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么被她拉著，鬼使神差地跑出了小酒館。

她并沒有停下來，繼續(xù)拽著我一路狂奔。

我都不知道她為什么要跑？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跟著她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遠，直到她完全跑不動了，才終于停下來。

她還沒放開抓著我的手，另一只手撐在路邊的燈桿上，弓著腰大口喘息著。

汗珠順著她的發(fā)梢不斷低落著，一張肉乎乎的小圓臉已經(jīng)嬌紅一片。

緩了一會兒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向后面看了一眼，確定后面沒人追來后，她才長吁了一口氣。

“我靠！真倒霉！”她忽然抱怨一聲。

我看著她這副模樣，不禁笑了笑道：“所以你就打算這么一直抓著我的手？”

她愣了一下，這才急忙甩開我的手。

她又看了我一眼，依然還有些氣喘道：“剛才，謝了??！”

“謝什么？”

“謝你幫我出頭呀！”

我又笑了一聲，說道：“你不也幫我出頭了嗎？扯平了?！?/p>

“你也真是的，剛才那種情況，我看你還準備跟他們動手??？學人家英雄救美？”

我感覺她說話很有意思，不禁又笑了笑道：“我這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p>

“好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么我請問呢，就剛才那種情況，你是打算我給你打120還是直接通知殯儀館的人來呢？”

她一句話噎得我無言以對，也不知道該說她情商低，還是性格好。

但不管怎么樣，我確實被她逗笑了。

這也是這半年來，我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出來。

她卻白了我一眼道：“大叔！你趕緊別笑了，笑得跟鬼一樣?！?/p>

“叫我大叔？你多大啊？”

“你不知道女孩子的年齡不能隨便問嗎？”

我又笑了笑，看著她因為奔跑而泛紅的臉頰和依舊明亮的眼睛，說道：“不過，你剛才跑什么？又不是我們的錯?！?/p>

“跟那種人講道理有用嗎？”

她撇撇嘴，整理了一下因為奔跑而有些凌亂的頭發(fā)和衣服，嘆了口氣：“他們?nèi)硕?，真動起手來吃虧的是我們。再說了，我那八百塊還沒到手呢，要是被打進醫(yī)院，醫(yī)藥費都不止八百，虧大了?！?/p>

她這賬算得倒是清楚，帶著一種市井的精明和務實。

“而且，”她頓了頓，抬頭看我，眼神里帶著點探究，“大叔，我看你也不像是很能打的樣子。臉色那么差，一副沒睡醒……哦不，沒睡好的樣子，風一吹就倒似的。真打起來，我還得保護你，多不劃算?！?/p>

我被她這番話說得哭笑不得。

這半年，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直白地評價我。

風一吹就倒？

好像……也沒說錯。

“所以，你就選擇了拉著我跑路？”我順著她的話問。

“不然呢？難道真等著被揍??？”

說著，她又白了我一眼：“好漢不吃眼前虧，懂不懂？錢沒了可以再賺，臉腫了可得好幾天沒法見人了?！?/p>

她說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仿佛已經(jīng)感受到了疼痛。

我看著她這些小動作，忽然覺得她活得真實而鮮活，帶著一種野蠻生長的韌性。

這和我身邊那些人或精致、或復雜、或沉郁的世界截然不同。

“說得有道理?！蔽尹c了點頭，表示贊同。

她似乎對我的認同感到滿意，揚了揚下巴：“那當然。我跑過的場子比你喝過的酒都多，這種事兒見多了。”

她身上有一股韌勁，一種無論怎樣都不會被生活打敗的韌勁。

也很灑脫。

即使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即使連那八百塊都沒拿到手，她依然很樂觀。

這時，一陣冷風吹過，她下意識地抱了抱胳膊。

只穿著一件單薄T恤的她，在冬夜的街頭顯然有些冷了。

“你怎么就穿一件T恤？”我看著她，問道。

她嘆了口氣說：“外套還在那酒館里呢，剛才事發(fā)突然?！?/p>

說著，她又揮了揮手道：“算了，也不值錢?！?/p>

“那你接下來去哪？”我問道，“回住處？還是……”

“住處？”

她輕輕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窘迫，說道：“今天剛被之前合租的室友趕出來，行李還寄存在便利店呢。本來指望著今晚結(jié)了酬勞去開個鐘點房……現(xiàn)在好了，全泡湯了?！?/p>

她踢了踢腳邊的一顆小石子，看著有些無助。

我這半年沉浸在失去安寧的痛苦里，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

可這世上，多得是為了生存而掙扎的人，他們甚至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

至少我現(xiàn)在不缺錢，我甚至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甚至可以讓很多商界大佬都對我恭恭敬敬的。

可是我為什么還是不開心？

此刻，看見這女孩身上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種不被生活所打敗的那種韌勁，我自嘲的笑了笑。

她疑惑道：“你笑啥？”

我搖了搖頭，這才對她說道：“走吧?！?/p>

“走？去哪？”她警惕地抬起頭看我。

還沒等我說話，她忽然后退一步，謹慎的看著我道：“你想干嘛？別以為你剛才幫我出頭了，就想占我便宜??！”

我忍俊不禁的笑道：“你想啥呢？”

“現(xiàn)在這社會，不好說啊？你敢說你沒對我起什么壞心思？”

我再次被她逗笑了，無奈地搖搖頭說道：“我像那種人嗎？”

“像?！?/p>

她一個字也給我噎得說不出話了。

我雙手一攤，這才對她說道：“你那八百塊不是還沒拿到么？你的外套不也還在那酒館里么，我?guī)慊厝ツ醚?！?/p>

她頓時驚呼一聲：“你瘋啦！咱們剛跑出來，你現(xiàn)在還想著回去，找死啊？”

“那八百塊你都不要了嗎？”

她嘆了口氣說道：“我剛才說那么多都白了說了??？為了八百塊區(qū)挨頓打，這種買賣我可不做?！?/p>

“你信我，他們不會再為難你。”

“那你信我是秦始皇嗎？”

“……”

看著她一副“你莫不是個傻子”的表情，我再次失笑。

這姑娘的腦回路確實清奇。

“我不需要你信我是秦始皇，”我耐著性子，說道，“但我可以保證，我們回去，不僅能拿到你的八百塊和外套，還能讓你安然無恙地離開。他們不敢再動手?！?/p>

她狐疑地上下掃視我：“大叔，你除了看起來虛了點，也沒什么王霸之氣??？憑什么這么肯定？難道你偷偷報了警？”

她說著，還伸長脖子往我身后看了看。

“比報警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