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死了麗氏后果然讓西關重新穩(wěn)定下來,大街上的百姓也不再叫罵了。
只是因麗氏一人,清河漼氏一族百年世家算是徹底臭了名聲,被西關,嶺南,乃至清河百姓唾棄。
官兵們抄了漼氏,大街上的百姓見了無不拍掌叫好,甚至有些恨不得一塊沖過去幫著搜刮干凈。
云王府的漼氏大病了一場。
府上請了大夫來,也只是搖搖頭:“怒急攻心,需靜養(yǎng),切莫再動怒火。”
漼氏聽了只想冷笑,云王府和漼家發(fā)生這么大的事,她又怎么能靜得下來?
兒媳婦被當眾杖斃,平息了怒火,這打的就是漼氏和云王府的臉!
想到出主意的人,漼氏氣得咬牙切齒:“人呢?”
丫鬟知曉對方問的是誰,趕緊道:“族長夫人病得起不來身……”
話音未落漼氏怒氣沖沖地掀開了被子,強撐著起身走出去,外頭風雪刮在臉上刺骨地疼。
即便如此,也難抵漼氏心中怒火。
砰的一聲踹開門。
屋子里的族長夫人被嚇得一激靈,看向來人,臉色莫名有些心虛,漼氏沖過去:“都是你出的餿主意,害了整個漼家!”
是族長夫人哄著麗氏,提及嶺南糧倉的事,還大言不慚地說太子妃年紀輕輕,只顧名利,未必會懂事態(tài)。
漼氏一股腦將怒火全都發(fā)泄在了族長夫人身上,心一橫:“把人捆起來,跟我去一趟汀蘭苑!”
“你這是做什么?”族長夫人急了。
漼氏懶得聽。
直接將人帶去了汀蘭苑門口,叫人脫了族長夫人的外衫,只剩下一層單薄的里衣。
漫天飛雪,寒氣逼人,族長夫人凍得直哆嗦,嗚嗚咽咽想說什么奈何嘴里被塞住了。
漼氏手里握著一根長鞭對著族長夫人便狠狠打下來,力道之大,很快雪白里衣就被浸染了紅色。
嘎吱一聲門開了。
飛霜擰著眉站在門口。
“飛霜姑娘,所有的主意都是這個賤婦出的,麗氏是個糊涂耳根子軟的,只求太子妃能消消氣?!?/p>
漼氏放低了姿態(tài),面容蒼白,整個胳膊都在顫抖:“我愿意代表清河漼氏,將財產物歸原主,懇求太子妃見一面?!?/p>
這事兒飛霜不敢自己做主,轉身回去稟報。
沒一會兒又回來了,示意對方進來。
漼氏見狀松了口氣,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邁入了汀蘭苑,這是漼氏不記得第幾次來了。
每次來,必有所求。
皆是窘境。
漼氏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進了門暖意鋪面而來,錦初坐在書桌旁提筆寫著什么,見了漼氏來行禮,面不改色道:“漼夫人有什么話說?”
撲通,漼氏跪下,彎了背脊:“罪婦自知有罪,不該聽信他人言語,害了云王府,罪婦愿意代表漼氏一族將賬本交出,歸還盛家財產。”
事到如今,漼氏也沒有什么羞恥心可言,主動戳破了那層窗戶紙,漼氏家族的的確確就是侵占了盛家財產。
錦初聞言手中筆尖一頓,不著痕跡地朝著紅梔看了眼。
紅梔會意退下。
不久后臨嬤嬤端著新出爐的點心送來,乍一看漼氏在此,驚訝之余看了眼錦初。
見對方沒有開口攆人的意思,臨嬤嬤索性就留了下來。
屋內氣氛凝固
錦初抄好了一片詩詞后才停下筆,斜了眼漼氏:“漼夫人是個聰明人,既要坦誠,那我就領你一次情。”
聽這話,漼氏喜極而泣:“罪婦定會知無不言?!?/p>
“漼氏從何時開始侵占盛家財產,具體有多少,又是受了誰指使的?”錦初的語氣逐漸冰冷。
漼氏咬咬牙,選擇攤牌:“四年前漼氏家族資金斷裂,偶然得知盛家有幾處良田鋪子,還有兩座銅礦就在嶺南,清河附近,花重金買通了官府,偽造了契書,只是還未行動,盛國公就出事了。”
錦初斂眉聽著。
又過了會兒,漼氏道:“漼氏派了不少人去隴西,殺了不少盛國公身邊的親信。”
“三個月后被漼氏盯上的財產全部成了漼家的,就連官府也是被人授意……”
被人授意四個字說得極明顯。
能讓官府閉嘴的,除了北梁帝還有誰?
錦初捏緊了拳,呼吸輕顫:“這么說,當年在隴西放了一把大火燒了盛家祖宅的,也是漼家人?”
漼氏身子輕顫,垂下頭:“是?!?/p>
錦初緊繃著小臉,看向漼氏的眼神都變了:“那我父親的死,漼家可曾插手?”
在來之前漼氏就已經權衡利弊了。
京城的早就容不下云王府了,那云王府也就沒有必要死扛著,漼氏被這一個多月發(fā)生的事折騰怕了。
丈夫遠在京城,她管不了。
可她兒女此刻全都在西關,握在太子手里,她卻不能不管。
漼氏眉心閃動,深吸口氣道:“盛國公在開船前一天接到了封密信,不知怎么,第二天船上的水手就換成了朝廷來的侍衛(wèi),其中就有兩個是云王府安插進去的?!?/p>
說到這錦初的心提起來了。
當年在船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她一無所知,查無可查。
她焦急地看向了漼氏。
漼氏卻故意停頓:“太子妃,我要你以腹中孩子性命發(fā)誓,不論接下來我說什么,您都不能追究漼家和云王府的過錯,我還要你保證,我的兩個孩子平平安安?!?/p>
錦初呼吸變得緊促起來。
氣氛僵持。
漼氏篤定了錦初一定會妥協(xié)。
誰料錦初只是譏笑一笑,下巴揚起:“送漼夫人回去?!?/p>
“太子妃?”漼氏驚訝:“您就不想知道當年真相?”
