長記性呢,我連弒母弒父都敢,你怎敢對我如此?”
“你!”何大爺面露驚恐。
對方松開了手,轉(zhuǎn)手又抄起了一只花瓶,還未落下就聽見啊的一聲慘叫,她回頭,竟是外室。
被嚇軟了腿跪在了地上:“你,你竟敢殺人!”
“文娘,快,快跑,她就是個瘋子?!焙未鬆斢帽M力氣大喊,可文娘的腿腳早就不聽使喚了。
姬雪顏疾步而來,臉上還沾染著血,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羅剎,一把揪住了文娘的頭發(fā),一路拖拽在何大爺面前。
“?。 睉K叫聲響徹上空。
“文,文娘……”
看著兩人惺惺相惜,還要抱在一塊的架勢,姬雪顏忽然笑了,語氣也溫和起來;“你們兩個只能活一個,夫君,你選吧?!?p>文娘愣住了。
何大爺怔怔的看向了姬雪顏,似乎是在試探這句話究竟是真是假。
“我這口氣難消,死了一個,活一個,我要讓你們陰陽相隔。”姬雪顏繼續(xù)說。
何大爺聞言立馬就推開了文娘:“我選她死?!?p>此話一出文娘徹底傻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何大爺:“夫君?”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姬雪顏揚起了花瓶狠狠地砸在了何大爺?shù)哪X袋上,一下,又一下。
咚咚作響。
似是要將腦袋剁成泥才肯罷休。
何大爺甚至都沒來得及質(zhì)問,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眼前,文娘徹底被嚇傻了,捂著嘴啊啊地慘叫。
一顆腦袋徹底沒眼看了,就連五官都分辨不清哪是哪,姬雪顏不僅沒有害怕,反而笑了,眼神幽幽地看向了文娘。
“你,你別過來?!?p>姬雪顏手中的花瓶毫不猶豫地砸在了文娘鬧地上:“就憑你也配搶我姬雪顏的東西!呸,下輩子睜開眼睛看清楚了?!?p>不記得砸了多少下,她渾身沾滿了血。
嘴角帶著笑。
看上去有些瘋魔,聽見動靜趕來的人,看見屋子里的這一幕,紛紛捂著胸口干嘔。
太惡心了。
良久,姬雪顏丟下了手上的花瓶,疾步起身往外走,那些人看見她,紛紛避開。
生怕被殃及池魚。
姬雪顏一路來到了何老太太的房間,踹開了門,只見何老太太趴在榻上,哎呦哎呦地叫喚。
突然抬頭看見了姬雪顏這幅模樣也被嚇得不輕,話還沒說出口,咚的一聲響。
她的腦袋被人重重一擊。
血濺四周
嚇得小丫鬟失聲尖叫,飛奔離開。
半個時辰后何家突起大火,火勢蔓延,大老遠就看見濃煙滾滾。
姬云和趕來時何家已經(jīng)被火給包圍了,她蒼白著臉色,回頭看了眼在馬車里熟睡的重哥兒。
一場大火讓姬云和對姬雪顏的那些恩怨也化作了煙消云散,偶爾還有幼時,姬雪顏對她的照拂。
良久,她放下了簾子。
“回去吧?!?p>姬云和收養(yǎng)了重哥兒。
對比姬雪顏在何家的遭遇,姬云和也好不到哪去,可經(jīng)過何家滿門被燒死后。
再沒人給姬云和臉色瞧。
有些事該收斂就收斂,搬到明面上欺辱,就是在打皇家人的臉!
樂晏得知姬雪顏的尸骨就坐在房間門檻上,活活被燒死,她唏噓,也知曉了重哥兒被收養(yǎng),擺擺手:“塵歸塵,土歸土,找個地方安葬。”
她確實沒想過讓姬雪顏活下來,但姬雪顏用這么激烈的法子,既感到意外,又覺得這就是姬雪顏能做出來的事。
“有些事她本可以在何家自己動手的,鬧這么一出,不過是讓我看到她的窘迫,消了心里的氣憤,將來對重哥兒多幾分寬容罷了?!?p>姬雪顏應該是早就存了死意了。
又是一年春歲。
大雪紛飛,她畏寒,躲在了院子里不肯出去,偶爾坐在窗戶旁邊,扒開縫隙偷偷看兩眼外頭。
一陣冷風吹過,吹在臉上刺骨的疼,惹得她揉著鼻尖打了個噴嚏,紅梔見狀趕緊上前,關上窗,將湯婆子塞給她。
無奈地喊了句長公主。
樂晏俏皮笑,撐起下巴問:“前線可有消息送來?”
紅梔搖頭。
今年沒有親人在身邊,過年也是冷冷清清的,長公主府掛上了紅燈籠,幾個丫鬟守在一塊,吃點心嗑瓜子,說著悄悄話,時不時傳來了笑聲。
管事嬤嬤也不拘著,一年里也就這一天可以縱容。
氣氛歡好。
一溜煙功夫又到了正月十五,大雪漸停,前頭傳來了書信,說是南牧的糧草被劫了,是南和的軍隊潛伏在必經(jīng)之路,突然襲擊,南牧損失慘重。
消息傳來時樂晏臉色雪白。
“長公主別著急,皇上一定會有法子的。”
生怕樂晏著急上火,紅梔趕緊勸:“還有北梁撐著呢,打仗的事,一天一個變化,說不定已經(jīng)解決了呢?!?p>她深吸口氣,為今之計要做的就是替他守著金陵城,不讓他操心,讓他一心一意地打仗。
樂晏從妝匣子里翻出一串佛珠,整日握在手里一顆顆轉(zhuǎn)動,嘴里時不時念叨著。
因糧草的事,長公主府氣氛驟降。
夜半三更時忽聽門外陣陣急促腳步聲,樂晏一下子就驚醒了:“姑姑,外面是什么動靜?”
