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文濯早便想離開了。
起身后朝著滿院女眷作揖,領了胭脂離開。
衛(wèi)姮與謝氏也是給女眷們賠禮道歉,女眷再次回了園子里聽戲,羅氏因受了驚擾,也提前離席。
她是瞞了賀大人過來,本就病著,如今更是精神不濟,衛(wèi)姮沒有強留,出門送了羅氏。
“今日之事你也不必自責,那丫鬟既是衛(wèi)大夫人撥到你院里的,如今不過是正好回了原處?!?/p>
“那丫鬟瞧著不像是正經(jīng)女子,去了你堂兄院里估摸還會繼續(xù)興風作浪,你今兒便把丫鬟的賣身契交與你堂兄,早早交割清楚,日后再出什么事兒,衛(wèi)大夫人也不可能怨你身上?!?/p>
羅氏雖病著,氣息也有些發(fā)虛,但言語里的利索依舊不改。
京兆杜家,皆是沙場點兵能文又能武的名將功臣,便是教出來的女子,言談舉止都有一股子不怕惹事的烈性。
盧氏說衛(wèi)姮安的什么心思,在東廂房里歇息的她聽得一清二楚。
若不是桂嬤嬤擋著,她非得出來替衛(wèi)姮辯上一二。
如今衛(wèi)姮送她上馬車,趁著這點子路程,羅氏對衛(wèi)姮說起了掏心窩的話兒。
衛(wèi)姮笑道:“胭脂的身契一直在衛(wèi)大夫人手里,倒也省了交割?!∷齺砦以豪镉植蛔阋辉拢缃袢チ颂眯衷豪?,日后會有什么造化,與我也沒有什么關系?!?/p>
羅氏也不驚訝,只道了一句,“都說衛(wèi)大夫人素有賢名,我還險些當真了。”
這話,衛(wèi)姮再恨盧氏,也是不好接話了。
況且,背后非議長輩,狂悖無禮,有失德行,便是她再不喜盧氏,也斷不會在人前詆毀她。
再者,她今日所謀已成功,足夠讓盧氏惡心許久,又何必再在口舌上逞強呢。
桂嬤嬤見此,對衛(wèi)姮的從容淡然不禁在心里暗暗贊嘆。
都說女隨母,眼前這位衛(wèi)小姐倒是遠遠強過其母章氏。
想到章氏毫無規(guī)矩、章程的言行,桂嬤嬤又不禁暗里對舉止得體,進退有度的衛(wèi)姮感到惋惜。
有這么一位擰不清的母親,衛(wèi)小姐再不錯,親事上面恐有些艱難。
羅氏還沒有走出勇毅侯府,得知妻子受驚的賀知章賀大人沉著臉,謝絕衛(wèi)宗源的相送,提前離席了。
是桂嬤嬤見主母受驚,不敢瞞了主君賀大人,遣了隨行的管事媽媽去前院找到了主君。
這會兒子聽瀾院發(fā)生的事兒也傳到了前院。
賀大人離席前還特地冷冷地看了衛(wèi)宗耀一眼,再拂袖離開。
子不教,父之過!
衛(wèi)宗耀羞愧到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禮部的崔大人搖搖頭,對衛(wèi)宗源嘆道:“可惜了?!?/p>
衛(wèi)宗源淡道:“年少氣盛,今日吃了教訓,日后若能律己修身、崇德向善,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骨子里極為傲慢、自負的濯哥兒在許多人眼里是斯文、爾雅,進退有度,他瞞過了很多人,卻瞞不過他這個七伯父,也沒能瞞過禮部崔大人、兵部的賀大人。
今日顏面盡失,唯愿他自省其身,做到真正的‘明心見性,不矜不伐’。
崔大人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失笑,“衛(wèi)大人啊衛(wèi)大人,爾真乃奇人也!”
族中男丁在女色上面栽了大跟頭,落了個德行有虧的名聲,他不僅不慌,反而覺著是件好事。
嘖嘖嘖。
換作是自個,如同衛(wèi)宗耀一般,羞愧到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為好。
衛(wèi)宗源不置可否一笑,睇了渾身上下都透著尷尬的十一族弟,眼里,冷意掠過。
什么醉酒跌進冷泉里,婢女路過相救……誰信?
不過是表面上好聽一些罷了。
更令他不齒的是,緣由還是婢女自個說的,而非出自濯哥兒嘴里,更可見濯哥兒言行不一,乃小人行事!
衛(wèi)宗源壓下心里冷意,暗沉的視線落到正與族中叔伯們敬酒的蘭哥兒身上。
濯哥兒已毀,絕不能再毀了蘭哥兒。
不可再兩府合一!
等蘭哥兒、姮姐兒孝期一過,必須分府!
送走羅氏、賀大人的衛(wèi)姮,此時若知曉七伯父衛(wèi)宗源的心思,今晚都會高興到失眠。
后宅的院子一曲戲畢,肖夫人也匆匆離開。
衛(wèi)姮沒有去送肖夫人,是眼睛紅通通的衛(wèi)云幽相送的,一直到肖夫人上了馬車,也沒有與衛(wèi)云幽說一句話。
“娘啊……”
馬車里,齊歡淳怯怯開口,“這事兒與云姐姐可沒有一點干系,您適才都嚇到云姐姐了。 ”
唉,云姐姐看著好可憐。
肖氏壓緊嘴角,沉道:“你也該好好學學規(guī)矩了,日后沒有我的點頭,不許出后院半點?!?/p>
“我不要!”
齊歡淳大聲抗議,“下月是蘭世子生辰,云姐姐還邀了我過來給蘭世子慶生?!?/p>
“蘭世子是男子,他的生辰何須你來賀?”肖氏厲聲,“齊歡淳,你再這般放肆,別怪為娘收拾你!”
齊歡淳從未被肖氏如此厲聲斥過,頓時委屈到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這回,肖氏狠了心沒有再哄。
在她沒有查清楚胭脂身份之前,絕不能讓淳姐兒去找云姐兒玩耍。
還有侯爺那邊——
肖氏按了按眉心,眼里的凝重愈發(fā)加重。
云姐兒與瑜哥兒的婚事,經(jīng)此一事,侯爺只怕不會同意了。
思及此,肖氏只覺自己的頭風都要犯了。
被肖氏惦記的嚴夫人,此時也是頗為頭痛。
三品大官的夫人與她坐一屋,客客氣氣地說著話兒,是說到她心驚膽戰(zhàn)。
謝氏讓丫鬟沏了茶,放緩了聲色與嚴夫人說著話兒,“夫人不怕拘謹,是我打擾了夫人,還望夫人見驚?!?/p>
嚴夫人抿了口茶,扯出一記不自然的僵硬微笑,小心翼翼地道:“夫人尋妾身過來,是想問胭脂,對嗎?”
謝氏溫聲問道:“夫人可知胭脂是哪兒的人?”
“那胭脂啊……”
嚴夫人往四周看了下,謝氏抬手示意丫鬟全部退下。
待衛(wèi)姮尋找謝氏,便發(fā)現(xiàn)謝氏冷淡的神情之下,壓著風雨欲來的銳意。
七伯母這是——
怎么了?
一直到大宴結束,衛(wèi)姮去送嚴夫人才知曉七伯母為何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