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嬤嬤過來,遠(yuǎn)遠(yuǎn)地見服侍的丫鬟們,還有大爺身邊伺候的小廝冬生,全部園子外頭,當(dāng)即便皺了眉頭。
最近,大爺給二夫人請安來得過于勤快了些。
雖是嬸侄,到底是男女有別,尤其二夫人還是寡居,須知寡婦門前多是非,二夫人更應(yīng)當(dāng)注意些才對。
晚輩不懂事,長輩的怎么能跟著不懂事呢?
這會子,申嬤嬤倒是責(zé)怪起章氏不懂事了,全然忘了平時有意對章氏的縱容。
一道過來的余姨娘見申嬤嬤黑了臉,拿著帕子遮住嘴角邊的嘲笑,嘴里則道:“如今我們大房多虧還有大爺在二夫人身邊盡孝,我同趙姨娘,并兩位姐兒在別處的日子方過得好些?!?/p>
“唉,大爺懂事了,想來遠(yuǎn)渠縣老家的夫人也甚是欣慰了?! ?/p>
所以,你這老東西少作妖!
也不想想如今大房靠誰的臉色過日子!
大爺是爺們,如今又是大房唯一能頂事的,孝敬好二夫人,大房才有出路。
申嬤嬤自然聽懂余姨娘暗里的敲打。
板著臉,冷道:“姨娘既知道如今大爺懂事了,更應(yīng)該為大夫人排憂解難才成?!?/p>
“霜景、月凝兩個丫鬟大夫人可是花了大價錢從戲班子里買回來送到蘭哥兒身邊去的,余姨娘既攬了這樁差事,也該辦成了。”
余姨娘嘴角邊的笑漸漸凝固。
心里頭已經(jīng)在破口大罵了大夫人關(guān)在渠縣的祠堂里,手還能伸到上京,還能繼續(xù)請申老婆子賣命。
“妾身也想為夫人排憂解難,可如今侯府被二姑娘看著鐵桶般密不透風(fēng),那蘭哥兒更是一直待在書院不歸家,妾身是有心也無力啊?!?/p>
霜景、月凝是雙生子,生得有幾分姿色,數(shù)月前,被余姨娘以給蘭哥挑通房丫鬟為由,送到了章氏身邊。
哪知道后來發(fā)生種種,人沒有送出去,章氏唯著兩姐妹長得不錯,干脆先留在身邊伺候了。
可讓申嬤妨里好一陣來氣。
用來帶壞蘭哥兒的樂伶,如今卻淪為章氏身邊看門的丫鬟!
枉費大夫人每人花了二百兩銀錢,把兩姐妹買了回來。
如今到了年關(guān),大夫人又讓婁管事送了信,務(wù)必要在大爺春闈前,讓上京城人人知曉蘭哥兒沉迷女色,好以踩著蘭哥兒的肩膀,讓大爺重新在上京立足。
眼前,機會來了。
申嬤嬤冷道:“過幾日便是七老爺嫁女,二夫人定要回去送嫁, 蘭哥兒書院那頭也應(yīng)當(dāng)回府, 余姨娘是聰明人,想來知曉怎么做了?!?/p>
“知曉,知曉,妾身知曉了?!?/p>
余姨娘嘴里應(yīng)下,心里卻沒有當(dāng)回事。
她傻??!
侯府現(xiàn)在是二姑娘當(dāng)家,誰敢去動蘭哥兒?是不要命了嗎?
呵。
她還想多活幾年呢。
至少要等音姐兒嫁了人。
申嬤嬤聽出余姨娘言語里的敷衍,暗里也是氣到咬牙。
這群賤妾!
見著夫人落難,一個二個都落井下石,不把夫人當(dāng)回事。
哼!
只要夫人一日還是大房的主母,這些賤妾就得乖乖聽夫人的安排。
“姨娘知曉要好,要知,音姐兒的婚事還得大夫人點頭呢,想來,姨娘也是盼著音姐兒嫁戶好人家吧。”
威脅加敲打,頓讓余姨娘心口發(fā)顫。
又聽申嬤嬤繼續(xù)道:“老奴聽說,大老爺為了桃姨娘腹中的少爺日子過好些,有意把音姐兒、容姐兒許給富商為妾……”
邊說, 邊留意余姨娘臉上的表情。
視線剛斜瞄過去,便正好見著余姨娘僵住的臉色。
這回,輪到申嬤嬤面有嘲諷了。
一個妾室而已。
還想在正室手里翻天?
那是不能的!
拿捏著音姐兒婚事,余姨娘就該在夫人面前奴顏婢膝,孝敬著夫人。
余姨娘想到的卻是,自己那個被大夫人遠(yuǎn)遠(yuǎn)打發(fā)到外頭讀書的嘉哥兒。
哥兒他日若中舉,親姐卻是妾身,傳出去會在官場同僚取笑。
為了嘉哥兒有前程,她只能繼續(xù)聽夫夫擺弄。
話到為止,申嬤嬤也就不再多說了。
再走下去,便到了園子前,有些話可不能讓丫鬟、小廝聽到。
余姨娘也沒有再說,找起了別的話頭。
看到園子四周的變化,余姨娘便道:“這園子新要修繕過吧,與我離開前不太一樣了?!?/p>
提到這個,申嬤嬤不由又得意起來,道:
“大爺喜歡田園雅趣,二夫人又喜大爺?shù)牟湃A,上月里頭便依著大爺?shù)南矏壑匦滦蘅?。余姨娘,如今二夫人是把大爺?dāng)成親兒子疼愛,日后不愁大房不會復(fù)起?!?/p>
余姨娘聽到暗里直咂舌。
二夫人章氏果真是一如既往地擰不清啊。
嫡親的兒子不疼,疼愛跨親的侄子。
瞧瞧這園子,拾掇得忒好了些!
外頭是黃泥砌成的院墻,墻頭鋪著農(nóng)戶在野外割的茅草,一扎一扎的鋪著,打遠(yuǎn)處一看,還真以為是哪戶條件稍殷實點的莊稼人家。
可那園子如今正半掩著的木門卻不簡單,用的是上好黃花梨木,再刷上桐漆清漆,冬日雪陽照著,折射出璀璨光芒。
就外頭瞧著都看出是貴了銀子,那里頭不知是何光景呢!
不行。
她這次想點法子在二夫人面前哭一哭,為嘉哥兒哭些娶新婦的銀子才成。
沒有銀子,莊子、鋪子都可以。
余姨娘心是生出別的主意,一時沒有再吭聲,申嬤嬤就以為自己把余姨娘給鎮(zhèn)住了,也沒有再吭聲。
前面再拐個彎就到了園子門口,就不與余姨娘多說了。
候在黃花梨木的園子門前霜景、月凝已經(jīng)冷到受不住了,時不時跺跺腳,雙手捧著哈氣取暖,背對著的兩人是沒有留意到申嬤嬤、余姨娘的到來。
正面對著的冬生卻朝見了。
連忙低了頭,比原先更為恭敬地候著。
雙生姐妹見此,頗有些默契的暗里交換了一下眼神后,便打算偷會兒懶了。
妹妹月凝輕咬下唇,往冬生身上瞄幾眼,小聲道:“冬兒,要不咱們也找個地方躲躲?”
“糊涂,咱們當(dāng)奴婢哪里能躲,好好站著?!?/p>
姐姐霜景唱起了黑臉,又道:“我們?nèi)巳懔?,誰站這兒伺候大爺、夫人?”
冬生機靈,又幾次同雙生子們有過來往,看穿了兩人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