帷帳挑起,樂晏探過腦袋看過來。
紅梔匆匆穿戴好,安撫道:“奴婢這就去看看?!?p>過了一會兒紅梔又折身回來時,樂晏已經(jīng)坐在了貴妃榻上,見她來,追問道:“出什么事了?”
“是云燕國帶了一隊人馬繞到了南牧身后,鬧了起來,金陵城還有不少人聽說前線沒了糧,有幾個大臣提議用金陵城囤積的糧草送去前線,但又有不少人決絕了,這會兒正鬧著呢?!?p>接連兩件事讓樂晏皺起眉。
她沒了睡意。
南牧滿打滿算建立也沒到一年,景晏帝又御駕親征了,這金陵城沒一個主事人。
她手中雖握著兵權(quán),可畢竟名不正言不順。
外頭的天還黑漆漆的,宛若大軍壓境,壓在樂晏心口喘不過氣來,她抿緊了唇。
“長公主,街上有人鬧騰起來,兩撥人拼殺,鬧出人命了,京兆尹來阻攔也被殃及,身受重傷?!?p>聞言,樂晏臉色變了:“帶頭鬧事的是什么人?”
“張大人的女婿,許家,執(zhí)意要開放糧倉,送去前線,幾個老臣拼死阻攔,誰知許家竟動了刀子。”
樂晏大概是猜到了,張大人之前是姬南牧最信任的將士,可現(xiàn)在卻被沒收了兵權(quán),駐守后方,心里咽不下這口氣。
又要借著給前線送糧草的幌子,開糧倉。
金陵城的糧倉一旦打開,萬一金陵城或者周邊,來年五谷不豐,收成有個什么意外,就要死很多人。
“刑部尚書呢?”
“突然得了頭疾,起不來身?!?p>“那大理寺少卿溫大人呢?”
“暫時還沒動靜?!?p>景晏帝留給她的人一個個都沒動靜,這太奇怪了,樂晏緊掐掌心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在紙上寫下許多名字,逐一分析。
“云和郡主呢?”她忽然問。
“奴婢打聽過,郡主府大門緊閉,對外宣稱病了?!奔t梔道,這明顯是想置身事外,不愿意插手。
樂晏下巴抬起:“明日在長公主府設賞雪宴,遍請諸位夫人,姑娘來長公主府做客,此外,做準備些房間出來,還有,四個城門口也叫人守住了,不準三五成群的人隨意出入?!?p>紅梔忽然問:“若是這些夫人不愿意來,怎么辦?”
這個時候誰愿意來參加宴會?
豈不是要落人口舌?
樂晏目光里確實決絕:“由不得她們,名單上的夫人姑娘一個都不能少,就是病了,也要給我抬過來?!?p>紅梔會意。
天亮后長公主府簡單布置后,數(shù)十個侍衛(wèi)分別去送請?zhí)?p>接到帖子的家族有些猜不透樂晏的做法,借口身子不適推辭了。
有人心驚,迷茫。
“這位長公主要做什么?”
連續(xù)三次上門送請?zhí)?,管家忐忑道:“夫人,長公主說初次舉辦宴會,不能冷落了,誰不去就是不給她面子。”
此話一出已經(jīng)有人按捺不住了,只能硬著頭皮去參加宴會,一個兩個隨波逐流。
漸漸的長公主府來了不少人。
偌大的廳里早就準備好了茶水點心,姑娘們面面相覷,夫人們也是一頭霧水。
片刻后樂晏來了。
“長公主?!北娙似鹕泶蛘泻簟?p>樂晏臉上掛著笑意:“都不必多禮,我來了南牧也有半年多了,獨來獨往沒什么朋友,今日特舉辦宴會,邀諸位夫人和姑娘一同游玩,多謝賞臉?!?p>眾人見她客客氣氣,很好說話的樣子也不像是要做什么,懸著的心松了些。
“長公主,還有張夫人,許夫人等六位夫人沒來?!奔t梔道。
樂晏詫異:“為何?”
“都病了?!?p>“病了?”樂晏手捧著茶而后又放下來:“冬日風寒,有個頭疼腦熱也正常?!?p>之后再沒提,轉(zhuǎn)而聊起了其他話題。
氣氛松弛時外頭傳許大人要強行開糧倉,在正午門大街那邊已經(jīng)鬧起來了。
眾人一聽紛紛開始小聲嘀咕;“昨天晚上我就聽見了門外動靜,沒想到,許大人膽子這么大?!?p>“金陵城能鎮(zhèn)得住事的人不在,又是新朝舊勢更替的時候,皇上不在金陵城,這事兒可棘手了,鬧開了,人心惶惶,百姓那邊指不定還要出什么差錯呢?!?p>“有張大人撐腰,許大人有什么不敢的,張大人可是太上皇的心腹,在三軍面前頗有威嚴?!?p>聊著聊著,就有人發(fā)現(xiàn)了樂晏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冷著張臉,眼底宛若淬了一層寒冰。
見狀,眾人收了聲。
紛紛朝著樂晏看過來。
樂晏嘴角彎了彎弧度:“本公主也聽說糧草被攔截的事,卻從未聽說皇上要開放金陵城的糧倉調(diào)去前線,許大人這是奉了誰的命膽敢這么做?”
“自然是張大人,曾是三軍軍師?!庇蟹蛉私釉?。
樂晏揚眉:“皇上未開口,他竟擅自做主,我若是皇上,歸來第一件事便是砍了許大人的腦袋!”
一句話,四周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