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時間看向那些證件,是一個男人的證件,叫賈東林北方人,年齡三十二歲。
還有一個證件也同樣是一個男人的,叫陳小偉南方人,年齡二十四歲。
我繼續(xù)翻找著有沒有其它可以確定這支車隊信息的物件,因為心慌我的動作也變得毛躁。
張野看穿了我的心情,于是對我說道:“你別著急,我剛看了一下,這支車隊應該在這里至少有半年以上了?!?/p>
張野的話瞬間讓我得到了一絲慰藉,我急忙問道:“確……確定嗎?”
“基本上可以確定,你要實在不放心,我現(xiàn)在給檢查站那邊打個電話確認一遍?”
我連忙點頭,我需要確認,因為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張野隨即從車里拿出衛(wèi)星電話,拉出天線撥了出去。
我的注意力全在他那邊,已經(jīng)無心再繼續(xù)搜索。
很快電話被接通,張野言簡意賅的問道:“老袁,我問一下一個月前進入無人區(qū)的車隊里有沒有一個叫陳小偉和賈東林的?”
我聽不見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么,只是片刻后張野應道:“行,好知道了,我們現(xiàn)在挺安全的,嗯,好!那先這樣?!?/p>
掛了電話,我立刻向他問道:“怎么樣?確定了嗎?”
“確定了,這支車隊如我所料,確定是半年前進入的,當時確實發(fā)生了一些意外,導致有一個人死在了這里,其余人都出去了?!?/p>
我長吁了一口氣,堵在嗓子眼里的那塊石頭也“咚”的一聲,落了下去。
張野收好衛(wèi)星電話,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別擔心,我問過檢查站的工作人員,你要找的人,她所在的隊伍都是很專業(yè)的,其中還有一個是我熟人?!?/p>
聽見張野這話,我也算是放下了心來,但依舊不敢大意。
“走吧,這里不宜久留。”張野喊了我一聲,目光掃過那片狼藉。
我們迅速回到車上,再次啟程。
但我的心情已經(jīng)與片刻前欣賞美景時截然不同。
那極致壯闊的風景之下,隱藏的是瞬息萬變的殺機。
美,在這里是與死亡并存的。
我強迫自己集中精神,緊跟著張野的車轍。
他顯然調整了路線,不再追求直線距離,而是迂回地繞開一些可能潛藏危險的地形。
車速不快,但每一次轉向、每一次越過溝坎都透著十二分的小心。
車轍在荒原上蜿蜒,像兩道小心翼翼的傷口,縫合著無垠的死寂。
我緊握著方向盤,眼睛死死盯著前方車輛的尾跡,不敢有絲毫分神。
剛剛發(fā)現(xiàn)的廢棄營地像一塊冰冷的鐵,沉沉壓在心口,不斷提醒我這里的殘酷。
美景依舊在窗外鋪展,雪山的輪廓在陰沉的天空下顯得更加鋒利,像巨獸嶙峋的脊背。
對講機里偶爾傳來張野簡短的指令:
“注意左側,那片洼地可能結冰?!?/p>
“跟緊,前面要過一片河灘,小心陷車?!?/p>
他的聲音成了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的導航和慰藉。
時間在顛簸和緊繃中流逝,天空的顏色愈發(fā)深沉,從鉛灰色逐漸向墨色過渡。
風也越來越大,卷起地上的雪沫和沙礫,噼里啪啦地打在車窗上,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鬼手在拍打。
“天氣要變壞了?!?/p>
“我們得加快速度,找個合適的背風處扎營?!?/p>
張野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來,帶著一絲凝重。
我心中一緊,在這地方遇到壞天氣,無疑是雪上加霜。
車隊稍微提速,但在復雜的地形上,所謂的提速也極其有限。
我們沿著一條干涸的古河道邊緣行駛,右側是陡峭的河岸,左側是一片開闊的碎石地。
就在這時,對講機里突然傳來張野一聲短促的警告:“小心流沙!跟我轍印,別偏……”
他的話音未落,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車輛的右后輪猛地向下一沉!
整個車體瞬間傾斜!
我的心跳驟停。
張野的反應快得驚人,幾乎在車輪下陷的同時,他猛踩油門,試圖利用慣性沖出去。
引擎發(fā)出沉悶的咆哮,車輪瘋狂空轉,卷起混著泥水的雪漿,但車身只是徒勞地晃動了幾下,下沉的趨勢絲毫沒有減緩。
他的車,陷住了!
我猛踩剎車,在自己車輛即將沖入那片看起來毫無異樣的區(qū)域前停了下來。
“媽的!”
對講機里傳來張野一聲低罵,但立刻恢復了冷靜,“別過來!就停在那里!我下車看看。”
他推開車門,小心地踩在車門框上,避免直接接觸周圍可能同樣松軟的地面。
他蹲下身,查看陷車的情況,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麻煩了,右后輪完全陷進去了,底盤可能托住了。這片流沙區(qū)范圍不小。”
我坐在車里,聽著他的聲音,手心瞬間被冷汗浸濕。
這已經(jīng)是我們第二次陷車了,在這個季節(jié)進入無人區(qū),果然不是明智之舉。
不過有了第一次的經(jīng)驗,我也沒有像之前那般慌亂。
我趕緊下車,從車上取下脫困板和工兵鏟。
腳下的地面看起來和周圍別無二致,覆蓋著一層薄雪和碎石,但踩上去卻能感覺到一種令人不安的松軟。
張野也從車后拿出了兩塊沉重的金屬脫困板。
我將其中一把鏟子遞給他,他立刻麻利地開始清理陷坑周圍的浮沙和泥漿,沒有絲毫抱怨。
高原缺氧,加上內(nèi)心的緊張,沒幾下我就開始大口喘氣,心臟跳得像要炸開。
冰冷的鏟柄硌得手生疼,但我不敢停歇。
風雪似乎更大了些,天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沉下來。
我們必須在天黑前把車弄出來,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挖了將近半個小時,終于清理出足夠空間,將脫困板艱難地塞到了陷住的車輪下。
張野回到駕駛室,再次啟動車輛。
“我喊加油,你就用力推車!”他探出頭對我喊道。
我站到車尾,扎好馬步,雙手抵住冰冷的車體。
“一、二、三!加油!”
引擎再次轟鳴,車輪在脫困板上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我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向前推,腿部的肌肉因為極度用力而劇烈顫抖著。
車子晃動了幾下,向前挪動了一點點,但右后輪依舊在脫困板邊緣打滑,沒能完全爬上來。
“停!”張野喊道。
我脫力地松開手,扶著膝蓋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氣吸入肺里,帶來一陣刀割般的疼痛。
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