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郢任由鎮(zhèn)王妃捂著傷口,坐在椅子上,低眉垂眼看不出情緒,那么深的傷口就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不是他的手一般。
“郢兒!”鎮(zhèn)王妃聲音都在顫抖。
很快太醫(yī)來了,處理了姬郢的傷口,道:“小王爺?shù)氖滞笮液脹]有傷到筋脈和骨頭,休養(yǎng)一陣子就能無礙?!?/p>
“無礙么?”姬郢蹙眉,瞥了眼手腕,輕嘲,這只手寫過無數(shù)文章,還不如毀了呢。
太醫(yī)沒有聽出弦外之音,點點頭;“就差一毫,若再深些日后拿筆握槍都是問題?!?/p>
這可把鎮(zhèn)王妃嚇夠嗆,趕緊叮囑太醫(yī):“一定要好好地護(hù)理傷口,萬萬不能受半點影響。”
“是,是?!?/p>
待太醫(yī)退下后,鎮(zhèn)王妃原本想要斥責(zé)的話看向姬郢臉上露出的古怪表情后,愣是說不出口了,真怕一時著急將人逼急了。
“郢弟?!痹坪涂ぶ魍瑯颖粐樀貌惠p,趕緊服軟:“我只是不想被一個丫鬟刁難,心里憋口氣,就算你不來,這止血草我也是要給她的。”
姬郢抿嘴不語,站起身對著鎮(zhèn)王妃行禮告辭。
望著姬郢的背影,云和郡主腳下發(fā)軟坐在了椅子上,突然覺得這個最小的弟弟有些猜不透了。
“日后這種腌臜事不要擺在他面前。”鎮(zhèn)王妃冷臉道。
云和郡主點點頭,她也不想影響和姬郢的感情,日后整個郡主府還都指望著姬郢呢。
“母妃教訓(xùn)的是?!?/p>
這一刻云和郡主竟然無比的希望展萬凌能保住孩子。
……
紅梔拿到了止血草縱馬飛奔朝著秦家方向而去,手里的鞭子抽得極快,趕到秦家門口時,仍舊是人山人??礋狒[的百姓。
“太子妃,奴婢拿到了?!奔t梔道。
錦初點頭:“你速速進(jìn)去?!?/p>
“是?!?/p>
門外四姑娘還跪坐在地上哭訴,像極了她才是被欺負(fù)的那個,嘴里說著要一頭碰死,卻遲遲沒有動靜。
錦初也不急,叫人搬來了一把椅子坐下。
今日說什么也不會讓四姑娘邁進(jìn)門一步!
“四姑娘剛才說是和秦少將軍兩情相悅,本宮問你,你究竟是何時見過秦少將軍的?”錦初緊掐著掌心,才將心底的著急壓下去了,緊瞇著眼看四姑娘。
四姑娘只顧著哭,抽抽噎噎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她怎么敢回?
只要一開口,立馬就會被拆穿。
情緒一激動四姑娘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錦初嗤笑一聲,這么低劣的把戲也就她能玩得出來了,看在鎮(zhèn)王府剛才送藥的份上,錦初也沒有直接讓人給四姑娘檢查身子。
算是給了個臺階。
“派人去給鎮(zhèn)王送個信,四姑娘被意圖不軌之人欺騙,有人利用了秦少將軍的身份騙了鎮(zhèn)王府。”錦初吩咐道。
侍衛(wèi)點頭。
此時大廳內(nèi)幾個秦家長輩還坐在那,秦老夫人看著幾個太醫(yī)進(jìn)進(jìn)出出,廊下支起的藥罐子一個又一個,雙手合十嘴里念叨著阿彌陀佛。
可偶爾聽里面?zhèn)鱽硭缓奥?,秦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這,這一胎應(yīng)該是沒事吧?”秦氏也慌了,伸長了脖子朝著里面看:“凌兒是將門之女,自小習(xí)武,身子骨強壯,不過就是動了怒,不至于連孩子都保不住吧?”
