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禮直接無視了打招呼的孟書池,目光徑直落在她沾滿污泥的右腿上面,眼角微微一顫,啞著聲音問:“有沒有撞疼?”
他的聲音充斥著關(guān)心,明眼人一聽便知他們二人是很熟悉的關(guān)系。
孟書池沒想到沈宴禮居然和這個女生認(rèn)識,臉上劃過一抹詫異,下意識以為女生是他們大院的,只是他之前怎么不知道他們大院里有這么好看的女生?
周蕓晚聞言緩緩回神,朝他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還好,不是很疼?!?/p>
但她的視線還是時不時落在跟著他一起過來的那個女生身上,她穿著灰色大衣,黑色鉛筆褲,一頭利落的齊耳短發(fā),戴著一個黑色框架眼鏡,氣質(zhì)優(yōu)雅大方,一眼便能看出是個高知女性。
剛才和沈宴禮在角落里說話的,好像就是她。
聽到她的回答,沈宴禮眼神更冷冽了,轉(zhuǎn)而看向一旁縮著腦袋的孟書池,呼吸凝滯,似是忍了又忍:“你怎么騎車的?這么寬的馬路,還能撞到人?”
“我來幫我媽打醬油,準(zhǔn)備回去的時候沒仔細看路,才不小心……”孟書池低垂著頭,替自己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jīng)]有底氣,就像個犯錯受訓(xùn)的小屁孩,怕極了沈宴禮。
后來周蕓晚才知道孟家就在沈家后面,也就是她昨天看見養(yǎng)了條中華田園犬的那戶人家,兩家就隔了一條街,關(guān)系很不錯,算是世家。
沈宴禮從小接受的是軍事化教育,體智德美勞均衡發(fā)展,也就是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同齡人對他那是學(xué)也學(xué)不過,打也打不過。
再加上每個人小時候幾乎都有過慕強心理,尊敬,崇拜,羨慕,害怕等各種心理交織,使得孟書池以及大院里其他的同齡人,基本上都是跟在沈宴禮這個大哥哥的屁股后面長大的。
大哥哥訓(xùn)話,他們自然只有乖乖挨收拾的份。
話說回來,這還是周蕓晚第一次看見沈宴禮情緒如此外露,忍不住對他瞧了又瞧,半晌過去,桃花眼翹了翹,好心開口幫忙打圓場:“也不全是他的錯,我也有責(zé)任?!?/p>
見她幫孟書池說話,沈宴禮黑眸幽深,眉頭緩緩蹙成川字,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不知道要從她臉上看出些什么。
周蕓晚直視著他的目光,眨巴眨巴水靈靈的眼睛,小聲補充道:“我出了商場后急著去找你,就沒有注意到路旁邊的他,你罵他一個人我心里會過意不去的,要不,你也罵我兩句?”
沈宴禮聞言微哽,她究竟從他的哪句話看出他在罵人?
沉默了會兒,輕扯下嘴角,沉聲說:“我沒有罵他?!?/p>
周蕓晚努了努嘴,一派凜然地說道:“那你這么兇干嘛?”
