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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章 晉安想要殺人!但更想要救人!(7k大章)

    古木雄偉宏大,古意盎然,樹皮像金屬一樣冷硬,表面層層疊疊,如升天云紋直通向望不到盡頭的天際,就如無盡歲月時光在樹身刻下的印痕。

    砰。

    砰。

    ……

    時不時有人因為手腳不穩(wěn)失足墜落,隨著砰的沉悶砸地聲,慘叫聲戛然而止,地上多了一癱手腳炸斷的血肉泥巴。

    每掉下一人就是一癱血肉泥巴,讓人心底發(fā)寒。

    可一想到神樹盡頭有神跡,有能夠成為神祇的機遇,欲望壓過恐懼,更多人繼續(xù)咬牙攀爬。

    他們此時就如鯉魚躍龍門的那條鯉魚。

    不到最后,都認為自己就是那個可以變化成龍的幸運兒,是被上蒼選中的天選之子。

    至于為什么密宗幾位尊者全都圓寂于樹下?那是因為去年的昆侖雪山還沒有出現(xiàn)紅雪。當三大災難的神木枯竭、天崩地裂、雪山變紅一起出現(xiàn),才會重新開啟通天之路,昆侖紅雪是今年才有的,去年可還沒有。至今下落不明的幾位第三境界強者,就是最好證明,他們有可能已經(jīng)成功登上通天路!

    人在瘋狂下總會給自己找到諸多理由,自我心理安慰。

    但這條艱險登天路本就是個人抉擇,生死全憑個人,雖然外人同情但也無權阻止。

    ……

    還好山羊本就可以攀巖爬樹,能在萬仞峭壁上飛檐走壁,一是為了躲避猛獸二是為了舔鹽,要不然晉安得頭疼該怎么帶傻羊上樹。

    就比如那些天竺人就正為怎么帶走三頭神牛而頭疼。

    那些天竺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最后終于下了決定,留下一部分人負責看護神牛,其他人爬神樹尋找三老線索,事后再返回匯合。

    別人是在為牛爬不了樹而頭疼,只有晉安是在為老道士恐高爬不了樹而頭疼,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家家都有難事吶。

    最后晉安讓老道士騎在羊背上,找來繩子給老道士下半身牢牢捆綁在羊身上,末了還試了試繩子是否已經(jīng)綁牢固。

    “小兄弟,你也知道老道我恐高,你可千萬要綁扎實點…為什么老道我總覺得左邊的腿沒有綁緊,還能再緊些?”老道士抬頭望了眼沒有盡頭的深邃崖洞,人還沒爬樹就開始腿肚子有點抽筋了。

    娘嘞。

    要爬這么高的樹。

    真是要了我老道這條老命。

    林施主,老道我這可全是為你才做出這么大的犧牲,俗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親,等以后回了武州府你這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可得多照顧照顧我這位老鄰居。

    晉安樂了:“再綁緊,你這兩條腿就都要廢了?!?br />
    說著他遞出來一條黑布:“如果害怕,可以把眼睛蒙起來,看不到自然就不畏高了?!?br />
    老道士接過布條蒙在眼前:“也是?!?br />
    就在老道士這邊剛蒙上眼睛,晉安做著最后檢查時,忽然,他們聽到了鐵鏈拖在地上的聲音,是那個名叫波青的黑石氏貴族少年,騎著一名農(nóng)奴少年,帶著一些黑石氏族人來到這處空地,準備帶人從此爬樹。

