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章臺宮。

宣武帝沒有批閱奏折，時不時就抬頭看一眼章臺宮外。

可惜，還沒看到熟悉的身影。

秦豹去了永興城，一走就是幾個月，要過年了才回來。他器重的臣子，親自挑選的女婿，涼國的頂梁柱，待遇自然是不一樣的。

宣武帝喝了口參茶，看向黃敬道：“黃敬，小秦還沒回來嗎？”

黃敬弓著背，連忙回答道：“陛下，還沒到。老奴已經(jīng)安排了下去，一有興國公的消息，立刻就會來稟報?！?/p>

他眼中浮現(xiàn)出一抹無奈神色。

陛下太關(guān)心興國公了，從今天早上開始，已經(jīng)問了不下十遍。從這個層面，也能看出陛下對興國公的器重。

這是無與倫比的。

朝中有無數(shù)的重臣，乃至于張光、孫敬等尚書，是一早就追隨皇帝的人。可是再怎么樣的老臣，在秦豹的面前都不夠格。

秦豹的影響力太大了。

當然，身份也不一樣，秦豹畢竟是女婿。

宣武帝繼續(xù)等著，又喝了一壺茶，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名太監(jiān)進入稟報道：“陛下，太子和興國公求見。”

“傳！”

宣武帝吩咐一聲。

旨意下達，不一會兒，太子和秦豹聯(lián)袂進入殿內(nèi)。

太子行禮道：“兒臣拜見父皇?！?/p>

秦豹行禮道：“臣秦豹，拜見陛下?！?/p>

宣武帝站起身，走到秦豹的面前上下打量著，說道：“去永興城一段時間，瘦了，也滄桑了些。這一趟永興城互市貿(mào)易，辛苦你了?！?/p>

秦豹搖了搖頭，謙遜道：“陛下言重了，臣沒有消瘦，身體好得很。北方雖然苦寒，卻沒有受到什么影響，有好吃好喝的，天天也都沒什么事?！?/p>

宣武帝卻不相信。

北地苦寒，哪有這么多的享受，小秦就是太懂事了，絲毫不讓他擔心。

宣武帝拍拍秦豹的肩膀，吩咐太子和秦豹落座，自身也回了龍椅落座。

宣武帝眼中帶著笑意，說道：“這一趟去永興城，做得非常好，效果也很好，更是大漲了我涼國威風(fēng)?！?/p>

“此事傳出，列國震動?！?/p>

“天下人，都知道了你秦豹的名聲，知道你以一己之力，誅殺匈奴大單于烏都?！?/p>

“按理說你立下的功勞，應(yīng)該賞賜更多。礙于你的年紀，以及朝中官員的反對，目前只能提拔你為正二品的文淵閣大學(xué)士?！?/p>

宣武帝笑道：“這事情你心中有數(shù)就好?！?/p>

秦豹連忙說道：“臣不過二十出頭，蒙陛下器重，已經(jīng)是正二品的官員。君恩如天，臣已經(jīng)很滿足了?！?/p>

宣武帝繼續(xù)道：“互市貿(mào)易成功，接下來要在涼國全面鋪開。這不是一件小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秦豹不假思索道：“陛下，要鋪開涼國的互市貿(mào)易，臣身邊有一人可用。”

宣武帝問道：“誰？”

“馬良！”

秦豹解釋道：“馬良是永興城馬家的人，之前曾擔任鎮(zhèn)北將軍李彥的主簿?！?/p>

“李彥勾結(jié)匈奴，賣國求榮，不顧朝廷利益?？墒邱R良在李彥麾下，卻潔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從未有任何僭越?！?/p>

“臣之前在永興城大敗烏都，挫敗烏都的謀劃，就有馬良的謀劃和參與。”

“此番誅殺烏都，更是馬良出使匈奴，策反了烏維?！?/p>

“互市貿(mào)易，馬良更是全程參與?！?/p>

秦豹正色道：“馬良有才華有能力，理應(yīng)委以重任，讓他能承擔起更多的責任。”

