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長依了衛(wèi)姮所言。
不管盧氏背地里如何對待衛(wèi)姮,可她畢竟是長輩。
章氏是個撐不起的,耳根軟,沒見識,聽風就是雨,能讓人三言兩語便哄了去,三年里也確實是盧氏照顧了二房。
想來,姮姐兒心里也是知道。
雖有怨對,但還是恪守本分,遵循禮數(shù),沒有讓盧氏難堪。
“好孩子,你是個大度知禮,侯府以后有你撐著,我與你七伯父、七伯母很是放心?!?/p>
老族長親自攙扶起眉眼皎然,行事頗有大家風范的族孫女,“家和萬事興,但愿你二叔一家,能念你的好?!?/p>
不會。
他們一家不會念她的好。
今日盧氏只會視為奇恥大辱,接下來,背地里還會有更大動作。
她啊,就等著盧氏主動出擊,主動撞到她手里。
只可惜老族長的一番好意了。
家和萬事興,不會存在大房與二房之間。
只會: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謝氏沒有那多煽情,她就不是個煽情的性子。
以姮姐兒的性子,未必會在意二房念不念恩。
遂,謝氏淡道:“老太爺,如今還得讓下人知道,他們效忠賣命的真正主子是誰?!?/p>
這才是正經(jīng)的事。
旁的,沒必要多說。
盧氏聞言,肝膽俱裂!
前些日她好不容易發(fā)賣了一批下人,按住此事。
如今,謝裁云這個毒婦,竟然……竟然……還要公之于眾!
“夫人,夫人……”
于媽媽見她氣狠,趕忙為她順氣,輕聲道:“這是沒有法子的事兒,您得接受再慢慢圖之。只要您一日還在衛(wèi)府,姮姐兒一日還在您手里,總有一日您會得償所愿!”
她家夫人,為衛(wèi)府操碎了心。
結果,得到什么?
什么都沒有得到。
累毀了自己不說,就連握到手里的,全沒了。
于媽媽是恨上了宗婦謝裁云,也恨上了衛(wèi)姮。
若非衛(wèi)姮寫信給族里,就不會有今日之恥!
姮姐兒,當真如夫人所說,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狠。
盧氏死死攥于媽媽的手,目光猙獰,牙咬到恨不能生食其肉,道:“我悔了,悔了沒有弄死她!”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p>
于媽媽凝噎,“夫人,唯今您得忍?!?/p>
除了忍,還能怎么樣?
“……二姑娘姮姐兒乃勇毅侯府嫡女,大房、二房又不曾分家,三年來由大房衛(wèi)夫人暫居勇毅侯府行管看家、教養(yǎng)之責?!?/p>
“如今二姑娘大了,內(nèi)宅一應事務二姑娘皆會慢慢接管,無須再辛勞大房衛(wèi)夫人一手操辦,爾等眼里以后若只有衛(wèi)夫人一個主子,而怠慢、輕視侯府嫡女,那也是容不得你們!”
“以前往往可以即往不咎,但從今日起,誰還敢領著勇毅侯府的銀錢,做出背主、欺主的事兒,好好想你們自個有幾條命!”
謝氏冷銳的聲音,蘊著不容置喙的威儀,殺氣騰騰砸進衛(wèi)府上下百來號下人的耳里。
不管是內(nèi)宅的管事媽媽,還是外院的大小管家,雜役婆子,跑腿小廝等等下人,但凡以前怠慢過二姑娘的,如今個個瑟瑟如秋風落葉。
紛紛惶恐不安表忠心。
衛(wèi)府的天,變了。
不不不。
是勇毅侯府的天,變了。
不再是大夫人盧氏當家做主,大夫人是敬著,二姑娘得要供著了。
……
處置了蘇媽媽,送走了許、林兩個禍害,敲打了勇毅侯府的下人,再又訓誡衛(wèi)宗耀、盧氏兩夫妻,早已過了晝食。
衛(wèi)姮早讓碧竹在聚香樓訂了席面,差人從后門送入青梧院的小廚房熱著。
謝氏身邊的管事媽媽趕過來,說是長平侯差人送禮,需得讓謝氏回去。
倒也不著急,但晝食是無法用了。
謝氏攜了衛(wèi)姮的手,淡道:“姮姐兒,我們幫你只是一時,終究得靠你自己立起來。”
“老太爺子有些話,你聽聽就好。家和萬事興,非憑你一己之力,便能做到,須得全家齊心方可?!?/p>
“我身為宗婦,尚且只能維持面上的客客氣氣,你不過是閨閣姑娘,沒那大的本事讓本就有異心的人,與你齊心併力?!?/p>
“智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你是侯府小姐,你父親是戰(zhàn)場殺亂的勇毅侯,你該拿出父親的刀起刀落的氣魄,好好管好勇毅侯府?!?/p>
“教養(yǎng)嬤嬤一事,你暫且不急,我已書信回陳郡,應不日便會有信兒,我過目后,再將嬤嬤送過來?!?/p>
“你且記好了,教養(yǎng)教授的是姑娘規(guī)矩禮儀,會說話、懂進退。你可以敬著她們,斷不能讓她們成了你的主子?!?/p>
衛(wèi)姮的鼻子一下子泛酸了。
七伯母是真正為她著想,才會說出這等掏心窩的話兒。
前世的七伯母,也是這般的幫襯她、提醒她,手把手地教她。
張開雙手,衛(wèi)姮輕輕抱住七伯母,依戀道:“七伯母,謝謝您為姮出頭,姮以后一定聽您的話,您說什么,姮一定照做。”
謝氏全身都僵了。
自家的閨女,都沒有像姮姐兒這般換過抱過她。
簡直是……
讓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動也不敢動的謝氏連聲音都僵了,硬邦邦道:“姮姐兒,你先放開我,好好站著說話?!?/p>
“我不?!?/p>
衛(wèi)姮熟門熟路地耍賴。
反正前世,她也是這般賴上七伯母,讓她從最初的頭疼到無可奈何地接受。
合宥、合宜兩位堂姐當年還醋道:“你才是母親嫡親的閨女,我倆怕不是撿回來的。”
謝氏頭疼,又無奈,“圣人尚有不對之時,我非圣人,亦會說錯話,辦錯事的時候。我非你,你非我,你所經(jīng)、所歷之事,是苦是甜,唯你自己知曉,我便是你長輩,又無權左右你?!?/p>
“姮姐兒,你不必事事聽從長輩所言。世間對女子本就要苛刻,伯母唯愿你,大是大非面前自有明斷,旁的時候,待自己好一點?!?/p>
衛(wèi)姮聽眼里沁出淚花。
連她的母親章氏,都不曾這般為她著想。
但凡聽到別人說她不好,也不會去證實,一句“你若做好,誰會說你?定是你沒有做好,才會說你?!北愣怂龑﹀e。
隔著好幾層的七伯母,卻知道處處替她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