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老夫人粗喘著氣,回頭瞪了眼蘇氏:“看在你生養(yǎng)過崢哥兒的份上,我饒你不死,拖出去,關起來?!?/p>
無人動彈。
榮老夫人環(huán)顧一圈,四周都是丫鬟,小廝,卻沒人聽她指揮,她氣得臉色漲紅:“都愣著做什么?”
還是管家走了過來,道:“皇上說,夫人是國公夫人,榮家還要仰仗夫人撐下來?!?/p>
蘇氏忽然就明白了冊封榮家做國公的用意了。
不過是互相折磨!
越慘,上面的那位才越松口氣。
管家也是看向了蘇氏:“皇上有旨,老夫人不能死。”
只要不把人給打死了,其余的事他們都睜只眼閉只眼,管家又說:“皇上還有話留給夫人?!?/p>
蘇氏看向管家。
“來年南牧鐵騎會踏入南和,會將蘇家交給夫人處置?!?/p>
這句話讓蘇氏瀕臨死絕的心又活動起來了,也沒了心思要殺榮老夫人,蘇氏忽然笑:“殺人誅心,皇上果然會善用人心?!?/p>
她不能死,也不能殺了榮老夫人和榮斌,還要好好活著,才有機會去找蘇家算賬!
蘇氏朝著皇宮方向磕頭:“臣婦領旨謝恩!”
偌大的國公府被二房占有,二老太太吃香喝辣,穿金戴銀,日日在榮老夫人面前晃蕩。
每次來身邊都帶著活潑可愛的孫兒。
一句句軟糯糯的祖母,宛若黃鸝鳥在榮老夫人耳邊響起,聽得榮老夫人不勝煩躁。
“滾出去!”
若是從前二老太太或許還會老實地帶著孩子離開,可現(xiàn)在,她知道了越是招惹榮老夫人,賞賜越多,立馬將孩子攬入懷中:“嫂嫂,你這是作甚,孩子還小,嚇壞了我的乖孫可怎么好?”
一句句乖孫,聽得榮老夫人頭痛欲裂。
“嫂嫂啊,不能因為你沒有了孫兒,就看著我的乖孫眼饞吧,人各有命,我們二房總算是熬出頭了,乖孫,你可要謝謝堂祖母,若是沒有他,你也沒機會繼承偌大的國公府?!?/p>
二老太太臉上笑意濃濃,一副氣色人不償命的架勢,榮老夫人瞪圓了眼睛:“這小孽種要繼承國公府?”
二老太太見她這副要吃人的模樣,被嚇了一跳,連連抱著孩子后退:“大房后繼無人,這國公府難道不是我們二房繼承?”
這話又一次戳到了榮老夫人的心坎上,她仿佛又看見了榮崢死不瞑目的樣子。
這邊二老太太看她臉色不對勁,聳聳肩,倒也沒有繼續(xù)再氣人了,氣死了,不劃算。
“乖孫,祖母給你做桂花糕,走?!?/p>
祖孫兩一前一后地離開了。
榮老夫人看著這副背影又想起了榮崢小時候,十分黏她,走到哪都要跟著,經常嚷嚷著要吃桂花糕。
她總會親手給他做。
每次榮崢都能吃一大盤,沾得滿臉都是,再笑瞇瞇的說一句:“祖母做的點心真好吃?!?/p>
榮老夫人坐在榻上,眼淚都快流干了,這些日子她只要閉上眼,滿腦子里都是榮崢。
從牙牙學語,到十四歲的點點滴滴。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崢哥兒,祖母錯了?!睒s老夫人崩潰大喊。
門口的丫鬟聽了這話小心翼翼地伸出腦袋看了過來,又見榮老夫人只是哭,壓根就沒做出什么自殘行為,立馬又收回了視線。
接連數(shù)日
金陵城都知道了榮家所作所為,除了鄙夷辱罵之外,也只能當個笑話聽聽。
八月初
天色越來越炎熱,金陵城的四個城門口仍舊是守衛(wèi)森嚴景晏帝每日早出晚歸終于抽出時間審問卦先生,一抹明黃色出現(xiàn)在眼前時,卦先生的心都跟著顫抖了。
那日榮家受刑,他坐在牢房看得清清楚楚。
這位皇帝可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
“皇上,我真的是從北梁來的卦……”卦先生看了眼景晏帝冰冷陰沉的眼神,嚇得他訕訕閉嘴。
“卦卿,二十五年前加入了疆醫(yī)族,會醫(yī)術,在路過南和時揭過皇榜,救了南和貴人,被貴人看上納入府中?!?/p>
景晏帝一開口卦先生瞬間語噎,眼眸控制不住的顫抖,景晏帝又道:“朕可有說錯?”
