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這會子已經(jīng)在給衛(wèi)姮把脈了。
旁邊便是夏元宸守著。
他不親自守著,不甚放心。
碧竹剛在隔扇外頭守著,隨時等著主子們的吩咐。
依著衛(wèi)姮來說,大可不必請大夫,奈何三爺執(zhí)意如此,她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遂也就從了。
不過是小事,又是他的好意,不必過于執(zhí)拗堅守自己的想法。
閉目依診脈的大夫指腹搭在衛(wèi)姮的脈息上頭,便知衛(wèi)姮來了小日子。
適才進屋時,他不著痕跡打量了看診的小姐,及守著的兒郎。
小姐長發(fā)尚且未挽,梳著閨閣女子的發(fā)髻,可見還是待嫁之身。
旁邊守著的兒郎矜貴不凡,又極為敬重面色紅潤,只是眉間有些懨懨的小姐,兩人便是不兄妹了。
不是兄妹,又不像定了親……
大夫心里頭便知道自己應該與誰說話了。
收回手,上了年紀的大夫對衛(wèi)姮溫和笑道:“小姐身子極好,只是這幾日不宜吃冷沾寒,更不能受冷?!?/p>
“宜在屋里靜養(yǎng),暖身,再吃些溫補益氣的藥膳,養(yǎng)好頭三日,后面便可以四下走走?!?/p>
姑娘身子嬌貴,頭三日尤為重要,受不得寒。
衛(wèi)姮雖為醫(yī)者,但因有夏元宸在身邊,聽聞大夫的叮囑后,臉皮還是稍稍有些發(fā)燙。
這下好了,小日子來了他都知曉。
眼波流轉,不甚自在飛快睇了身邊的男子一眼。
見他薄唇微抿,眉目肅冷,并無別的尷尬、不自在的異樣,衛(wèi)姮眸光微地一定。
偶爾,她收回視線,嬌唇彎了少許,一絲笑意也從黑眸里掠過。
三爺他身邊還真是沒有女子伺候過。
連女兒家的小日子都不知曉。
可見原先他所言確實是句句屬實。
衛(wèi)姮謝過大夫,“有勞大夫了,藥膳我一直有用,除了有些乏力之外,并無不舒服。”
“小姐出身富貴,想必府中長輩極為上心,方養(yǎng)得小姐血暖脈強?!?/p>
姑娘家能養(yǎng)到眼前這位小姐的身子骨,可是費了不少銀子。
“不知小姐的藥膳方子,可否給老朽一觀?若方子好,老朽也就不必班門弄斧了?!?/p>
大夫是興慶府里鼎鼎有名的,雖為民醫(yī),但時常出入興慶府的高門大戶里,言行舉止都是極為穩(wěn)妥。
衛(wèi)姮讓碧竹取了方子過來。
大夫看過后,連連點頭,“此方定是出身大家,每味滋補品皆對癥姑娘。姑娘繼續(xù)喝著,回頭再另調藥方便成?!?/p>
藥膳方也不能一直用著,滋補到一定的時候需得更換。
衛(wèi)姮也正是如此打算。
吃到過年便停了此方。
大夫起了身,朝夏元宸揖禮,“大人,姑娘并無大礙,這幾日好好養(yǎng)著便成。”
夏元宸其實并沒有聽明白。
既無大礙,為何這幾日需要好好養(yǎng)著?
難不成不便當面與衛(wèi)姮言說?
“有勞大夫了?!?/p>
夏元宸微微頷首,又吩咐碧竹好生照顧衛(wèi)姮,自個則親自送大夫離開。
走到垂花門前,夏元宸修眉微蹙,詢問大夫,“適才老先生言小姐前三日需要靜養(yǎng),既是無礙,為何需要靜養(yǎng)?”
“還望老先生能解惑。”
大夫聞言,便知眼前玉樹臨風的兒郎未經(jīng)風月了。
只有未經(jīng)風月,身旁邊無女子伺候才有此惑。
“大人,女子每月皆有幾日需要靜養(yǎng),老朽這般說,大人可明白了?”
哪里還有不明白了。
原來這幾日是她的小日子。
他記下了。
又問道:“姑娘家來了小日子,可還有哪些需地留意?”
大夫見眼前兒郎如此細心,絲毫不覺別扭、不妥,家中亦是有兒有女的大夫恭敬道:“大人如此細心,小姐有福了?!?/p>
“女兒家小日子最忌受涼受寒,入口亦是如此,需得溫養(yǎng)為主。切忌浮躁、易怒、心煩,以靜養(yǎng)、平和為主?!?/p>
“老朽觀小姐的氣色紅潤,可見血氣充沛,精氣乃上上乘。雖有心事,但肝郁疏通,心胸豁達,無自怨自艾……”
大夫說得很細致,夏元宸一一謹記在心。
又問了衛(wèi)姮異于常人的體熱,可有不妥。
大夫捋順道:“大人不必擔心,因人而異,只肖身子康健便成。到了夏后,大人再留意小姐是否膚涼,掌心暖,如此便可大安。”
夏元宸回想在上京夏時與衛(wèi)姮之間的相處,想了想后,無果。
那時,還真沒有如此留心過。
待明歲夏時,他再留心了。
送走大夫后,重新回到衛(wèi)姮所住屋子的夏元宸站在緊閉的門口,欲叩門的手抬起又悄然放下。
站在門口,吹著能讓人心思清寧的寒風,他溫聲道:“我這幾日需要出去尋找血六留下的記號,你好生養(yǎng)身子?!?/p>
三爺要出去?
衛(wèi)姮在床上躺不住了。
“姑娘,你且躺好……”
屋外的夏元宸聽到碧竹的阻撓聲,便知衛(wèi)姮欲要下床。
“你躺好,我進來?!?/p>
說完,又等到衛(wèi)姮說“好”,這才推門進來。
沒有進內室里頭,而是站在碧紗櫥外頭,隔著隔扇同衛(wèi)姮說起話兒。
“……公孫宴從興慶府暗中出了關后,原本一切皆好,后來皆是被契人追殺,又被死士推下天坑?!?/p>
衛(wèi)姮聽到心頭一緊。
竟這般兇險!
“宴神醫(yī)可還好?”
聲音都繃緊了。
天坑,那可是數(shù)十米深都有。
有的掉下去后,再不可能見到天日。
聽到她關心公孫宴,夏元宸也沒有吃味,柔聲安撫道:“莫擔心,如今他身邊有血六保護,一切安好。”
“公孫宴雖無身手,便經(jīng)常在外爬山尋藥,身手還算矯健,被人推下天坑時下墜時抓住坑洞上方垂下的藤蔓,血六救他上來后,除了受到一些驚醒,并無外傷?!?/p>
連皮兒都沒有擦破。
沒事就好。
衛(wèi)姮放下心后,坐直后背又重新倚回床柱。
“如今血六因大風大雪久未與我聯(lián)絡, 沿路記是留了暗號,我需得盡快尋找他二人才成。”
隔扇兒郎的聲音清冽,緩緩到來時有著縱橫睥睨的內斂,會聽會不禁生出有他在,一切都不成問題的信任。
衛(wèi)姮卻擔心他的身子。
“三爺,還是我隨你出關吧?!?/p>
也不知道要尋多久,萬一尋上到了需藥浴解毒之時還未歸來呢?
豈不又誤了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