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座小廟,白溪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那個來上香的人,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周遲想了想之前看到的那些東西,點頭道:“很有可能,不過我們錯過了一個馬上找到前輩的機會?!?/p>
白溪問道:“什么機會?”
周遲笑道:“那座小廟里供奉的那位劍修,已經(jīng)在世間沒了什么好名聲,甚至絕大部分東洲劍修已經(jīng)不知道有過他的存在,而那位前輩現(xiàn)在還在供奉,這就意味著,在他心里,那位劍修依舊值得尊敬,咱們要是拆了那座小廟,說不定那位前輩就會現(xiàn)身了?!?/p>
白溪聽得雙眼放光,“那我現(xiàn)在去把那小廟拆了?!?/p>
周遲剛要開口阻攔,卻看到白溪那雙眼眸里的笑意,這才明白她這是在逗自己玩呢。
白溪嘖嘖道:“真當(dāng)我是傻子呢?咱們要是拆了那座小廟,那不是惹怒了那位前輩?咱們還怎么請他幫忙?”
周遲稱贊道:“好聰明?!?/p>
白溪一臉古怪地盯著周遲,“我感覺你這句話不是在夸我?!?/p>
周遲笑道:“就當(dāng)它是吧?!?/p>
白溪哼了一聲,但并不生氣,不知道為什么,只要跟周遲在一起,就會忍不住地開心。
也不知道為什么。
總覺得跟他在一起,干什么都是快樂的。
不過思緒散開片刻,白溪還是很快就收束回來,有些憂心忡忡,“那位前輩要是不主動現(xiàn)身,甚至躲著我們,我們真能找到他嗎?”
進入這群山之間,除去這座小廟之外,他們還真沒碰到過什么別的東西,那位前輩到底在何處,現(xiàn)在他們一點線索都沒有,要是那位極有可能破境成為登天劍修的前輩真不愿意出山,他們只怕連面都見不到。
白溪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她只是在替周遲擔(dān)心。
周遲說道:“我反倒是覺得我們已經(jīng)找到那位前輩了,或者換句話說,其實我們進入這群山之間的時候,那位前輩已經(jīng)看到了我們了,他不出來主動相見,肯定在想一些事情。”
白溪想了想,“原來他是在看我們值不值得與他相見。”
周遲點點頭,所有人做事都需要一個理由,這個世上的大部分修士,會因為利益兩個字做事,但像是劍修和武夫就要簡單一些。
他們大多數(shù)人,只憑著喜好做事。
“其實我之前隱約想到了辦法,只是有些沒把握,現(xiàn)在可以試試?!?/p>
周遲微笑著看著白溪,“你別擔(dān)心。”
白溪皺起眉頭,“你都不說是什么辦法,就讓我別擔(dān)心,你這不是更讓人擔(dān)心嗎?”
周遲有些無奈,“辦法很簡單,就是問劍,不過要是那位前輩已經(jīng)到了那個境界,我要是跟他問劍,可能下場比較慘,但應(yīng)該不會死,你別擔(dān)心。”
白溪想要阻止周遲,但話到嘴邊,最后還是沒能說出來,有些時候,知道對方心意這件事,其實也很重要。
就像是現(xiàn)在,她其實已經(jīng)很明確地感受到了周遲的心意。
所以最后白溪只是輕輕開口,說道:“小心一些。”
周遲微笑道:“興許我還能贏,這么說,只是顯得低調(diào)謙虛一些。”
白溪沒搭話,只是那兩道柳眉像是甘露府的丘陵一樣,抹不平。
周遲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然后笑了笑。
松開手,周遲朗聲道:“晚輩重云山掌律周遲,曾是祁山劍修,特來向前輩問劍!”
四野無聲,聲音飄蕩而去,就像是湖面之漣漪。
眼見沒有什么反應(yīng),白溪倒是松了口氣。
可就在此刻,林深某處,有一道聲音響起,“祁山劍修?老夫還以為這世上再無祁山劍修了,沒想到,居然還有一個貪生怕死之徒,另起爐灶之后,還真是過得不錯啊,居然已成一山掌律?!?/p>
周遲也不廢話,“前輩既然不愿一見,那就一戰(zhàn)好了?!?/p>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有些詫異,“膽子如此大?不過堪堪是個歸真中境,也敢向老夫問劍?”
“前輩境界雖高,但不見得劍道也高,晚輩未必沒有勝算?!?/p>
周遲瞇起眼,劍氣散開,已經(jīng)開始去找尋那道氣息。
“好好好,膽子真大啊,聽你言語,老夫不過癡長幾歲而已,其余事情,不值一提?!?/p>
那道聲音響起,“既然覺得老夫無用,何必來尋老夫?”
