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猶豫,當即轉身,用自己的血肉身軀猛然撞向遠處的一條劍光,這是想要硬生生為自己撞出一條通道來。
只是看著他如此行為的周遲,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
“晚了?!?p>這兩個字的聲音很輕,但吐出來的時候,就宛如炸雷在高承錄的耳畔炸響。
他心神在一瞬間,都渙散了一些。
下一刻,那條浩蕩劍光直接撞向了他的身軀,撞到了那件麟甲之上。
咔嚓一聲。
這一次,劍光瞬間撞碎那件鱗甲,鱗甲先是如同蛛網般裂開,之后更是轟然崩碎,就此四分五裂。
那條劍光順勢便將這位百鱷山的大長老身軀直接洞穿,在他的身軀上留下一個拳頭大小的洞。
那條劍光繼續(xù)遠去,撞碎遠處的一座矮山。
轟隆隆的巨響從遠處傳來,無數(shù)的山石在遠處的山中落下,滾滾不停。
高承錄吐出一大口鮮血,臉色變得無比蒼白,體內則是有一條雪白小鱷掠出,要逃之夭夭。
但很快,就有一條劍氣化作的長線,直接纏繞住那條雪白小鱷,將其如同捆粽子一般死死捆住。
五花大綁。
只是這并非尋常的絲線,而是周遲的劍氣,此刻高承錄的這件心頭物,正在時時刻刻遭受周遲的劍氣侵蝕。
那種痛苦,要遠比武夫淬煉身軀的痛苦一萬倍。
只是即便如此,高承錄也愿意忍受這樣的痛苦,因為人只要活著,就還有無限可能,而要是死去,那就是什么都沒了。
只可惜周遲并不打算在他這里得到什么,而是微微動念,那條劍光便如同千百劍同時落到高承錄的心頭物,直接將其碾碎。
咔嚓一聲,如同鏡碎。
百鱷山大長老高承錄,卒。
做完這一切的周遲松開懸草,飛劍緩緩懸停于身側,安靜不語。
周遲轉過頭,看向謝昭節(jié)和御雪。
兩人其實趕來有些時間了,正好在周遲之前那一劍斬碎高承錄的雪白大鱷之時,眼見周遲沒有落在下風,也就沒有出手。
至于更遠處的那些重云山弟子,此刻全都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我們看到了什么?
百鱷山的大長老高承錄,早就成名多年,實打實的大人物,這樣的人,居然在自家掌律面前,一直落在下風,被追著打?
那之前山中一戰(zhàn),就是掌律自始至終都在放水而已?
此刻不知道多少重云山弟子,看著周遲的眼神里,炙熱無比。
從西顥到周遲,從歸真巔峰到歸真初境,說沒有落差感,都是假的,但現(xiàn)在,這種落差感,不會有了。
如果這一戰(zhàn)之前,他們還是更多地將周遲當作同齡人,同代人,年輕人,那么此戰(zhàn)之后,他們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
眼前的掌律,已經是東洲的大人物了。
“掌律威武!”
不知道是哪個弟子先開口,然后躬身行禮。
然后便有此起彼伏的聲音跟著響起。
“掌律威武!”
一眾弟子,在遠處認真對著周遲躬身行禮。
周遲看了一眼那些弟子,很快收回視線,看向謝昭節(jié)和御雪兩位峰主。
謝昭節(jié)看著周遲,眼眸里,還有怒意,“殺得好,在我重云山殺了我重云山弟子,要是還能就此離去,那我重云山此后如何在慶州府立足?”
御雪也點了點頭,隨即問道:“要有人去百鱷山問罪吧?”
周遲思索之后,吐出一口濁氣,“境界要是再高一些,這會兒我就去百鱷山了。”
這話說的御雪也有些激動,她看了一眼周遲,其實想說要不然這會兒帶人直接去一趟百鱷山,但一想到今日重云山的情況,還是閉上了嘴。
“先回玄意峰吧?!?p>周遲神情復雜,轉身回山。
謝昭節(jié)跟御雪兩人,也很快招呼弟子們返山。
……
……
重云山中,不少外山修士已經聽說了山外的事情,大部分都有些驚駭,尤其是之前幫著百鱷山說話的那些修士,更是如遭雷擊。
他們之前雖然幫腔,但沒有一個人會認為那狗日的高承錄會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居然他娘的在重云山暴起殺人,殺人也就算了,最后還他娘的沒能跑得掉,死在了重云山。
這樣一來,這些個修士誰不怕重云山秋后算賬,萬一一不做二不休,讓他們都走不出重云山怎么辦?
至于之前沒有摻和這樁事情的修士們,則是驚駭于周遲一個歸真初境,竟然真能將那位歸真上境的武夫直接打殺了,要知道,歸真初境和歸真上境中間,還隔著一個歸真中境呢。
到了這個境界,能越過一個小境界戰(zhàn)而勝之,就已經十分的了不得了,如今這可是隔著兩個小境界。
這個重云山的新任掌律,不是常人啊。
總之此刻還在山中的修士,沒有一個心神安定的。
好在最后白池來到眾人這邊,安撫一番之后,也沒有興師問罪,只是請各家修士先下山。
這樣一來,那些之前幫腔過的修士們都松了口氣,不過這趟回山,他們一定會將今日的見聞告訴自家宗主,要讓他們好好想想,在這慶州府,究竟是要站在這膽大包天的百鱷山身側,還是選擇站在已經出了一個了不得天才的重云山身邊。
等到修士們都走得差不多了,乾元真人這才開口詢問白溪,“小溪,我們先下山?”