年輕時的卦先生樣貌英俊,行走江湖時卻被不懷好意的人盯上了,失了身,還被囚,是德善救了他。
還將卦先生收入關門弟子,為了尋找生樁祭品,游走在諸國之間。
底細被揭穿,卦先生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表情忽然變得冷靜下來,彎腰坐下:“皇上既然已經看破了,我也沒什么可遮掩的了,皇上也休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線索?!?/p>
景晏帝微微笑。
砰!
指尖一彈,卦先生的脈象頃刻間被封住,他突然覺得不妙:“你,你想做什么?”
沒理會卦先生。
金鱗掏出匕首,彎著腰,指尖搭在了卦先生的下巴:“借你的容貌一用。”
卦先生聽后瞳孔越發(fā)的大:“你……”
刀子在臉上游走,劇痛襲來,卦先生驚呼卻掙扎不了,等面皮揭開后立即放在了特質的盒子里,交給了身后侍衛(wèi)。
景晏帝懶得再看一眼:“殺了!”
噗嗤。
刀入體,一擊斃命。
卦先生不甘心地瞪眼,倒下,氣絕身亡。
錦盒被人快馬加鞭送去邊關外。
“皇上,南和已經出現(xiàn)內部矛盾了,北燕又被壓制無法給予援兵,北梁攻下南和,也是遲早的事?!苯瘅[想想就覺得解氣。
南和這些年東征西討,到處害人,沒少作孽。
……
南和
偌大的皇宮內南和皇帝愁得焦頭爛額,外頭忽然傳國師回來了,他倏然起身。
果不其然看見了德善國師大步擴來,緊繃著臉,看上去一臉疲倦。
“國師回來了?!蹦虾偷凵锨啊?/p>
德善國師手里的佛珠緊緊攥著,強壓怒火質問:“齊家當年投靠南和,先帝禮重有加,皇上怎能因為南牧幾句話就將齊家人交出去了?”
“國師,區(qū)區(qū)一個齊家,在南牧都是叛國賊,朕只是不想和南牧糾纏不清,國師怎會如此動怒?”
南和帝一頭霧水:“國師就是為了這事兒回來的?”
面對質問,德善國師搖頭,虎眸中還有幾分銳利,看得南和帝心里發(fā)虛。
“皇上出爾反爾容不下齊家,讓其他有投奔南和的人看了,該如何想?區(qū)區(qū)南牧,就敢沖南和叫板要人,皇上輕而易舉地將人給了,他國還以為南和是軟骨頭,日后誰還敢敬重南和?”
一句句質問讓南和帝臉色訕訕:“國師言之有理,可是朕已經派人將齊家送走了?!?/p>
德善國師道:“本國師已經半路攔截,將人重新帶了回來?!?/p>
此話一出南和帝微微錯愕,仔細看就能發(fā)現(xiàn)眼底還有些慍怒,只是礙于德善國師在場,并未發(fā)作。
這時傳來戰(zhàn)況。
八百里加急,云廣不敵北梁,敗下陣來,失了一座城,退守百里,死傷無數(shù)。
“什么!”南和帝怒急了:“云廣易守難攻,朕在位多年也未曾有人將云廣攻下,北梁是如何做到的?”
這場戰(zhàn)足足耗了八個月之久,云廣就是硬骨頭,能活活將北梁拖垮,南和帝也從未想過云廣失守。
這無異于是直接打開了南和大門。
一旁的德善國師臉色也十分難看:“云將軍呢?”
“回國師,云將軍受傷嚴重,已昏迷不醒,還有易將軍也被一箭射穿了腿?!?/p>
接二連三的噩耗傳來。
南和帝看向了國師:“一定是龍脈沒有及時修復,都怪沈云陽這個賤人,白白死了。”
德善國師陰沉著臉,思索片刻后說:“現(xiàn)在不是爭論這個的時候,皇上應該挑統(tǒng)率前去支援,三軍不可無人統(tǒng)率?!?/p>
“對對對,國師言之有理?!比嗽谖<标P頭,越是著急就越是想不起來,干脆看向了德善國師:“國師覺得誰最合適?”
良久
德善國師道:“齊智!”
