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初好歹也是你親生的,你一日不管,外頭的人都會說你狠心,即便再不愿意,面子上也要過得去?!?/p>
趙老夫人語重心長地勸,她這女兒哪哪都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就連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可惜生不逢時,和那位相見恨晚。
后來種種也是陰差陽錯。
離京十六年,養(yǎng)歪了性子,要不是盛錦初來了京城,趙氏幾次三番受挫,也不至于會做事失了分寸。
趙氏嘴角勾起譏諷:“她守著偌大的盛國公府,還有郡主頭銜,家財萬貫,什么都不缺,日子瀟灑著呢,又怎么稀罕我面子上的疼惜?”
趙氏一想到錦初就忍不住皺起眉頭,孽障,就不會讓她省心。
“但凡她聽我這個母親的話,從指尖漏一點兒給嫣嫣,今日嫣嫣出嫁也不會這么寒酸!”
說話間怒氣漸漸浮上心頭。
趙老夫人見女兒臉上露出的厭惡,皺著眉還要勸說,只見譚嬤嬤神色慌慌張張進來,走得太著急,在門檻上還被絆了一跤,重重地跌倒在地,疼得齜牙咧嘴。
“老,老夫人……”譚嬤嬤顧不得疼,手腳并用爬起,喘著粗氣道:“出事了。”
趙老夫人手中攥起佛珠猛地一緊:“快說!”
“表姑娘告了趙家和嫣嫣姑娘!”譚嬤嬤皺著眉,一口氣道:“長公主宴會上的千里江山圖是表姑娘的嫁妝,表姑娘又查了嫁妝,少了不少東西,幾經(jīng)周轉(zhuǎn)在幾個當鋪里找到了線索,后將此事告了官,一個時辰前,陸大人去了祁國公府,帶走了祁世子和嫣嫣姑娘?!?/p>
趙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怎么可能呢,陸恒膽大包天敢?guī)ё哝替???/p>
嫣嫣身份不同旁人,陸恒怎么敢?
趙老夫人沒理會趙氏,著急地看向譚嬤嬤:“表姑娘是怎么查到鋪子頭上的?”
盛錦初來京城不過兩個月,京城的鋪子都是有主的,尤其是當鋪,背后的主子錯綜復雜,可不是她隨隨便便想查就查的?
就算是趙家想要查,也要費功夫。
長公主宴會到今日也不過五日而已。
譚嬤嬤嘆:“那鋪子就是盛家名下的,被典當?shù)臇|西上都刻著盛字,被送到了盛國公府,表姑娘一氣之下就將丟失物品列個單子,派人送去了各大當鋪
,表示要以銷贓之罪狀告,那些鋪子早早就將東西送回去了,表姑娘也賠了銀子。”
說到這,趙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看向了趙氏,趙氏被嚇得一哆嗦,連連擺手:“母親,我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有去典當了?!?/p>
“鋪子上記載的是三年之內(nèi)?!弊T嬤嬤小聲補充。
趙氏語噎。
當年她回京城時帶走了不少貴重物品,后來看著覺得心煩,就叫人典當了,拿了銀錢換新款式。
趙老夫人恨鐵不成鋼道:“你連盛家鋪子都分不清?”
趙氏叫屈:“母親,我只知隴西的鋪子,哪知都開到京城來了,而且那么大的鋪子,怎么就這么巧?”
她壓根就沒想過錦初能回京城,更沒有想過這件事會被人給翻出來。
“我?guī)ё叩氖俏易詡€兒的東西,怎么就成她的了?”趙氏氣得不輕,拍案而起:“我這就去問問?!?/p>
“站??!”
趙老夫人鐵青著臉,怒道:“時至今日你還沒發(fā)現(xiàn)錯在哪嗎?”
趙氏一臉懵回頭。
“錦初丫頭并非你想象那么好拿捏,這三年,早就長心眼了,步步為謀,這些賬本八成早就在她手里了,偏今日鬧出來,鬧的是誰的臉?”趙老夫人越想越心驚。
趙氏卻搖頭:“她能有什么心眼,不過是背后有人慫恿罷了,這些年我嬌慣她,寵得沒邊兒,整日只知吃喝玩樂,穿金戴銀,一個草包而已?!?/p>
趙老夫人分析道:“從大梵山下山,一路捧著盛父的牌位走回老宅,又收買了盛家衷仆,坐實身份,逼你認下癔病之名,回京后看似不爭不搶,趙家第一次舉辦賞花宴就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和你撇清關(guān)系,獨自占領(lǐng)盛家,又捐贈百萬兩銀子得了國公府和郡主的頭銜,如今,你還覺得這一切都是巧合?”