一旁的譚氏輕輕拽了拽秦氏的衣袖,沖著對方搖頭。
秦氏壓低聲音;“瑾瑜就她這一個妻,還不許納妾,若是這一胎保不住,傷了身,將來還怎么給瑾瑜傳宗接代,豈不是要斷了大房的香火?”
譚氏恨不得捂住秦氏的嘴。
這院子里全都是太子妃的人,今日太子妃的舉動也告訴了眾人,展萬凌腹中的孩子比秦瑾瑜還要重要!
那流水似的草藥往秦家送,但凡能用得上的,全都拿來了,這陣仗,先是保住孩子要緊。
至于以后能不能生養(yǎng),壓根不重要了。
“嫂嫂,少說兩句吧,凌兒還在里面呢,今日若不是咱們逼得太緊了,也不至于讓凌兒動了胎氣?!弊T氏沒有說的是,依秦瑾瑜對展萬凌的呵護(hù),這一胎要是保不住,必定會和秦家離心。
母子離心都是輕的。
秦氏聞言臉色一寸寸的沉了下來,緊緊咬著牙:“今日怨不得秦家,是鎮(zhèn)王府挾持了瑾瑜,我們都是為了瑾瑜的安危,才勸她,是她自己……”
彼時紅梔從里面走出來,目光涼颼颼地落在了秦氏身上,嚇得秦氏將沒說完的話硬生生給咽了回去。
“紅梔,嫂嫂怎么樣了?”秦芳瑜迎了過去。
紅梔俯身行禮后道:“侯夫人用了止血草,下半身的血已經(jīng)止住了,太醫(yī)施針保胎,孩子暫時是保住了,但侯夫人現(xiàn)在身子十分脆弱,經(jīng)不起半點刺激了,如若不然,這孩子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不保不??!”
這話是真的。
秦芳瑜紅了眼:“那我能進(jìn)去看看嗎?”
紅梔猶豫了一下點頭,秦芳瑜吸了吸鼻子,抬腳進(jìn)去了,榻上的展萬凌渾身濕透,臉色慘白,朝著她微微笑,氣若游絲地問了句:“夫君可有消息送來?”
秦芳瑜坐在榻上握住了她的手,哽咽:“有殿下在,兄長定能無虞歸來?!?/p>
聞言,展萬凌嘴角勾起了笑,眼皮有些強撐不住懶懶地搭下來,秦芳瑜瞧著心疼極了,轉(zhuǎn)過頭看向紅梔。
“侯夫人這是累了?!奔t梔道。
秦芳瑜也不多打攪轉(zhuǎn)身出去了,秦老夫人見她回來,立即追問:“凌兒怎么樣?”
“我瞧著渾身濕透了,流了不少血,整個人很虛弱已經(jīng)歇了,有太子妃身邊的人守著?!鼻胤艰と鐚嵒貞?yīng)。
秦老夫人這才松了口氣,嘴里念叨著祖宗保佑。
秦氏抿唇想說什么可礙于秦老夫人的臉色,終究還是沒提,轉(zhuǎn)而問起了門口的動靜。
“太子妃還守在門口,據(jù)說鎮(zhèn)王妃來了。”
秦老夫人想了想,決定親自去看看。
其實鎮(zhèn)王妃也不愿意來,只是拗不過鎮(zhèn)王派人給她送信,不得已,鬧成這個地步,也只能捏著鼻子來了。
剛剛被丫鬟掐醒的四姑娘一看見鎮(zhèn)王妃來,立馬撲了過去:“母親,女兒清清白白的人家,如今被人污蔑,實在是活不成了,求您做主。”
說罷,四姑娘也是個有骨氣的,拔下鬢間的一支簪子,噗嗤一聲戳入心口位置。
鮮血四濺。
四姑娘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鎮(zhèn)王妃倒是沒有想到四姑娘會這么做,驟然一愣,隨即喊來太醫(yī):“快,快給四姑娘瞧瞧!”
太醫(yī)手忙腳亂地給四姑娘醫(yī)治。
鮮血染紅了衣襟,比嫁衣更加奪目,錦初看了眼,對鎮(zhèn)王妃多了幾分客氣:“王妃此次前來這是?”