“……”沈宴禮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而一旁的孟書池見他神色有所緩和,當(dāng)即有眼色地順著周蕓晚給的臺階下,義正言辭地表示:“二哥,我保證以后認(rèn)真看路,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fā)生了。”
“不過,你們兩個怎么會認(rèn)識?。俊?/p>
此話一出,旁邊一直沒開腔的女生也好奇地問了句:“是啊,之前好像沒見過?!?/p>
李今檸臉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溫柔的語氣也不會讓她忽然的插嘴顯得那么突兀。
她是沈宴禮研究所的同事,也是大學(xué)同學(xué),他們認(rèn)識了多少年,她就暗戀了他多少年,前段時間得知他因為他父親的事離開了京市,但并不知道他已經(jīng)回來了。
她也沒想到閑來無事出門逛一逛會碰到他,因為太過驚喜,所以她就跑過來和他打了個招呼,順便拉著他聊了會兒天。
因為知道他不喜歡私下和同事接觸太過,所以專門挑了些工作上的問題,比如他什么時候回研究所,研究進展之類的,但是沒想到剛聊兩句就看見這邊出了小事故。
圈子就那么大,孟書池她也認(rèn)識,知道他跟沈宴禮比較熟,于是就跟處在視野盲區(qū)的沈宴禮說了這事,他就拋下她火急火燎趕過來了。
跟過來以后,她才發(fā)現(xiàn)他擔(dān)心的并不是孟書池,而是和孟書池發(fā)生了矛盾的那個女孩子。
女孩子長得很漂亮,但看上去年紀(jì)還小,估摸著和孟書池差不多大,心里敲響的警鐘這才松懈了下來。
畢竟在她心里,沈宴禮喜歡的應(yīng)該是知性成熟的女性,就像她這種,而不是眼前這種嬌滴滴,只會撒嬌博取關(guān)注的小女生。
不過看沈宴禮緊張的反應(yīng),她猜測對方應(yīng)該是他的某個親戚,還是關(guān)系很親的那種。
周蕓晚看了一眼李今檸,因為女人精準(zhǔn)的第六感,以及她見到自己的第一眼那種莫名其妙的敵意,基本能夠判定她是沈宴禮身邊的一朵小桃花。
優(yōu)秀的人不分男女,身邊肯定不乏追求者,只要正主本人不對桃花特殊對待,她就不會特別在意,也不會把對方放在心上,更不會把對方當(dāng)作假想敵。
她想要的是擁有沈宴禮,而不是一一干掉他身邊的女人再擁有他,這樣太累,也太沒意思。
思緒回轉(zhuǎn),她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沈宴禮的黑眸,心里暗暗有些期待,想聽聽他在熟人面前會怎么介紹她,會不會還是像上次那樣說她是他的妹妹?
沒多久,就聽到沈宴禮低沉的嗓音:“她是我妹……父親戰(zhàn)友的女兒周蕓晚,以后會一直住在我家?!?/p>
就這?周蕓晚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
在她心里這么官方的答案還不如妹妹呢,至少妹妹還顯得親密些,但是在外人面前這么介紹也沒有毛病,只是難免生疏了些。
另外兩人心中卻微微震驚了,他們其實都知道周蕓晚的存在,畢竟沈宴禮離開京市那么些天,可以說就是為了她,而且還破天荒把人給帶回來了。
這些天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件事,但是他們沒想到這么快就能見到本人。
氣氛詭異地沉默了一陣,周蕓晚深吸一口氣,率先打破僵持:“你們好,我是周蕓晚,以后多多指教?!?/p>
“你好,我是李今檸,是沈同志的同事?!?/p>
“我剛才介紹過了,我叫孟書池,就住二哥家后面,我們這也算陰差陽錯提前認(rèn)識了?!?/p>
簡單說了幾句話后,李今檸就跟他們道了別,而孟書池因為和他們順路,就和他們一起回去,他的自行車還能幫忙放一些東西。
兩個年齡相仿的年輕人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尤其是孟書池對周蕓晚很有好感,一直不停地找話題和她聊天,談到共同興趣的時候,那更是興奮得就差原地蹦跶幾下了。
久而久之,話少的沈宴禮就像是被二人排斥在外。
沈宴禮獨自走在外側(cè),中間是推著自行車的孟書池,周蕓晚則走在最里側(cè)。
沈宴禮目不斜視,面色淡然冷漠,可微微蹙著的眉還是暴露了他此刻不愉快的心情,腦中一遍遍回蕩著他剛才的回答。
他本來是想說妹妹的,但不知道為什么會臨時改了口,仿佛在那一瞬間他忘記了妹妹二字的發(fā)音,迫于無奈,才只能換了個說辭
耳邊的聒噪還在繼續(xù),他側(cè)首睨去一眼,看到的是兩張青春洋溢的笑臉。
眉頭皺得更深了。
頭一回,他覺得孟書池的那張臉,很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