甚至,趙老夫人覺得錦初入了她的眼,都是算計。
趙老夫人不自覺的視線落在了譚嬤嬤身上,嚇得譚嬤嬤腳下一軟,把頭垂得很低。
“三年不見,人都是會變的。至少她如今守住了盛家,就連皇上,三軍都要記得盛家曾經(jīng)的付出?!?/p>
趙老夫人越發(fā)后悔將錦初放出府,這樣一個香餑餑出府了,轉(zhuǎn)頭趙家就要背負罵名。
為了一個趙嫣嫣,錯把珍珠當魚目。
如今悔之晚矣。
趙氏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趙老夫人意味深長地盯著趙氏:“你以為人家在乎的是母女之情,實際,人家早就淡忘了?!?/p>
“不,不可能!”趙氏不信:“她從小就聽話,但凡我給個好臉色,立馬就妥協(xié)了,只知道和嫣嫣爭風吃醋,是最看重感情的,盛家一門就剩她一人,我才是她這個世上僅剩的親人?!?/p>
趙氏說話間一抬頭遠遠地看見了錦初的影子漸漸走近,對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隱約之間,透過眉眼之間她隱約看見了盛父。
優(yōu)雅從容,榮辱不驚。
“老夫人,是表姑娘!”譚嬤嬤激動。
趙老夫人看了眼來人,又重新坐下來,手里十八顆佛珠繼續(xù)轉(zhuǎn)動,面上看著平靜,可手中珠子卻撥得越來越快。
“外祖母,母親?!卞\初頷首。
趙氏蹙眉:“你怎么來了?”
趙老夫人一記眼神,趙氏悻悻閉嘴,在一旁強壓怒火,干脆別過頭不去看。
“幾日不見,錦初又瘦了,可是在外頭不習慣?”趙老夫人臉上擠出微笑:“外祖母的松堂院還給你留著位置呢?!?/p>
錦初笑了笑:“多謝外祖母關(guān)心,不過在趙家,錦初畢竟是個外人,再不習慣也要學會習慣?!?/p>
委婉拒絕后,趙氏不樂意了:“你外祖母一把年紀了,屈尊降貴和你提及,你居然不領(lǐng)情,你可懂孝順?”
面對趙氏的教訓,錦初早就聽習慣了,伸手從飛霜手里接過幾張當票放在了桌子上。
“趙青,趙慶兩兄弟都是趙家旁支親戚,一直都在趙家府上當差,這當票是他們二人親自畫押的,這三年一共當了五十二件屬于盛家的物件,這些物件
在三年前盛家?guī)旆坎灰矶w,只有兩個可能,要么是母親,要么是趙嫣嫣所為?!?/p>
趙氏瞳孔一縮:“你這是什么意思?”
“一會京兆尹就會來趙家提人,母親不如想想該怎么應付?!?/p>
“你要告我?!”趙氏瞪圓了眼睛,胸口起伏身子輕顫,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可是你母親!”
錦初挑眉反問:“母親的意思是,這些都是你偷了變賣,還是被人慫恿不知情?”
趙氏一時沒反應過來,趙老夫人卻聽出來了,對著譚嬤嬤說:“扶姑奶奶去偏房?!?/p>
“母親?”趙氏不依,卻拗不過趙老夫人,只能轉(zhuǎn)身離開。
人走后,趙老夫人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大一圈,你究竟要如何,不如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你父親不在了,有些事外祖母能替你做主就絕不會推辭,過去種種我也不會跟你計較了,只要你心里這口怨氣散了,別害人害己,一錯再錯?!?/p>
錦初眸光落在了趙老夫人手腕上的佛珠上,眼中盡是冷笑,一個常年念佛之人卻屢屢假慈悲,口是心非,在背后給趙氏出主意,又豈會是慈悲心腸?
“我想知道關(guān)于十七年前的事?!?/p>
趙老夫人一愣,神色幽幽地盯著錦初,語氣也不和剛才那般慈和,反而多了幾分凌厲:“你在懷疑什么?”
“盛家家產(chǎn)過于龐大,招惹惦記,沒有母親嫁入盛家,何來今日趙家在京城站穩(wěn)腳跟?外祖母,我父親,究竟是怎么死的?”錦初一瞬不瞬地盯著趙老夫人,試圖看出什么。
趙老夫人氣息驟然凌亂,聲音沙啞起來:“你父親難道不是出海遇到大浪,船都被掀翻了,死在了海里么?”
看著趙老夫人的反應,錦初心中了然,笑了笑:“瞧我這記性,險些忘了父親是出海死了……”
語氣拖長,尾調(diào)不明,聽得趙老夫人心里莫名發(fā)慌。
“父親死后沒多久盛家被劫匪盯上,一場大火,燒光了祖宅,毀滅了父親所有的痕跡?!卞\初喃喃自語,眼看著趙老夫人手里的珠子越來越快,暴露了趙老夫人內(nèi)心的不安。
錦初倏然聳聳肩:“多謝外祖母解答,錦初過幾日再來探望您,告辭?!?/p>
“錦初!”趙老夫人急了:“偷盜的事……”
“此事我已上報官府,外祖母不必擔心,官府肯定會查清?!卞\初說罷抬腳就走,將趙老夫人的呼喊拋之腦后。
人走沒一會兒趙氏回來了,看著椅子空了,便問:“那丫頭說什么了?”
趙老夫人倏然抬起頭看向趙氏的眼神陰沉得可怕:“清然,盛錦初已經(jīng)懷疑了盛家的火災,盛家被滅!”
趙氏腦子嗡的一下:“怎,怎么可能呢?”
趙老夫人氣憤不已地抄起茶盞狠狠的砸在地上,怒不可遏:“我早就叮囑過你,就她一人,你好好待著,盡一盡做母親的心,都是你給趙家招來禍端,偷盜的事你自己看著辦,莫要牽扯上趙家!”
話音剛落,外頭傳京兆尹來了。
趙氏心虛不已。
三年前就有記錄在案,當時回京的只有她和趙嫣嫣,這件事,要么是她,要么就是趙嫣嫣。
趙氏咬咬牙,為了嫣嫣,她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