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爺捏著煙的手指微微一顫,渾濁的眼珠死死盯住我。
收音機里的《穆桂英掛帥》正唱到“轅門外三聲炮響如雷震”,尖銳的梆子聲在寂靜的庫房里格外刺耳。
“世榮商貿(mào)……”
他忽然嗤笑一聲,仰頭灌下半杯白酒,喉結(jié)劇烈滾動,“戴金山讓你來的?”
我敏銳地捕捉到他直呼戴金山全名時的恨意,順勢坐在他對面的木箱上。
“吳叔,您在這干了二十多年吧?當(dāng)年世榮商貿(mào)改頭換面成金山資本,您可是看著安世榮一家三口出事的?!?/p>
我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酒瓶“咣當(dāng)”砸在鐵皮桌上,吳大爺布滿老年斑的臉漲得通紅。
“放屁!安總的車禍根本不是意外!”
說到這兒,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急忙收口。
話鋒一轉(zhuǎn):“你誰呀?問這些做什么?”
“我認(rèn)識安世榮,算起來,他是我叔?!?/p>
“安世榮是你叔?”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狐疑的問道:“你是誰?叫什么名字?”
“我姓林,我叫林江河,安世榮有一個女兒叫安寧,對吧?”
他愣了一下,但我從他的眼神里,感覺到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是他卻表現(xiàn)出一副不愿搭理的樣子,抓起酒杯喝了口酒,一邊說道:“你呀,別來試探我,我什么都不知道?!?/p>
他越這么說,我就越覺得有問題。
我繼續(xù)耐著性子說道:“吳叔,有些事情該有個結(jié)果了,安寧現(xiàn)在被戴金山利用,她懷孕了,我們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p>
吳大爺伸手在油膩膩的嘴上抹了一下,又瞄了我一眼,問道:“你和安寧是什么關(guān)系?”
“她是我女朋友。”
停頓一下,我又說道:“吳叔,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方便講,但如果一直不去解決,那些真相就永遠無法大白天下。”
“我知道輝煌科技的前身就是世榮商貿(mào)旗下重要的一家分公司,而世榮商貿(mào)的前身就是金山資本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想知道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吳大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猛地扯開工裝領(lǐng)口,露出鎖骨處猙獰的疤痕。
“這時當(dāng)年我替安總擋的刀!那幫王八蛋連三歲孩子都不放過!”
我心跳陡然加快,余光瞥見庫房角落的監(jiān)控攝像頭閃著紅光。
起身時故意碰倒酒瓶,潑灑的白酒順著桌沿流到電箱接口處,刺啦爆出一串火花,監(jiān)控屏幕瞬間熄滅。
“七月十七號暴雨夜,戴金山帶著六個馬仔來廠里查賬?!?/p>
吳大爺佝僂的脊背突然挺直,渾濁的眼里迸出精光,“安總把他親外甥當(dāng)兄弟,誰想到這畜牲在剎車油管上動手腳!”
他從貼身口袋摸出個油紙包,顫抖著展開——是半張燒焦的維修單,日期正是車禍前一天。
我接過單據(jù),手機閃光燈亮起的剎那,庫房鐵門突然被撞開。
三個黑影提著鋼管沖進來,為首的光頭脖子上紋著滴血狼頭。
“老東西活膩了!”鋼管呼嘯著砸向吳大爺?shù)奶祆`蓋。
我抄起鐵質(zhì)托盤格擋,震得虎口發(fā)麻。
陳婷婷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卻在十米外被密集的打斗聲截住。
吳大爺突然掀翻鐵桌,漫天飛舞的花生米中,他像頭暴怒的老獅子撲向光頭,枯瘦的手指直插對方眼窩。
“小心電箱!”
我吼著撲倒吳大爺,身后整排貨架轟然傾倒。
飛濺的玻璃碴里,我摸到光頭腰間硬物。
是戴金山書房見過的古董打火機,鎏金外殼刻著“金山”篆體。
這群人是戴金山派來的?
我來不及多想,現(xiàn)在重要的就是保護好吳大爺!
陳婷婷踹開最后一個打手時,吳大爺正把維修單殘片塞進我掌心。
“當(dāng)年被收買的修車工叫馬六,現(xiàn)在蹲在城西監(jiān)獄?!?/p>
他嘴角溢出血沫,手指死死扣住我手腕,“戴寧那丫頭……長得和安太太多像啊……”
戴寧的母親……安太太?
我心中一震,腦海中迅速閃過戴寧的面容。
吳大爺?shù)脑捵屛腋哟_信,戴金山,這個表面上慈眉善目的“父親”,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陰謀家。
“吳大爺,您放心,我一定會查清楚真相,還安家一個公道!”我緊緊握住吳大爺?shù)氖?,鄭重地說道。
吳大爺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但隨即又變得警惕起來。
他低聲說道:“戴金山不會放過你的,你要小心。”
我點了點頭,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劃。
戴金山的陰謀已經(jīng)逐漸浮出水面,而我必須在他察覺之前,找到更多的證據(jù),徹底揭開他的真面目。
吳大爺?shù)难丛诰S修單殘片上,像一串凝固的暗碼。
我攥著這張紙沖出庫房時,陳婷婷正踩著光頭的胸口。
我掃了眼地上昏迷的打手們,光頭脖頸上的滴血狼頭刺青讓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大概兩個月前,我再戴金山書房里,我見過這個圖騰的徽章。
“林哥,這些人是專業(yè)打手?!标愭面锰唛_腳邊的液壓剪,“剛才他們想拆行車軌道制造事故?!?/p>
“帶吳大爺從后門走?!蔽野汛蚧饳C塞給宋晚晴,“婷姐開我的車,繞三環(huán)兜兩圈再回新別墅?!?/p>
“那你呢?”
手機卻在這時震動起來。
我摸出震動不停的手機,戴寧的短信在屏幕上跳動:“江河,你那邊處理得怎么樣了?戴金山突然要帶我去南山療養(yǎng)院體檢,說對胎兒好?!?/p>
看見這段信息,我冷汗順著脊椎滑下。
療養(yǎng)院是戴金山的產(chǎn)業(yè),上個月剛爆出病人“被精神病”的丑聞。
戴金山突然這么搞,怕是想在這段時間控制值戴寧。
我快速回復(fù):“裝孕吐,砸東西,想辦法留在紫金山莊?!?/p>
戴金山的陰謀已經(jīng)逐漸浮出水面,而我必須在他察覺之前,找到更多的證據(jù),徹底揭開他的真面目。
我走出倉庫,外面的陽光刺眼,但我心中卻一片清明。
回到車上,我又拿出手機,撥通了何雅的電話。
“林少爺,你終于聯(lián)系我呢,有什么吩咐嗎?”
從上次比利時回來后,我還真就沒有聯(lián)系過她。
我也沒繞彎子,直接對她說道:“我需要你幫我查一個人?!?/p>
“誰?”何雅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警惕。
“馬六,一個修車工,現(xiàn)在在城西監(jiān)獄。”我沉聲說道,“他是當(dāng)年安世榮車禍的關(guān)鍵證人?!?/p>
何雅沉默了幾秒,隨后說道:“好,我會盡快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