如今的齊家大爺,齊朗對外收養(yǎng)的孫兒,也是險些被南和帝送去南牧賠罪的其中之一。
南和帝果然猶豫了。
“齊智文武雙全,心胸寬闊,有本國師去解釋,一定會釋懷,再說齊家全族都在皇上眼皮底下,齊智不敢胡來?!?/p>
生怕南和帝不同意,德善國師又道;“本國師會給他吃下一粒毒蠱,他絕不敢背叛?!?/p>
危機關頭,南和帝也沒有其他選擇,只能捏著鼻子同意,并派了親信一同隨著德善去了齊家。
齊家?guī)讉€主子半路被劫回,齊老太太的病就好了一大半,拉著孫兒的手問長問短。
好在,每個人都無礙。
“還沒出南和就被召回,所以,我們無礙,祖母不必擔心?!饼R智跪在了床前。
出去一圈人消瘦了不少,堅毅的臉龐透著一股狠勁兒:“只是近日齊家陷入流言蜚語的輿論之中,是孫兒沒用,讓祖母擔心了?!?/p>
齊老太太坐起身,一雙枯瘦的指尖拉住齊智的手:“高位上那幾個人,誰沒有被流言蜚語困擾過,我從未將這些放在眼里?!?/p>
當年能和親,又能帶著齊家回來,齊老太太心境早就不是一般人能比較的。
“還有一事?!饼R智面露難色。
齊老太太知道他要說什么,深吸口氣:“南牧挖了齊家祖墳,將你祖父的尸骨隨意下葬,這筆賬,我齊家銘記于心,終有一日會討回來的。”
她不會就此罷休。
齊智垂眸,心里對南牧恨極了。
此時門外傳來圣旨,齊智皺起眉,攔在了齊老太太面前:“祖母,一人做事一人當,皇上若是要怪罪,孫兒愿意一力承擔罪過。”
齊老太太笑:“國師回來了,齊家不會有事的?!?/p>
果不其然
南和帝不僅沒有怪罪,反而還冊封了齊智為三軍統(tǒng)帥,擇日去云廣迎敵,奪回被搶走的封地。
齊智怔怔接旨。
一旁宣旨的太監(jiān)將圣旨遞給了齊智手上:“齊將軍,皇上讓您去南牧賠罪,也是被逼無奈,還請您莫要記怪?!?/p>
齊智垂眸,手里攥著圣旨。
“齊將軍自然不會怪罪?!饼R老太太笑著替齊智開口:“奸人陷害,齊家被污,齊家從未怪罪皇上。”
太監(jiān)這才松了口氣,臨走前還不忘看向了德善國師。
德善國師叫人送來一壺酒:“本國師替將軍踐行祈福?!?/p>
齊智身子遲遲未動,齊老太太輕輕提醒幾句,齊智這才接過一飲而盡,太監(jiān)見狀,收回視線,弓著腰退下了。
人一走,德善又賜一杯酒。
齊智雖不解但還是照做喝下,剛才心口間的不適很快就消失了,他抬起頭看向了德善國師。
總覺得眉眼有些眼熟。
“姬承庭不是個好對付的,說什么都不要相信,厲副將是個能信的過的,若遇到不對,可派人給本國師送信?!钡律茋鴰熾y得軟了幾分語氣。
“多謝國師指點?!饼R智道謝。
德善國師又看向了一旁的齊老太太,對方擺擺手:“國師可有興致,坐下喝杯茶?”
“也好?!?/p>
兩人坐在廊下,屏退了所有人。
“身子可還好?”德善國師略帶擔憂的問起,齊老太太搖頭:“都是老毛病了,如今人回來了,心病去了一大半,你怎么樣?怎么突然回來了?”
一點征兆都沒有。
“金陵城固若金湯,只能想想其他法子?!钡律茋鴰熾m不想承認,但事實如此。
齊老太太擔憂:“那你父親的棺槨……真的被挖了?”
旁人說的她不信,想要聽德善親口說。
良久,德善國師點頭:“是那位北梁皇后派人動手?!?/p>
“為何?”齊老太太臉色都變了:“齊家隱藏這么多年,不得罪人也很低調,北梁皇后為何要挖你父親的祖墳?”
德善國師深吸口氣:“她查到了齊家,大概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挖祖墳,是要確定試探是否正確?!?/p>
再說祖墳位置也很特殊,是他千挑萬選,有利于齊家后代,皇后挖墳,一事懲戒齊家,二是逼著他現(xiàn)身。
帶去的人,只回來了寥寥數(shù)幾。
而且景晏帝也已經回來了,若是再不走,他容易死在了金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