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到婆子們眼神個個閃躲。
盧婆子別看穿得邋里邋遢的, 卻是個敞亮人。
她是修花剪草的婆子,伸出指甲縫都是黑的手,朝小丫鬟招招手,示意她們附耳過來。
“當(dāng)然是二房勇毅侯啊。你們啊進(jìn)府的日子短,不知咱們衛(wèi)府的情景。咱們衛(wèi)府是三年前大房為了照顧二房,大夫人提出兩府合一,才有了如今偌大的衛(wèi)府?!?/p>
“不然,以咱們大老爺?shù)墓傥?,能住上這么大的宅子嗎?那都是托二房勇毅侯爺?shù)母?。?/p>
啊……
丫鬟們面面相覷。
她們買進(jìn)來,管事媽媽可沒有說是侯府啊。
只說是衛(wèi)府。
“不相信啊,不相信你們問她們這三個老貨?!?/p>
盧婆子指向其他的婆子。
被指的三個婆子眼神閃躲,個個起身。
“哎喲,我突然想起灶上還熱著水,可別把鍋給燒壞了?!?/p>
“我也有事,先走一步?!?/p>
“時辰不早了,咱們都散了吧,”
生怕被盧婆子拉住,腳底抹油離開。
婆子們都散了,小丫鬟哪敢再偷懶啊,紛紛散開各忙各處的活。
盧婆子等這些人走遠(yuǎn),吐掉嘴里一直叼著的小竹枝,臉上的笑收住,冷呵了聲,轉(zhuǎn)身偷偷進(jìn)了青梧院。
凈了手,潔了臉,便連衣裳都整理過的盧婆子進(jìn)了屋里,恭恭敬敬朝衛(wèi)姮福禮。
“好媽媽快快起來?!?/p>
衛(wèi)姮一見,趕緊親身過來扶人。
她從李叔那里才知,原來一直在正暉院修剪花草的盧媽媽、竟也是軍戶遺孀。
早在父親生前差人送回衛(wèi)府當(dāng)差的
難怪前世,盧媽媽暗里也幫了她不少。
盧婆子道:“姑娘,禮不可廢?!?/p>
說完,不顧衛(wèi)姮攔著福了禮。
她家那口子戰(zhàn)死沙場,無兒無女的婆家罵她是掃把星,暗里給她喂藥,把她賣進(jìn)臟窖做皮肉生意。
是侯爺?shù)狡偶宜退拦淼膿嵝艚?,知曉她賣進(jìn)臟窖后,帶上小兵把她救出來,又派人護送她到上京進(jìn)了衛(wèi)府當(dāng)差。
她這條命都是侯爺給的,見了侯爺?shù)墓媚镌趺茨苁ФY呢。
盧婆子年紀(jì)不大,三十出頭,領(lǐng)了修花剪草的活,成日風(fēng)吹日曬,顯著老了,便成了下人嘴里的盧婆子。
其實,應(yīng)該是盧媽媽才對。
但盧婆子反覺得喊她婆子更好。
行完禮,盧婆子道:“按姑娘吩咐和守門的婆子、打掃的丫鬟們聊了幾句。不出兩個時辰,府里末等下人們都會知曉誰才是他們正經(jīng)主家?!?/p>
“辛苦媽媽了?!毙l(wèi)姮打開銀匣子,從里頭取了銀錢,“媽媽,這錢你先拿著……”
盧婆子退后一步,“姑娘使不得,這錢,我是斷不能拿。”
姑娘是主家,她一個下人給主家辦點小事,哪能要姑娘的錢?