周遲笑道:“大事雖然晚輩自可去做,但一些小事,還是想要麻煩前輩。”
那聲音沉默片刻,忽然大笑起來,“你這樣的年輕人,說大話不要緊,但沒有本事,今日,真的會死的?!?/p>
隨著話音落下,一條劍光連成一線,在東南方向蔓延,為周遲指向遠處。
周遲知道,這是那人在給自己指明方向,他看了一眼白溪,正要說話,白溪就搖頭微笑道:“我不攔著你,可你也不能不讓我跟著你?!?/p>
不等周遲說話,白溪就有些煩躁道:“趕緊去,我也是個歸真,丟不了?!?/p>
周遲哦了一聲,瞬間化作一條劍光,追光而去。
白溪一怔,隨即埋怨道:“也沒說有這么快??!”
……
……
兩條劍光,一前一后,墜落到一處山巔。
正有兩塊大石,相距數(shù)丈,石頭一大一小,大石立前輩,小石立晚輩。
老人一身灰布長袍,滿頭白發(fā),身材不算高大,臉上皺紋如同山間溝壑,擠在一起。
他負手而立,看向?qū)γ孢@個身穿暗紅長袍的年輕劍修,“老夫雖隱居山林,但對外界之事也有所耳聞,重云山掌律周遲,名聲不淺,說是什么東洲有史以來最天才的劍修,這話你覺得你擔(dān)得起嗎?”
周遲微笑開口,“外人言語若是太高,就要想自己是否擔(dān)得起,外人言語若是全是詆毀,豈不是也要日日想著自己是否真如外人所說?依著晚輩看來,外人言語,說什么就由著他們?nèi)フf就是了?!?/p>
老人瞇起眼,“剛才如此狂妄,此刻怎么又如此了?”
周遲對此只是微笑道:“言語不過手段,只是想見前輩一面而已?!?/p>
老人面無表情,甚至有些不滿,因為他剛剛的確已經(jīng)動怒,只是所謂殺心,倒是沒起,東洲劍修一脈如此,出一個過得去的劍修很不容易,他既然出身于東洲,自然也不愿意做這樣的事情。
“你適才說你是祁山劍修,又是何意?”
老人微微瞇眼,不等周遲說話,然后瞇起眼,“難不成你便是祁山的玄照?”
在甘露府隱居的老人,如果說還對什么感興趣,自然就是東洲的這些個劍修了,那些個一把年紀(jì)了,還在歸真境蹉跎的劍修,反倒是進不了老人的眼,他在意的,從來都是那些年輕的劍道天才,只有年輕人,才有希望。
只是前十年,一座東洲,年輕一代的第一劍修,甚至都未能成為年輕一代的第一人,這讓他很失望。
直到周遲的橫空出世,其實才讓他覺得有了些意思,不過對于玄照的隕落,老人依舊會覺得遺憾。
這會兒想起周遲的話,這么前后一聯(lián)系,老人算是想到了一些東西。
周遲倒是毫不隱瞞,點頭道:“晚輩在祁山修行之時,劍名玄照。”
老人瞇了瞇眼,“從祁山離開,你哪里都沒去,偏偏去了重云山,看起來你是知道了一些東西?!?/p>
周遲看著老人,說道:“看起來前輩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p>
老人這話,已經(jīng)印證了周遲之前生出來的想法,當(dāng)時他看著那小廟里的香火,就猜測這個老人不只是敬重那位解大劍仙那么簡單。
祁山和重云山之間的聯(lián)系,整個東洲,只怕也找不出幾個人知曉。
老人并不回答周遲的話,只是微笑道:“有些事情,你肯定想知道,老夫憋了這么多年,終于遇到一個可以說的人,自然也想說,不過能不能聽,還得看本事。”
周遲點了點頭,劍修之間,想要相熟,最簡單的方式,還是問劍。
“老夫已經(jīng)登天,你不過歸真中境,不過聽說你曾劍斬那歸真巔峰的白堊,那條老鱷老夫也見過,有些本事,所以可見你也有些本事,既然都有本事,老夫就不壓境了吧?”
老人微微一笑,言語之中,倒是有些玩笑意味。
周遲說道:“那就向前輩討教一二?!?/p>
老人一怔,本來他那言語說出來,也就是給對面的年輕人一個臺階下的,他順勢要自己壓境,自己雖說會有些遺憾,但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但他卻沒想到,對面的周遲,硬生生的沒要他的臺階。
這樣的年輕人,從來不多的,至少老人這一生,并未見過這樣的年輕人。
只是這個時候看著這個年輕人的目光灼灼,讓老人一時間有些恍惚。
仿佛已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