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經(jīng)很晚了,也沒必要再繼續(xù)擺下去了。
我將畫架收好后,對安寧說道:“收攤了,一起走走?”
“好?!卑矊幬⑿χc點頭,幫我收拾畫具。
將畫架折疊好,和兩張馬扎捆在一起。
看著那張嶄新的、帶有靠背的馬扎,我心里又是一暖。
“這個,真的謝謝?!蔽抑噶酥杆?。
“都說了不用謝,”安寧幫我拎起裝畫筆的袋子,“就當是……投資你的藝術(shù)生涯了?!?/p>
這種感覺……
就好像一對普通的小情侶,那么真實,又那么平凡。
我們并肩走下天橋,融入夜晚的城市街道。
喧囂稍稍遠離,氣氛變得安靜而微妙。
“說真的,林江河,”走了一段,安寧忽然開口,語氣變得有些認真,“你今天晚上看起來很開心。和之前的你相比,那種壓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我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嗯,是挺開心的?!?/p>
專注于畫畫時,那些陰謀、背叛、恐懼,確實被暫時隔絕在了畫紙之外。
尤其是為她畫畫的時候,那種久違的寧靜和專注,幾乎讓我錯覺一切都還很好。
“是因為做自己喜歡的事嗎?”安寧側(cè)頭看著我,路燈在她眼睛里灑下細碎的光點。
“可能吧?!蔽液貞?yīng)道,不想也不能向她解釋那背后更復雜的緣由。
“那你以后……就打算一直這樣擺攤畫畫了?”她又問。
“暫時是吧。”我嘆了口氣,“至少這樣,心里踏實點。”
安寧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沒有再多問。
失憶后的她,對我的過去一無所知,反而能以一種更簡單直接的方式和我相處。
就好像,我們又重新認識了一遍。
以前我總是極其渴望的想讓她恢復記憶,想讓她想起我們曾經(jīng)的那些日子。
可現(xiàn)在我才明白,也許忘記才能最好的靠近。
我們又走了一段,聊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
比如哪條巷子里的小吃好吃,哪個公園的花開得正好。
這種平常的閑聊,讓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一點點松弛下來。
也就在我最放松的時候,手機微信的語音通話又響了起來,打破了此刻的平靜。
我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童欣打來的。
而安寧此刻又在我旁邊,稍稍遲疑了片刻,我還是對安寧說道:“我先接個電話?!?/p>
她點了點頭,我則下意識地走到一邊,接通了童欣的語音通話。
“喂,江河你還沒睡吧?”
“還沒,怎么了?”
“在外面?我怎么聽見還有汽車的聲音??!”
“嗯,在外面,正準備回去?!蔽业幕卮痫@得有些程序化。
童欣倒沒有想那么多,忽然又對我說道:“曹潤那邊是你做的嗎?”
我心里愣了愣,問道:“他……怎么了?”
“今天晚上本來要錄制節(jié)目的,可是導演組那邊突然宣布他退出這次節(jié)目了,太突然了……我就想起了你之前說你會處理好他,是你做的吧?”
沒想到孫婉婷的速度還挺快,這才過去幾個小時,她就開始行動了。
挺好,我喜歡她這種不服就干的個性。
我笑了笑,對童欣說道:“是他老婆干的?!?/p>
“???他……他老婆?!怎么知道這事兒的?”
“她來找過我了,我把那段視頻給她了,不用我親自去處理了?!?/p>
“這樣?。】墒撬掀庞质窃趺粗肋@件事的???還來找你?”
“曹潤這大傻叉沒有徹底刪除之前發(fā)給我的那條短信,被她發(fā)現(xiàn)了,然后就有了之后的故事。”
童欣恍然大悟般的笑了笑,又像是松了口氣似的,說道:“那就好,不過曹潤老婆我聽說過,聽說是海達傳媒老板的女兒,也是現(xiàn)任CEO?!?/p>
“海達傳媒?”
我愣了愣,自然聽說過這家公司。
在國內(nèi)傳媒行業(yè)也能排上號的一家娛樂公司了,其公司里造出了多位知名影星。
沒想到這孫婉婷居然還有這種背景!
想了想,今天見到她的那種狀態(tài),確實不是一般人?。?/p>
我就不明白了,這曹潤有這么好的資源,可為什么還干這種齷齪的事呢?
童欣這時應(yīng)道:“對呀!曹潤就是她們公司里嘛,要不是靠他老婆,他現(xiàn)在也沒機會翻紅。”
我還是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再多問,只是對童欣說道:“行,這事兒算是告一段落,你也別去想了?!?/p>
“嗯,不過你這么晚還在外面干啥呢?”
“睡不著,出來走走?!蔽译S口一說。
“嗯,那你快回去休息吧?!?/p>
我應(yīng)了一聲,結(jié)束了和童欣的通話后,便向安寧那邊快速走了過去。
“童欣?”當我走到她身邊時,她突然開口問到。
我沒有故意掩飾,向她點了點頭。
安寧忽然沉默了一下,又平靜的說道:“她……挺好的?!?/p>
“安寧,我……”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喉嚨有些干澀,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我跟她接觸過,知道她對你很好,你要好好對她?!?/p>
她的話像羽毛一樣輕,卻帶著一種決絕的意味,輕輕劃清了我和她之間的界限。
我看著她,忽然間明白了。
失憶,對她而言,或許并非全然是壞事。
它像一塊橡皮擦,擦掉了那些痛苦的、糾纏的、不堪回首的過往。
讓她能夠用一種更簡單、更純粹的目光看待現(xiàn)在,看待我,看待我們之間早已變質(zhì)的關(guān)系。
她不再是那個愛我愛得熾烈又痛苦的安寧了。
現(xiàn)在的她,只是一個對我保有模糊好感、愿意相信我、甚至愿意祝福我的朋友。
也僅此而已。
這個認知讓我感到一陣尖銳的失落,但同時,又奇異地松了一口氣。
也許,這才是對我們彼此最好的結(jié)局。
“我到了?!痹谖业某聊?,安寧停下腳步,抬手指了指小區(qū)里面。
我機械式的點了點頭,她又對我說道:“你也早點回去休息,記住我的話,一輩子的事你一個晚上是想不通的。”
我看著她,微微一笑:“好,明天見?!?/p>
“明天見?!?/p>
她轉(zhuǎn)身,腳步輕快地走進了小區(qū),這次沒有回頭。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晚風吹過,帶著盛夏的悶熱。
我和安寧的故事,似乎在這一刻,才真正地、徹底地翻篇了。
心里空落落的,但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感也開始慢慢浮現(xiàn)。
真的翻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