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秦云東從撫遠水電站考察回家。
他沒有換鞋就扔了公文包,疲憊地倒在沙發(fā)上。
自從葉安妮和父母去了沿海市,家里就變得冷冷清清,沒有父母的噓寒問暖,也不再有葉安妮出神入化的廚藝,秦云東越來越有孤家寡人的寂寥。
他感到有些餓,卻沒有動力做飯,想著干脆早點睡,明天早上醒來再說。
秦云東剛坐起,忽然他褲兜里的手機發(fā)出震動聲。
“哥,我聽小夏說你到家了。我猜你肯定還沒有吃飯,現(xiàn)在給你帶過去幾樣我燒的菜。雖然肯定沒有嫂子做的好吃,但也絕對不會難以下咽?!?/p>
宋天明知道秦云東去水電站視察,山上山下一通跑肯定很疲憊?;氐郊掖蟾怕适遣粫僮鲲埩?。
秦云東看看腕表,現(xiàn)在已經(jīng)九點。
“巧欣不是該生了嗎,你還是照顧自己老婆吧,我隨便湊合一下就行?!?/p>
“巧欣預(yù)產(chǎn)期到了,正由丈母娘陪著住院,我給她帶飯剛回來,沒啥事我就過去了。”
宋天明怕秦云東再客氣,直接掛斷電話。
秦云東把手機放在茶幾上,去洗臉的功夫,手機再次發(fā)出震動音。
原來是季紅斌打來的電話。
“云東,我剛接到槐蔭市廖冀打來的電話,想趕快給你通個氣。你方便聽電話嗎?”
“廖冀都說什么了?”
秦云東打開免提功能,換著家居服,隨口問。
“他說的都是拜年話,第一次對我這么客氣,但轉(zhuǎn)彎抹角表達的意思是替嚴天慶當說客,想讓我不再追究高速公路遇襲的事?!?/p>
“他腦子有病吧,這是刑事案,又不是民事糾紛,就算你不追究,嚴天慶也逃脫不了嚴懲?!?/p>
秦云東非常惱火。
廖冀還是市長的身份,居然公然給一個金融大鱷跑腿求情,真是臉都不要了。
但從另一個角度看,說明嚴天慶已經(jīng)知道劉大成被帶到臨江市。
嚴天慶大概感到威脅很嚴重,這才緊急動用關(guān)系,想要搶在結(jié)案之前能逃過一劫。
“廖冀說他能搞定專案組,追查到劉大成和段成峰,案子就可以到此為止。只要咱們兩個不鬧事,嚴天慶就能平安無事……”
季紅斌不知道秦云東已經(jīng)生氣了,還在繼續(xù)說著。
“你有電話錄音嗎,就憑這一點,完全告他妨礙司法公正。這個廖冀膽子也太大了,絕不能輕饒了他?!?/p>
“云東,你別急。我的話還沒說完。廖冀說他打電話是受人所托,是省里高層的意思。其實咱都知道廖冀所說的人是誰……”
“這可不好說,老季,你別聽廖冀扯虎皮拉大旗,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是高層,你就信他嗎?你問他敢不敢和所謂的高層面對面對質(zhì),看那位高層敢不敢承認?!?/p>
秦云東越說越來氣,家居服的扣子都扣錯了。
“廖冀說了,高層就是鮑乾清。因為嚴天慶答應(yīng)給咱們省投資一百億基礎(chǔ)建設(shè)資金,所以鮑乾清就動了這個心思,而且還說咱倆的命怎么也不值一百億,看在為了全省人民幸福生活的份上,讓你我放下恩怨,敞開胸懷……”
“扯淡,鮑乾清和廖冀站著說話不腰疼,下次真該用車懟他們一次,看他們還說不說這些沒有人性的片場話?!?/p>
秦云東聽到嚴天慶開出的價碼,火球忽然小了很多。
“廖冀就沒有提對咱倆的補償,難道就讓我們做犧牲品嗎?”
“那倒不會。廖冀只敢欺負我,他哪敢招惹你啊,所以他才給我打電話想讓我勸你。他說只要我答應(yīng),嚴天慶就能給紅星廠提供五個億的三年無息貸款。不得不說,這對我確實吸引力很大……”
季紅斌的確被嚴天慶的條件打動了。
雖然臨江市給紅星廠有特別貸款權(quán)限,但臨江市家大業(yè)大,也不是有花不盡的錢,紅星廠雖然解決了正常經(jīng)營所需的資金,但季紅斌希望更新現(xiàn)代化設(shè)備卻因為金額太大遲遲沒有著落。
現(xiàn)在嚴天慶能提供五個億,無疑是雪中送炭。
季紅斌一下子就有了充足資金可以盡快上馬新設(shè)備,把和國際技術(shù)代差縮短到五年以內(nèi)。
秦云東慢慢坐下。
他猜到季紅斌很想要這筆錢,準備答應(yīng)條件,聽從鮑乾清的安排,放棄討回正義和公道。
“云東,你不會生氣了吧?我的確爛命不值錢,為了能實現(xiàn)紅星廠的復(fù)興,我寧愿選擇忍辱負重……”
“老季,我理解你的心思,但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無價的,不是靠金錢來衡量。你接著說嚴天慶又給我開出什么價碼?”
秦云東已經(jīng)恢復(fù)了理智,說話也變得慢條斯理。
“廖冀知道你非常想要得到出口加工區(qū)的指標,只要你不追究,鮑乾清就會把指標批給臨江市?!?/p>
事實果然如他所料。
秦云東不由無聲的一陣冷笑。
湯維漢故意讓他看那份出口加工區(qū)文件,肯定是和鮑乾清串通一氣設(shè)下的局。
嚴天慶早就想好用大規(guī)模投資收買湯維漢和鮑乾清,而這兩個老狐貍就用出口加工區(qū)指標做誘餌,想要吊他入彀。
今天下午和何鑄、蔣廉討論出口加工區(qū)的時候,秦云東突然想通了這個騙局,所以他才會打開窗戶吹散心中的郁悶。
為了吸引投資出政績,湯維漢和鮑乾清連下屬都不愿意保護,更不會給他一個說法。這讓秦云東的心比初冬的冷風(fēng)還要涼。
“云東,你愿意接受這個條件嗎?廖冀還在等我的回復(fù)。”
季紅斌忐忑不安地催促秦云東早下決斷。
“老季,如果我拒絕這些條件,你會失望嗎?”
秦云東聽到門鈴響,走過去打開房門,看到是宋天明來了,就向他示意正在打電話,讓他先去廚房熱菜。
“你這讓我怎么說呢?”
季紅斌傻笑著吞吞吐吐不想把話說得直白。
他了解秦云東是疾惡如仇的個性,面對權(quán)貴向來寧折不彎。
如果他說出自己的想法,可能會被秦云東誤會他是個勢利小人,那就會從此失去了秦云東這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