    被他當狗騎的農(nóng)奴少年又換人了,晉安眉頭皺起。

    從當初在地下城時這貴族少年能拿農(nóng)奴命去試瘴氣的毒性,就能夠看得出來這是個心狠手辣的狼崽子,一路上不知死了多少農(nóng)奴少年才能把他背到這里。

    “小兄弟怎么了?”此時正用布條綁住雙眼的老道士,似察覺到空氣中的氛圍有點不對,欲拿開眼前布條。

    晉安抬手壓下老道士的手腕:“沒事,我們接下來要爬樹了?!?br />
    他幾乎是下意識行為,并不想讓老道士看到這些人間磨難。

    老道士一聽到準備要爬樹,嚇得抱緊山羊,暫時忘了別的事。

    騎著農(nóng)奴少年的波青,也注意到了晉安他們,他冷冷看了眼晉安幾人,然后與族內高層說了幾句話,他率先帶著黑石氏族人們爬樹。

    各族高層都把這次攀爬通天神木當作族長候選人的比賽,看誰最先爬上通天路,那他就是天選之子。

    隨著高原五大部族也加入登天路,建木上的景象更加熱鬧了。

    晉安這邊帶著傻羊爬樹,自然也引旁人側目連連,瞠目結舌。

    “這還是牛嗎?”

    “要不咋說是雪山神牛呢?!?br />
    “那你怎么解釋天竺人三頭神牛不會爬樹?看它背著個眼瞎老道士還能在如崖壁般凹凸不平的樹皮上飛檐走壁,如履平地,我寧愿相信它就是山羊!”

    聽著耳邊風聲飛快呼嘯,感受著山羊在樹皮紋路間來回跳躍,嚇得兩腿發(fā)軟趴在羊背上的老道士臉色發(fā)黑。

    “要不是老道我現(xiàn)在軟的沒力氣罵人,看老道我不用一嘴鐵齒銅牙噴死你們這幫睜眼瞎的,你們罵誰是眼瞎老道士呢!”

    老道士也就只敢在心里罵幾句,到了嘴邊就成了虛弱無力的哼哼唧唧。

    晉安他們是藝高人膽大,身輕如燕的在樹皮凹凸波紋間來回飛躍,可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是高手,耳邊時不時聽到慘叫聲和砰的重重砸地聲,幾乎每隔一會就有人因為體力消耗過大而失足墜亡。

    每次聽到砰的墜地聲,老道士臉上肌肉都抖一下,后來他專注念起《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jīng)》,以此讓自己分心。

    “爾時,救苦天尊,遍滿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諸眾生,得離于迷途,眾生不知覺,如盲見日月,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

    經(jīng)聲低沉不失鏗鏘堅定意志,在如惡獄般的一聲聲慘死慘叫聲中,超度世人亡魂,化解古木下堆積的累累怨魂。

    但這世間總有一些魃魈魁魅壞人道秩序,不希望人道照進光芒。

    “晉安道長,有點不對?!逼娌鋈痪岩痪?。

    “嗯?!睍x安瞥一眼身后和身周,冷靜回應,他早已經(jīng)察覺出氣氛不對勁。

    早在半刻前,他就已經(jīng)察覺到,身邊的其他人在快速減少,逐漸換成了黑石氏的人。

    隨著時間推移,圍聚在他們四周的這兩族人還在增多,古木的前后左右方向幾乎都被黑石氏的人占據(jù),包圍。

    不久后,晉安在黑石氏部族后方看到了那個頭戴雪山白色狼頭帽的波青狼崽子,在波青狼崽子身旁還有數(shù)位黑石氏高層。

    但就在這時,黑石氏放在外圍負責警戒的人連連傳來慘叫聲,半路又殺出一群臉上涂抹著黑色顏料,手上持著染血長刀的人,是高原五大部族之一的仇生家族。

    “哈哈,巴桑甲馬,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我這個老朋友吧?看著你們黑石氏的人鬼鬼祟祟,我就知道肯定有好事,不如讓我們仇生家族知道下是什么好事,也讓我們仇生家族參與下。”仇生家族里一名高層哈哈大笑道。

    巴桑甲馬,翻譯過來就是胖子巴桑的意思。

    這可不是個什么好聽的外號,能這么直呼黑石氏高層外號,來者在仇生家族里的地位絕對是能觸及核心的高層。

    黑石氏高層里一名肥胖禿頂男人臉色發(fā)黑,眼神厭惡道:“次仁巴扎,怎么不管到哪都能看到你那張連黑料都遮蓋不住的惡心麻子臉。”