沒有理會漼氏的話,錦初自顧自地繼續(xù)抄寫經書,漼氏已被人給帶走了,耳根子再次恢復了清凈。
紅梔上前:“太子妃,漼氏說的未必就是真的,事情已經過去那么久了,您不必糾結從前,若是國公爺在世,也會勸您大度的?!?/p>
錦初點頭,面上一副釋懷模樣。
這一切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錦初每日除了吃喝,就是在院子里踱步,偶爾還會透過窗戶看看外頭的雪景。
等了莫約四五天。
漼氏那邊熬不住了,再次派人送來了口信,想要見錦初一面。
紅梔道:“太子妃放心,奴婢今兒在臨嬤嬤的飯菜中下了迷藥,保準不會醒來?!?/p>
有些事需要通過臨嬤嬤的耳朵嘴巴傳到另外一個人那去,可有些事,臨嬤嬤不必知道。
夜色漸濃
漼氏明顯比前幾天來病情加重了,眼窩下呈現(xiàn)暗青色,眼球渾濁,蒼老了十幾歲不止,跪在地上身子搖搖欲墜。
“罪婦求太子妃保世子一命,罪婦只求他康健,不求其他,另求太子妃給小女指一門婚事,離清河,西關遠遠的,不求對方功成名就,只要真心待她好?!?/p>
漼氏沖著錦初砰砰磕頭。
比耐心,她的確是比不過錦初。
臨死之際她要想法子讓錦初消了氣,漼氏犯了眾怒,那些財產本就保不住,她現(xiàn)在也不敢所求什么了,只求一雙兒女能活下來。
錦初轉過頭朝著飛霜道:“將夫人扶起來,筆墨伺候?!?/p>
“是?!?/p>
漼氏疑惑地看向錦初。
“你不必擔心我會害你,就當做是寫個遺言,想到什么就說什么,還有今夜來找我,無人逼你?!卞\初道。
漼氏仍是不解,但眼前這位太子妃可不是什么善茬,一舉一動必有緣由,可眼下她有所求,就必須要照做。
斟酌再三寫下一封書信,飛霜吹干了墨跡遞給了錦初,錦初接過確定無誤后,用信封收起。
“給夫人送一杯參茶來?!卞\初道。
飛霜點頭。
很快遞上參茶,漼氏接過,也不疑有他直接喝了兩口,吊著氣開口道:“盛國公是被活活溺斃在海里的?!?/p>
錦初驟然一愣。
“據漼家回來的兩個侍衛(wèi)說,船開兩日后,那些侍衛(wèi)便將船上的水手都推下了海里喂魚,只有盛國公雙拳難敵四手,被綁在了船艙柱子上,船底被咋砸穿,不到幾個時辰就沉了。”
“再后來那些侍衛(wèi)被人接應上岸后,又被另外一批人給殺了,漼家這兩個算是聰明,沒有跟上岸,一直躲在水里,等人走遠了才悄悄趕回來?!?/p>
錦初一直以為船是經過大風浪,所以才會沉了,卻沒想到是被人故意擊穿的。
“盛家的財產也是被人授意侵占的,四年前,一道圣旨傳入清河漼家,還有一份名單,點了名要求將這些財產收入囊中,官官相護,盛家也無可奈何,
表面上漼家蒸蒸日上,越過了盛家,成了北梁第一富商,可誰又知道漼家每年都要交給那人八成收入?!?/p>
“漼家白白擔了個侵占罪名……”
漼氏邊說邊打量著錦初的反應,她舉起三根手指:“太子妃,罪婦以漼氏一族發(fā)誓,罪婦絕沒有一個字隱瞞。”
錦初一張小臉冷若冰霜,對方雖沒有指名道姓,可讓漼氏心甘情愿這么做的,除了北梁帝還能有誰?
一國之君度量竟如此狹隘。
為了一己之私謀害了父親性命,又差點兒讓盛家全族背負了叛國罪名。
想到這錦初心口的恨意直沖天靈蓋。
良久
錦初看向漼氏:“姬琛改名換姓被云王收養(yǎng)在西關,也是他的主意?”
提及姬琛,漼氏冷笑:“可不是么,用一個大皇子來麻痹云王府,他三歲那年,宮里每年都會派人來探望,云王府為了拉攏大皇子,王爺傾其所有,現(xiàn)在又賠上了整個云王府,真是可笑至極!”
果然和當初猜測的一樣,北梁帝早就知道了姬琛的存在。
若非如此,當年認親,姬琛不可能安然無恙地從帝王命的陷阱里逃脫。
帝王之術當真是被北梁帝運到了極致。
要是按照上輩子的軌跡,也不算欺騙,畢竟姬琛的的確確是登基為帝了。
漼氏是半夜被送回去的,悄無聲息。
人走后,紅梔來服侍。
錦初看上去氣色并不好,靜坐了會兒才去歇了。
此后日子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漼氏病得很嚴重,日日都在吃藥,連榻都下不了,族長夫人也病的厲害,整個云王府沉浸在寂靜,冷凝的氣氛中。
直到年末,宮里突然下了一道圣旨。
云王招認圖謀不軌,證據確鑿,北梁帝下旨抄了云王府和清河漼氏一族,全族斬首,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