雖說之前白溪已經表露了要拜訪周遲的想法,但這會兒重云山明擺要處理大事,他們身為客人,也不能給人添麻煩才是。
白溪想了想之后,還是點了點頭。
白池有些歉意地看著乾元真人,后者搖了搖頭,輕聲道:“都看在眼里,白道友不必抱歉,等事情處理好再說。”
白溪默不作聲。
不過接下來白池一句話,倒是讓白溪挑了挑眉。
“掌律托我?guī)€話給乾元真人,過些時日,他會到黃花觀拜訪諸位道友。”
乾元真人微笑點頭,“那貧道便先回山,掃榻相迎啊?!?p>白池說道:“只怕叨擾?!?p>乾元真人擺擺手,之后客套幾句之后,這便帶著白溪下山。
白池送到了山腳。
等到離開重云山,乾元真人才開口問道:“小溪,歸真初境殺了歸真上境,你怎么看?”
白溪說道:“師叔心知肚明,問我做什么?”
乾元真人吃癟,有些尷尬,這才輕聲道:“看起來這位重云山掌律,在東洲之外,得了不少機緣啊?!?p>白溪默不作聲,要說機緣,她不認為這家伙能比她得得更多,要知道,她可是見過了青天打架,還和其中一位青天成了姐妹呢。
不過這家伙能這么厲害,她也有些意外。
“我回去之后,就要閉關了?!?p>白溪忽然開口,眉頭微微蹙起。
乾元真人打趣道:“怎么了?是覺得被那位掌律刺激到了?”
白溪不回答,只是說道:“不過師叔,等他來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p>乾元真人哦了一聲,接著打趣,“小溪,不會不是勝負心吧?”
“什么?”
白溪有些茫然。
乾元真人感慨道:“會不會是咱們小溪心動了?”
聽著這話,白溪低下頭,臉有些燙。
乾元真人作為過來人,看著這丫頭這個樣子,眼神溫柔,情竇初開的女子,大概是這個世上最好看的一幅畫了。
……
……
玄意峰中,小小藏書樓,幾位峰主都齊聚在這里,圍著一張木桌。
桌上擺著幾樣東西,都是高承錄的遺物。
幾位峰主神色凝重。
林柏率先開口,“百鱷山這些年,一直都十分謹慎,即便早有想法,也沒有像如今這樣大張旗鼓。”
謝昭節(jié)這會兒氣已經消了不少,聽著這話,冷笑一聲,“無非是背后有人了?!?p>她這話一說出來,幾人都點點頭,對此沒有任何的疑問。
如果不是這樣,就憑著一座百鱷山,敢如此行事?難不成小小的百鱷山,有人踩狗屎了破境登天了?
“可那高承錄行事也太簡單了吧?不管如何,難道不怕牽扯到百鱷山嗎?”
白池提出疑問,這種懷疑,在合理范圍內。
周遲說道:“大概是寶祠宗有承諾,他若真能殺了我,逃離重云山,大概就會跑到寶祠宗去,我們就算找上百鱷山,他們也能以那是高承錄的個人行為,百鱷山全然不知來推脫?!?p>“這個理由,很顯然站不住腳的。”
御雪深吸一口氣,神色不善。
周遲說道:“當然站不住腳,但百鱷山會提出賠償方案,若是我們非要和百鱷山大動干戈,那么寶祠宗就會充當和事佬的角色,甚至于直接站在百鱷山那邊,到時候慶州府有多少宗門會愿意馳援我們?只怕就連仗義執(zhí)言的人都不會太多?!?p>林柏憂心忡忡,“說到底,還是寶祠宗的勢力太大,以勢壓人而已。”
“倘若他殺了那弟子,我沒有追出去,甚至于追出去了,也沒能殺了他,總之他也不會回到百鱷山,事情和上面說的一樣,但更壞的卻是,重云新任掌律無能,讓人在山中逞兇而沒辦法制止,重云山無能,不能將這等人打殺在重云山,總之這樣一來,從內往外,都很麻煩?!?p>重云山內部弟子,會對周遲失望。
慶州府的那些宗門,特別是原本和重云山關系不淺的宗門,會好好想想自己的立場。
周遲說道:“不過看他的樣子,是想要順勢殺了我的想法更大,可惜本事不濟?!?p>聽著本事不濟四個字,幾個人的眼神都怪怪的。
一個歸真上境,被一個歸真初境說成本事不濟。
好吧,也有道理。
誰叫周遲不能以常理視之。
“如今怎么辦?”
謝昭節(jié)看著周遲,宗主師兄離山之前,說過一切事情,都聽周遲的。
周遲想了想,說道:“白峰主要去一趟百鱷山,興師問罪,總要讓他們出出血的?!?p>白池皺眉道:“這件事百鱷山勢必也清楚,我們這么過去,他們不會直接翻臉?”
“去一趟,只是為了告訴他們,我們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節(jié),他們?yōu)榱朔€(wěn)住我們,自然會愿意拿些東西出來的。這件事他們不占理,又有那么多認證,高承錄死了就死了,他們只能捏著鼻子認下。”
“我們不去,他們會覺得我們已經決定要和他們不死不休,說不定會狗急跳墻,這樣的事情,是寶祠宗最想看到的?!?p>周遲點破其中的關鍵,然后深吸一口氣,“寶祠宗的行動越來越快了,看起來,這些人已經知道了些什么的?!?p>白池點了點頭之后,說準備準備就前往百鱷山,然后他問道:“我們當真要和他們不死不休嗎?”
周遲還沒說話,謝昭節(jié)就已經怒道:“都他娘的打上門來了,當然要和他娘的不死不休!”
周遲看了一眼窗外,說道:“這段時間,應該會是最后的太平時光了,我要下山一趟?!?p>對此,幾位峰主都只是給周遲投去一個復雜的眼神。
周遲微笑道:“沒事的,東洲現(xiàn)在能殺我的人,真的不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