“不瞞太子妃,這丫頭有個心悸多慮的毛病,分不清現(xiàn)實和夢里,經(jīng)常顛倒,剛才我審問了她身邊的丫鬟,不過是幾個月前偶然間聽說過一次秦少將軍,便記在心里了,王爺一個大男人只知道心疼女兒,今日是邀了秦少將軍在宮中對弈,壓根就沒有脅迫一說!”
鎮(zhèn)王妃否認(rèn)了脅迫,轉(zhuǎn)而朝著傳話之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混賬東西!連個話也傳不明白?!?/p>
被打的小廝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奴才該死,求王妃恕罪?!?/p>
鎮(zhèn)王妃一臉歉意地看向錦初:“太子妃消消氣,王爺愛女心切沒什么錯,錯就錯在這丫頭胡說八道,讓人分不清真假,今日驚擾了侯夫人胎氣,是王府的過錯,只要侯夫人肯消氣,這丫頭可以以命抵罪?!?/p>
絲毫沒有考慮到四姑娘的死活。
錦初揚眉:“四姑娘識人不清,認(rèn)錯了人也不怪她,王妃今日就將四姑娘帶回去吧。”
“可人已經(jīng)出來了……”
“王妃,侯夫人的胎兒好不容易才保住,若醒來再見著四姑娘,動了胎氣,那豈不是成了四姑娘的罪過了?”錦初下巴一抬:“侯夫人胎兒保住了,本宮暫替侯夫人做主,給腹中孩子祈福,饒了四姑娘一次?!?/p>
說來說去,就是不肯讓四姑娘入府。
鎮(zhèn)王妃也不是個沒臉沒皮的人,強硬把人送入府內(nèi),深吸口氣:“王府不會強人所難的?!?/p>
只能一聲令下將人匆匆?guī)Щ厝チ恕?/p>
鬧劇散,徒留一地的血和狼藉。
錦初松了口氣轉(zhuǎn)身往里走,飛霜道:“剛才奴婢去看過了,侯夫人服了藥歇息了?!?/p>
錦初緊繃著臉:“秦瑾瑜呢?”
“王妃既說是對弈,想必應(yīng)該很快就會放人?!?/p>
她沒有回應(yīng)來到大廳,那些人一個沒少,錦初先進(jìn)去看望了一眼熟睡的展萬凌,將親近的太醫(yī)召到眼前:“侯夫人從小強身健體,身子也沒什么毛病,為何這胎兒受了驚就險些沒保?。俊?/p>
這太奇怪了。
而且前幾日她還聽展夫人說過,展萬凌這一胎懷得不錯,孩子乖巧不鬧,能吃能喝。
所以她有些懷疑,來之前就叮囑了太醫(yī),不論發(fā)生什么不要亂說話,一切等她回話。
太醫(yī)道:“侯夫人這不是受驚,而是中毒了?!?/p>
“你說什么?”錦初臉色微變。
“微臣去查過侯夫人的院子,在蠟燭內(nèi)發(fā)現(xiàn)了端倪,里面放了含量極少的美人笑,無色無味,極難發(fā)覺,侯夫人在來大廳之前曾在書房寫了一個時辰的字帖,故而引發(fā)的胎動?!?/p>
“美人笑……”
錦初是聽過這個名字的,醫(yī)書記載,是專門用來對付懷胎女子的,會令人不易察覺的小產(chǎn)。
孩子沒了,還會給人一種受驚而血崩的假象。
“微臣還發(fā)現(xiàn)書房廊下懸掛了幾支大燈籠,擋住了陽光,故而,白日里也要點上燭火?!碧t(yī)道。
錦初聞言深吸口氣,這幕后之人怎么如此歹毒,竟連這個都想好了,若不是今日恰好四姑娘上門,展萬凌這一胎,必保不??!
這么一說,她反而有些慶幸四姑娘來鬧了。
“此事本宮已知曉,切不可對外說起?!卞\初吩咐。
太醫(yī)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