馬良希望能留在秦豹的身邊，串聯(lián)起馬家和秦豹的橋梁，維系雙方的關(guān)系。

秦豹卻不希望。

馬良是治理國家的能臣，良臣，也是賢臣。這樣的人留在身邊，雖然有利于他，卻太可惜了。

應(yīng)該委以重任。

這也是南下路上，秦豹和馬伯遠閑聊時，忽然才有的決定。

當時秦豹和馬伯遠聊天，談到馬伯遠一輩子留在家中，是否委屈？是否不甘？

馬伯遠說不委屈，因為都是為了家族的后輩。

可是，卻有一絲不甘。

學(xué)成文武藝，賣貨帝王家，數(shù)十年苦讀，卻甘于平凡，一輩子被困在了家族的事務(wù)中。

回首往事，總有些一絲的不甘。

秦豹又問馬伯遠，如果再來一次，馬伯遠會怎么選擇？

馬伯遠說，仍然會選擇留在家族，因為家族需要他。和馬伯遠的交談，讓秦豹下了決心。

該讓馬良獨當一面。

不能聽之任之！

宣武帝聽到秦豹的話，眼中也有好奇，問道：“馬良人在何處？”

秦豹回答道：“陛下，馬良只身前往燕國，去攪亂燕國的糧價，給燕帝搗亂去了。除此外，要宣傳我涼國互市的情況，吸引更多燕國的商人到永興城互市?！?/p>

宣武帝驚訝道：“孤身一人前往，不怕被殺？”

秦豹說道：“馬良有這個膽魄，也有這樣的能力，臣相信他能辦妥。”

“好，好！”

宣武帝接連叫好。

一個不懼生死，敢孤身去燕國的人，更有才華和謀略，這樣的人值得大用。

宣武帝直接道：“等馬良回朝，朕封他為正五品的文淵閣大學(xué)士，全面負責互市貿(mào)易，聽從你的調(diào)遣安排?！?/p>

“陛下圣明！”

秦豹心中也是贊嘆。

他是正五品的文淵閣大學(xué)士，再到正三品的章臺宮大學(xué)士，如今是正二品的文華殿大學(xué)士。

一步步有了現(xiàn)在的身份。

大學(xué)士這個官職體系，已經(jīng)在涼國建立起來，馬良就是后繼之人。

宣武帝繼續(xù)道：“除了馬良，可還有其他的人才？”

秦豹想著宣武帝需要人才，忽然想到了馬伯遠，正色道：“要說人才，還有一個年邁的人才?！?/p>

“此人名叫馬伯遠，是師兄的弟子，也是馬良的兄長?！?/p>

“早年，馬伯遠入周朝求學(xué)，拜師兄為師，是師兄門下的得意弟子。”

“馬伯遠回到?jīng)鰢?，在永興城專心教導(dǎo)馬家的弟子。之所以馬家的弟子，能才華出眾，品行端正，就是馬伯遠的功勞。”

“馬伯遠雖然五十開外，上了些年紀，卻德高望重，是北境的名士，頗有名望?！?/p>

秦豹正色道：“陛下要任用賢才，馬伯遠是一個合適的人選?！?/p>

宣武帝心中也思考起來。

孔穎達弟子的身份放在任何一國，都是皇帝要搶著要的。

這樣的人沒有趨炎附勢的跑去周朝，反而回到?jīng)鰢囵B(yǎng)家族的子弟，教導(dǎo)馬家的人，單純是這樣的心性就不簡單。

耐得住寂寞！

更有學(xué)問！

這樣的人不用，豈不是昏君嗎？

宣武帝眼神期待，問道：“馬伯遠人在哪里？”

秦豹回答道：“馬伯遠跟著我回了咸陽，目前去了疊翠園見師兄?！?/p>

宣武帝正色道：“小秦，你去安排，朕任命他為國子祭酒，負責培養(yǎng)涼國的年輕士子。希望他拿出培養(yǎng)家族后輩的干勁兒，為涼國培養(yǎng)更多的人才。”

“臣遵旨！”

秦豹先答應(yīng)下來，繼續(xù)道：“臣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做官，不敢向陛下保證?！?/p>

宣武帝直接道：“你是他的小師叔，以你的身份還擺不平嗎？這事情朕交給你了，必須要辦成。”

“是！”

