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夠操蛋了。
可沒想到居然還有跟我一樣的人,算是遇到同道中人了。
我什么也沒說,端起酒杯就和她碰了一個。
“別說了,喝酒吧?!?/p>
“喝!干了??!”她爽快道。
我也一口干了,一股辛辣的火線直到胃底。
“爽!”她突然大喊一聲,“其實,好久沒這么爽過了?!?/p>
我也跟著喊了一聲:“嗯,爽!”
“哥們兒,吃點菜,別光喝?!彼€反過來勸我了。
吃著,她又繼續(xù)對我說道:“其實這些話我都不敢跟身邊的人說,怕被笑話,真的……想我童欣,從小到大那么優(yōu)秀,哪怕就是工作了也是響當當?shù)囊粋€設計師,居然……被那混蛋當成一個替身?!?/p>
我又何嘗不是?
“那男的很優(yōu)秀嗎?”我問了一句。
童欣突然傻笑一聲:“談不上多優(yōu)秀,就是……我從小跟他一起長大,我們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他家就在我隔壁。”
說著,她又絕望的笑著:“我原以為,等我大學畢業(yè)后,就跟他結婚……可他卻說他愛的女人回他信了?!?/p>
這一點,我跟她還是有點區(qū)別的。
童欣越說越激動:“你不知道,我為了她放棄了去滬城的機會,拿著幾千塊錢一個月的工資,他說不喜歡出租房……于是我又找朋友借了三十萬,自己添了一點,在慶城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可還沒接房,他就告訴我他要結婚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我輕輕地點頭,看著她的淚慢慢溢出了眼眶。
“如果說。他不曾用心,我自己也不相信。如果說,他一點真心都沒有,我自己也太可憐了?!?/p>
童欣又猛灌了一口酒。
“慢點喝?!蔽逸p柔地對她說。
她悶不作聲,我只好拿起一支酒陪她喝。
似乎,只在這極短的時間內,我已經窺透了她的與秘密,我對這個女人的認知,又更深了一個層次。
酒瓶玻璃互撞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脆,而面前的空曠讓人的心境豁然敞亮起來。
這里,不再有憂傷壓抑的氣息。
也沒有因為燈光幽暗、共享隱秘而生出的曖昧的味道。
月光下的童欣,一張清澈的面孔上已經看不到那份濃重的哀痛,卻依然留著一抹淡淡的憂傷。
她看著遠處的布達拉宮,嘴角浮起一絲自嘲:“在他結婚那天,我就去紋了這滿手臂的紋身,我發(fā)誓以后一定要活得自由點,再也不會為任何一個男人而失去自己。”
“你說得對,愛人先愛己?!?/p>
童欣嘆了口氣,繼續(xù)說。
“可還是讓我很痛苦、很憤怒,也很迷?!议_始懷疑、開始追憶過往中的一切疑點和蛛絲馬跡,不光懷疑最初的他、也懷疑自己,變得不再自信、將自己弄得疲憊不堪,疼痛不已?!?/p>
“若是近二十年來的溫柔細膩我絲毫不感動、不留戀、不感傷。那是假的!”
“更讓我傷心的是……這一切都是一個假象,都只是因為我某一些行為向他大學里的白月光……他追不到他的白月光,就跟我確定了戀愛,你說我可笑不?”
這是她今晚第三次問我可笑嗎?
我覺得一點也不可笑,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又怎能五十步笑百步。
情緒一旦找到出口,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發(fā)不可收拾。
童欣的淚水開始噴涌,像是使出了很大的力氣,才繼續(xù)說下去:“我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時間,只驗證了一個謊言,這是不是很荒繆?”
她似乎很想自嘲地笑笑,擠出的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
我默默無言,拿起酒瓶,再次與她碰到了一起。
“喝?!蓖篮肋~地說。
“也許每個人的人生,都有許多不如意的地方?!蔽业陌参匡@得蒼白無力。
“呵呵,感情??!它是一場騙局,而我頂多算個臥底?!彼銎鸩弊訉μ鞈K笑。
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但是又覺得應該得說點什么來配合她的感慨。
“好了,不說我了,我就是一個可笑的人!”童欣擦著眼睛,努力轉換著自己的情緒。
“說說你的故事吧。”她抬頭看著我。
我出神的望著遠處的布達拉宮,“我好像沒什么……”
“得了,都冒死來拉市找你女朋友了,你要是敢在這里跟我裝逼,我就把你從這露臺推下去?!?/p>
她說話的同時,轉頭看了眼護欄外。
“好吧,為了身家性命,那我就坦白地說給你聽了?!?/p>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懼怕她的威脅,還是她的疼痛像是一個引子,我心中那份郁結也拼命地向外掙扎。
酒精在清涼的月光下滋生出的愁緒,再伴著童欣的淚水,我聽到自己略為暗啞和低沉的聲音,慢慢地飄向純凈的夜空。
“我離過一次婚,在我大學畢業(yè)后的一年,我認識了一個叫江悅的女人。”
“我愛她,愛到極度瘋狂,為她放棄了事業(yè),在家里當一個家庭煮男?!?/p>
“可是她不曾給我一個好臉色,甚至根本當我不存在,她瞧不起我?!?/p>
等我說到這兒,她突然打斷我的話:“等等,等等!這明顯她不愛你呀!那你干嘛還跟她結婚?”
“一開始不是這樣,戀愛那一年,她挺好的……我從小是個孤兒,我渴望家庭,渴望溫暖,她給了我溫暖?!?/p>
童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繼續(xù)說?!?/p>
我本能地面向著夜空,眺望著那滿天的星空。
失神了許久,才繼續(xù)說道:“其實我知道,她心里一直裝著一個男人,我就是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好,她就會愛上我……就算她是一塊冰冷的石頭,我也能給她捂熱了?!?/p>
“可七年的感情,只是印證了一個笑話。她的白月光回來了,她就向她的白月光奔赴而去,在我們結婚紀念日的那天晚上,還在和她的白月光吃燭光晚餐。”
我的語氣顯得傷心而又無助,偶然一抬頭,發(fā)現(xiàn)童欣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你……說的這些,沒有編瞎話的嫌疑嗎?”
“你覺得我像是再跟你編瞎話嗎?”
我尷尬地一笑,繼續(xù)說道:“其實你剛才說你被當成替身,問我可不可笑,我根本笑不出來,因為我也是一樣?!?/p>
童欣半張著嘴,似乎想說點什么,目光中交織著明明滅滅的光芒,最后卻什么都沒說。
一時間,我們都沉默了。
四周很安靜,只有風一下又一下吹著旁邊經幡,發(fā)出的沙沙的聲音。
童欣終究沒有再多說,她放下酒杯突然站了起來:“兄弟,我覺得我們應該抱一個?!?/p>
說著,她便張開雙臂,向我擁抱了過來。
那一瞬間,我有點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