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這一路走來,第一次遭遇狼群!
我瞬間睡意全無,心臟狂跳,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旁邊帳篷里的張野也猛地坐了起來,他低沉的聲音迅速傳來:
“別出聲,別動!”
我屏住呼吸,輕輕拉開帳篷拉鏈一條小縫,向外望去。
月光下,營地周圍的丘陵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幾十點幽綠色的光芒。
如同鬼火般漂浮著,緩緩向我們合攏。
那是狼的眼睛!
它們的身影在月色下若隱若現(xiàn),粗壯的輪廓,低伏的姿態(tài),帶著一種捕獵者特有的耐心和冷酷。
我們被狼群包圍了!
那一刻,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點火!把所有能燒的東西都點起來!”張野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穩(wěn)定,卻帶著一絲緊繃。
我猛地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摸出固體燃料塊和打火機。
因為緊張和寒冷,打火機按了好幾次才竄出火苗。
我顫抖著點燃了燃料塊,橘紅色的火焰騰起,帶來一絲微弱的光明和暖意。
張野也迅速將她帳篷里備用的報紙、一些包裝紙都聚攏過來,投入火中。
他甚至將一些備用的機油小心地倒在營地外圍的空地上,用一根長樹枝引燃,形成了一道短暫的火線。
狼群顯然被突然燃起的火焰震懾住了,它們停下了逼近的腳步,幽綠的眼睛在火光照射下閃爍著猶豫和警惕的光芒。
低沉的嗥叫聲變得更加焦躁,但它們沒有再向前。
空氣中彌漫著燃料燃燒的刺鼻氣味,狼群身上的腥臊味。
時間仿佛凝固了。
我們死死盯著那些幽綠的光點,心臟在胸腔里擂鼓。
火焰在風中搖曳,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十分鐘,也許半小時。
領(lǐng)頭的那只巨狼,仰頭發(fā)出一聲長嗥,聲音里帶著不甘。
隨即,周圍的綠點開始緩緩后退,融入黑暗之中,最終徹底消失不見。
狼群,退走了。
直到確認周圍再沒有任何動靜,我們才癱軟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渾身都被冷汗?jié)裢浮?/p>
“沒事了?!睆堃暗穆曇魩е唤z不疲憊,“今晚不能睡好了,輪流守夜,保持火堆不滅。天亮立刻離開這里。”
我點了點頭,還有些后怕,整個人依舊繃得很緊。
張野突然遞來一支煙,笑了一聲:“怕了?”
我接過煙,顫抖著手點燃。
用力吸了一口,點頭道:“能不怕嗎?我長這么大第一次遇見狼,還……還是這么多!”
張野的笑聲在烈風中撕裂著,“習慣就好了,這一路還會遇見的?!?/p>
我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戴著的那個平安福,還有何雅給我的那個傳經(jīng)筒。
吸了幾口煙后,我才漸漸平復下來。
但睡意全無,張野也沒去睡,我們倆守著火堆,那種死寂中只有火苗發(fā)出的聲音,還有風吹過耳朵的聲音。
“野哥,你第一次遇到狼的時候,怕嗎?”我開口打破了這種死寂。
“當然怕,不過我運氣好,只遇到了兩頭孤狼?!?/p>
“也是你第一次進入無人區(qū)的時候?”
“嗯,我給解決了一頭,另一頭就被嚇跑了?!?/p>
“厲害?!?/p>
“厲害啥呀!我當時比你現(xiàn)在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完全處于本能,我知道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說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又將他隨身攜帶的那個軍用水壺遞給我。
“來一口暖暖身子,提提膽。”
我接過來,猛喝了一大口。
他也來了一口,然后對我說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肯定睡不著,那我先去睡會兒,這不睡覺明天根本沒精力的?!?/p>
“好,你去睡吧。”
張野也不再多說什么,便鉆進了帳篷里。
這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一個人,守著這堆在無邊黑暗中掙扎的篝火。
風聲是唯一的背景音,單調(diào)而持續(xù),像是這片荒原永恒的嘆息。
狼群雖然退去,但那幾十點幽綠的光芒和低沉的嚎叫,卻像烙印一樣刻在了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我突然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為了一個可能馬上離開走出這里安寧,將自己和同伴置于如此險境,值得嗎?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或許,踏上這條路本身,就是答案。
寒冷像無數(shù)根細針,穿透厚重的衣物,刺入骨髓。
我往火堆里添了幾塊固體燃料,火焰猛地竄高了一下,又很快被風吹得搖曳不定,光影在我臉上明滅閃爍。
我拿起張野留下的那個軍用水壺,又灌了一口。
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燒下去,帶來短暫的灼熱,卻驅(qū)不散心底那份因渺小而生的寒意。
我環(huán)顧四周,除了我們這小小營地的一點光亮,目之所及,皆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星空依舊璀璨,但在經(jīng)歷了剛才的生死一線后,這極致的美景反而顯得更加冷漠和疏離。
在這里,人類文明的一切規(guī)則和庇護都消失了,只剩下最原始的自然法則。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時間在寂靜和寒冷中緩慢流淌,耳朵因為極度安靜而開始出現(xiàn)細微的耳鳴。
我努力睜大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黑暗,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讓我心驚肉跳。
仿佛那些幽綠的眼睛,隨時會再次從陰影中浮現(xiàn)。
不知過了多久,天際終于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魚肚白的亮光。
這光亮雖然熹微,卻像一道救贖,緩緩驅(qū)散著漫漫長夜的恐懼和孤獨。
帳篷拉鏈聲響起,張野鉆了出來。
他臉上帶著休息后的沉穩(wěn),看了看將熄未熄的火堆,又看了看我布滿血絲的眼睛和凍得發(fā)青的臉。
“換我了,你去睡會兒。”他言簡意賅。
我點了點頭,沒有逞強。身體的疲憊和精神的緊繃已經(jīng)到了極限。
意識沉入黑暗前,最后一個念頭是:天亮了,我還活著。
是的,在這個地方不敢奢求太多,唯一的念頭就是活著。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夢里反復出現(xiàn)幽綠的狼眼和呼嘯的風聲。
感覺沒過多久,就被一個惡夢驚醒。
拉開拉鏈,我爬出帳篷,刺骨的寒風立刻讓我打了個哆嗦。
天已大亮,雖然天色依舊陰沉,但總算能看清周遭的環(huán)境。
只是,我突然發(fā)現(xiàn),張野不見了!
他的帳篷也已經(jīng)收了,連他開的那輛車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