衛(wèi)姮給初春使了記眼神,初春拿過碎銀子、銅錢,往盧婆子手里塞。
初春說,“好媽媽,姑娘是還有事需要媽媽?!?/p>
衛(wèi)姮笑道:“媽媽,如今衛(wèi)府都是大夫人掌著,我如同眼瞎、耳聾,處處受掣肘?!?/p>
“這些錢,是給媽媽用出去變成我的耳目,以后府里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我也好知道?!?/p>
就聽瀾院那個被她睡過的男人。
但凡她提前知道里頭住了人,便是死撐也要撐回青梧院,而不會闖入聽瀾院。
內(nèi)宅女子想要掌宅、掌權(quán),宅子里各處耳目是少不了。
有些厲害的主母,連公婆、叔叔們的院子里,都會安插耳目。
盧婆子聽完,鼻子發(fā)酸,哽著聲道:“姑娘長大了。”
以前她偷偷幫著姑娘,姑娘還躲著。
后來,是看著偌大的侯府一點一點變成大房的府邸。
衛(wèi)姮輕聲,“是我不好,讓你們失望了。”
盧婆子道:“姑娘哪里的話,您那時小,心胸磊落,是干大事的姑娘。大夫人既是伯母,又是個嘴里賢的,內(nèi)宅里的陰私,您哪知道呢?!?/p>
能說些話,可見是打心眼里為衛(wèi)姮著想。
“如今姑娘長大,想要撐起侯府,我們這些受侯爺恩惠的下人,定會同姑娘一條心,等著姑娘當(dāng)家做主?!?/p>
初春手里還拿著銀錢呢,聞言,便道:“媽媽既說了掏心窩子的話,又一心為姑娘著想,那這銀錢,媽媽且先拿著?!?/p>
盧婆子這才接銀錢。
她現(xiàn)在是盧氏那邊的人,衛(wèi)姮沒留她太久,初春領(lǐng)著她悄悄走角門離開青梧院。
果然,如盧婆子所言,不出兩個時辰府里多數(shù)下人便知道原來衛(wèi)府并非衛(wèi)府,而是侯府。
二房才是正經(jīng)的主子。
那大房不過是借住。
到了下午,盧婆子又給衛(wèi)姮捎來消息。
“大老爺昨晚怒氣沖沖離開杜微院,還在廡廊下站了許久才回閑野廬?!?/p>
初春秀眉微蹙秀聲秀氣說著,心里慢慢琢磨著。
“姑娘,大老爺向來給足大夫人體面,怎么會突然發(fā)怒離開呢?”
這得多失態(tài),以至于連體面都不要了?
衛(wèi)姮撥弄手里的黑棋。
確實不太對勁。
盧氏管家素來嚴(yán),下人間傳出她最不想提及的事,她怎么會沒有一點動靜呢?
她更不相信盧氏是在吃齋念佛了。
放下黑棋,衛(wèi)姮道:“走,隨我一起去杜微院請安?!?/p>
以前的她無論天氣如何糟糕,晨昏定省日日不落下,重活回來后還不曾一次主動去杜微院問安,那今日便去一趟吧。
初春看了下窗外,這時候問安?
時辰早不早的,晚不晚的,問哪門子安了?
但也沒有多問。
她家姑娘落水醒來后,身上不對勁地方多著去了。
呶,如今連棋都會下了。
有可能真是侯爺顯靈,讓姑娘把以前跟在大姑娘身后看到的,全學(xué)會了。
從屋里出來,正好碰上剛從外頭偷懶回來的三等守門丫鬟桃紅。
她見了衛(wèi)姮也不行禮,很不客氣道:“二姑娘是要去哪里?奴婢勸二姑娘齋 戒日這幾天安份守己一點,別連累我們……”
“啪!”
碧竹可等不及桃紅把話說完,抬手就是一耳光。
厲喝,“以上犯下,欠打!”
衛(wèi)姮挑眉,很是贊許的看了碧竹一眼。
這一巴掌是打出了氣勢。
也打出了能讓盧氏再次逮著機會,敗壞她名聲機會。
她就怕盧氏不鬧。
盧氏鬧越兇,于她后面的反擊越有利。
打到臉火辣辣痛的桃紅不干了,十指發(fā)狠地往碧竹臉上抓過來。
嘴里大叫, “賤蹄子,我可是大夫人的人,你竟敢打我?”
她平日仗著老子娘是盧氏身邊的人,在青梧院整日吆三喝四,好不威風(fēng)。
如今被打,自然是要討回來的。
可哪是碧竹的對手。
人還沒有湊近, 便被碧竹一腳踹開。
“殺人啦,二姑娘要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