秦豹無奈一笑。

陛下耍無賴，不給他退路，不過馬伯遠這么大的年紀，馬家也不需要馬伯遠操心，可以在朝中任職。

應(yīng)該問題不大。

秦豹繼續(xù)道：“陛下，所有的物資都送回來，臣安排押送的人交給黑衣衛(wèi)，會交接給陛下內(nèi)帑的?！?/p>

宣武帝笑道：“辛苦你了?！?/p>

又是一波錢入賬，宣武帝手頭都寬裕了許多。

甚至，宣武帝在抄家上，都隱隱有剎不住手的趨勢。

這錢來得太快了。

他勵精圖治收取賦稅，錢財卻不多，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剛登基時，他衣裳的內(nèi)衫，還打了補丁，如今才稍微好了些。

習(xí)慣了窮日子，現(xiàn)在有錢了，才感受到有錢的好。

宣武帝沉聲道：“你回來了，先好好的休息一天。等年后，朕正式安排你的事情。大體上，朕給你透個風(fēng)。”

秦豹說道：“請陛下示下?！?/p>

宣武帝回答道：“第一，肯定要抓互市貿(mào)易的事情，把永興城的經(jīng)驗，推廣到全國各地去，讓邊境也進行互市?！?/p>

“尤其是西域，這個地方聯(lián)通西域的各國，商業(yè)往來很有潛力?！?/p>

“中原的絲綢布匹，我們的云錦，以及茶葉、瓷器等，這些都要經(jīng)營起來?！?/p>

“你總覽這事兒，馬良輔佐你。”

“第二，是和周朝的聯(lián)絡(luò)。”

“我們是要東出，可是時機不到，現(xiàn)在和周朝要搞好關(guān)系，以及應(yīng)對燕國的南下?！?/p>

“之前周朝派人來求見，希望我涼國介入，幫助周朝抵御燕國?！?/p>

“朕當時，沒有給答復(fù)?！?/p>

“等開年后，你親自走一趟周朝，代表朕和周朝皇帝談判，談一談我們要幫助周朝，所獲得的的好處。”

宣武帝囑咐道：“大體上就兩件事，其他是隨機應(yīng)變，朕有什么安排，你隨時策應(yīng)。”

秦豹說道：“臣記下了。”

宣武帝擺手道：“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明天上午，朕在大朝會上，設(shè)宴為你接風(fēng)洗塵，也接見匈奴使團，敲定和親的婚事?！?/p>

“臣告退！”

秦豹再次行禮，才恭恭敬敬的退下。

宣武帝望著秦豹離去的背影，眼神愈發(fā)的期待。走了一趟北境，秦豹也愈發(fā)的成熟起來。

這是好事兒。

……

秦豹出了皇宮，沒有去公主府。

王采薇離開咸陽這么長的時間，剛回到咸陽，估摸著要入宮見皇后。

秦豹也沒有直接回疊翠園，先去了一趟黑衣衛(wèi)，把徐茂交給黃九羈押，讓黃九保證徐茂的安全，避免徐茂出意外。

同時，又囑咐了黃九，把所有押送回來的銀子交接給內(nèi)帑。

出了黑衣衛(wèi)，秦豹又再一次去見了稽柵，說了皇帝明天會舉行大朝會，召見匈奴使團的事情，安撫稽柵的心。

稽柵見秦豹如此仁義，處處照顧周到，心中也感激。

他越發(fā)篤定，要靠上秦豹。

和秦豹的關(guān)系親近，意味著將來，他一旦采取行動，秦豹會成為他的助力，幫助他對付烏維。

秦豹不會直接介入，可是有秦豹的協(xié)助，他都會方便許多。

秦豹和稽柵一番交談后，說了城內(nèi)的情況，讓稽柵自行去游玩，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反正稽柵有錢。

秦豹最后走了一趟范家，這時候范黎還在咸陽，秦豹親自向范黎道謝，感激范黎派遣的范家騎兵。

一圈走下來，秦豹回家時已經(jīng)是傍晚。

秦豹來到后院，見到了孔穎達和馬伯遠師徒二人。

師徒一番許久，如今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

秦豹走到孔穎達的身前，站定后行禮道：“師兄，我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