    次仁巴扎,意為麻子臉次仁,仇生家族的人世世代代都在臉上涂抹黑色顏料,黑石氏高層當眾這么說,等于打人又打臉,專門往人傷疤上撒雪鹽,氣得兩方人馬差點直接動手。

    不過罵戰(zhàn)歸罵戰(zhàn),黑石氏高層也自知今天被仇生家族的人纏上,不割掉一塊肉是別想善了了,雖然心有不甘,但在兩方高層的短暫碰面后很快暫時結盟,都想盡快結束這邊的事,免得又生變故。

    接下來,波青和兩方高層身手敏捷的躍近,然后波青看向女扮男裝的倚云公子:“我知道你們中的那個漢人女人聽得懂我的話,現(xiàn)在密宗法師們已走,沒人再能保護你們,把你們每天喂給那些賤命農(nóng)奴的寶貴藥材和藥方都交出來。你們能夠每天都拿寶貴藥材浪費在那些賤命農(nóng)奴身上,我知道你們身上肯定還有很多。”

    這個狼崽子少年一上來就很強勢,仿佛已經(jīng)吃定了晉安他們:“不要試圖解釋,我曾偷偷抓來幾名農(nóng)奴剖開肚子研究過還沒消化完的肉湯,敲開看過他們的骨髓,挖開看過他們的心肝脾肺腎,能讓他們在大雪山里不怕寒冷,氣血強壯,精力像牛馬一樣用不完,每天死亡人數(shù)銳減,就是跟他們胃里還沒消化完的肉湯有關,你們身上擁有著跟龍精血肉一樣寶貴的藥材?!?br />
    “你們也不要試圖逃跑,我們盯你很久了,過去是因為有幾大寺院里的佛爺保護跟你們走得近的擁措上師,順帶也保護了你們,所以才讓你們安全活到現(xiàn)在?,F(xiàn)在沒人再保護你們,這里地形受限不是利于你們逃跑和反擊的平地,就算你們再能打,只要我一聲令下就會有大把大把不值錢的農(nóng)奴把你們撲下去,這里距地面有四五十丈高,從這里摔下去沒人能活下來。”

    這就像是一個死局。

    對方把每一步都算死。

    就是為了一擊必殺,力求計劃縝密無缺漏。

    就連黑石氏高層都一副已經(jīng)吃定晉安他們,朝仇生家族高層得意笑說道:“我們波青的這個計劃怎么樣,我們黑石氏這一個小后輩在頭腦聰明上勝過你們全族年輕人加在一起吧?哈哈哈?!?br />
    另一名黑石氏高層也是毫不吝嗇夸贊道:“這是連雪山贊神都保佑我黑石氏,才會讓我們族出了個像波青這么一個心狠,手辣,聰明,會吃人的鷹隼,連護法神都對他稱贊。只要給他一段時間成長,他肯定能成長為高原上的新一代杰布。”

    杰布,意指王。

    此前還因為半路截胡到一塊肥肉而自得的仇生家族高層次仁巴扎,此時目光陰沉下來,沒有說話。

    身陷兩方勢力層層包圍圈里的晉安幾人,至始至終,都是面色平靜看著聯(lián)手的黑石氏和仇生家族。

    晉安轉頭朝奇伯說道:“奇伯,小孩子過家家說的就是這個場面吧?!?br />
    呃,奇伯愣了下,然后有些哭笑不得的點點頭,這位晉安道長果然真是…每次都語出驚死人。

    聽了晉安的形容,一旁倚云公子也沒忍住的嘴角輕輕上揚一個弧度。

    波青皺眉:“你們在說什么?”

    當波青聽完手下翻譯后,他盛怒拔刀直接砍死身邊翻譯者,性格喜怒無常,兇暴殘忍。

    翻譯者的尸體直接墜落向幾十丈高的地面,摔成肉泥。

    其實波青已有十五六歲,身影俊俏挺拔,因為高原氣候惡劣,哪怕是貴族也要比中原人顯老一些,讓他的外貌看上去跟二十歲差不多,所以晉安用小孩子過家家形容一個心智已經(jīng)成熟的十五六歲少年,的確是有些侮辱人了。

    更何況還是一個自認為運籌帷幄,機關算盡,世人皆醉我獨醒,有著強烈自尊心的十五六歲少年,就更是奇恥大辱。

    “你們還覺得很好笑嗎?”波青舉著還在滴著溫熱血液的石刀,目光冰冷。

    “你,來翻譯給他們?!?br />
    波青手指另一名翻譯者,被指的人驚恐不安翻譯。

    晉安眸子冷下來:“知道我們?yōu)槭裁葱幔啃『⒆拥哪屈c自作聰明其實早就被大人看破,只是大人懶得較真。并不是密宗僧人在保護我們,而是那些密宗僧人的存在,恰恰讓你們的狗命留到現(xiàn)在?!?br />
    “但是,當你說出你們私底下抓人當藥人研究的時候,今天在場的每個人,誰來了也救不了你們!”

    想不到這些農(nóng)奴主和貴族們如此不把農(nóng)奴的命當人看,一些謊報被雪壓死,找不著尸首的人,看來都是被黑石氏的人抓走,而其中的下場可想而知。

    此時此刻,奇伯、倚云公子臉上表情也冷漠下來,當聽到黑石氏犯下這么泯滅人性的罪惡時,黑石氏在他們眼里已經(jīng)成了死人。

    “挑釁我黑石氏,死!挑釁我波青的人,更該死!”波青聲音冷幽幽,那張英俊臉龐上帶著冷酷之色,隨著他一揮手,下達了攻擊命令。

    “傻羊!動手!老道你坐好了!”但有人比黑石氏更先動手。

    背著老道士的山羊,剎那,就像是蓄勢了很久的白色攻城弩,瞬間離弦激射出去,長得如崖壁巖石一樣的樹皮,本就是最有利于它的地形,距離它最近的五六名黑石氏族人一手抓著樹皮,一手握著石刀,石刀還沒來得及抬起來就已經(jīng)被白色攻城弩狠狠撞飛出去。

    山羊體大如牛,他所過之處就如被攻城弩炮轟擊,勢不可擋,發(fā)生沉重爆炸和接連的骨頭斷裂聲。

    五六人當場被撞得胸骨碎裂,口吐鮮血和內臟碎末,然后在絕望慘叫聲中,墜下數(shù)十丈,砰砰砰的砸成肉餅。

    只是幾個眨眼功夫,山羊已經(jīng)連續(xù)把幾波人共十幾人撞下古木,耳邊絕望慘叫聲不斷。

    就在山羊化作攻城弩炮爆沖出去時,晉安、倚云公子、奇伯也齊齊飛沖出去,兩人各護住晉安側翼,打落一波波黑石氏族人和仇生家族族人,讓晉安無所顧忌的直沖向兩族高層。

    “你們在自尋死路!正好我今天也沒打算讓你們活著離開,既然騙不到藥方,只能踩著你們的尸體拿那些寶貴藥材來彌補我族今天的損失了!”

    波青眼神冰冷,看著朝自己這邊沖來的晉安,露出可怕殺機:“你們不是很喜歡做善事嗎,不是很想做菩薩嗎,不是很喜歡幫助那些最不值錢的農(nóng)奴嗎!那就給我下地獄去做菩薩吧!今天就讓我看看在生死面前,你們是真慈悲還是假慈悲,你們是真善良還是虛假偽善!”

    隨著波青下達命令,黑石氏的人帶來幾十名壯年農(nóng)奴還有十幾名脖子上套著鐵鏈的農(nóng)奴少年,用皮鞭抽打驅趕這些農(nóng)奴去撲殺晉安他們,把晉安他們撲下神樹摔死。

    各部族進山,都帶了不少壯年農(nóng)奴負責挑擔,背負雜物。

    那十幾名脖子套著鐵鏈的農(nóng)奴少年,是波青帶在身邊的“馬”。

    然而,一直神色麻木,早已經(jīng)認命,從不會違背貴族命令的農(nóng)奴,看著晉安、倚云公子他們,在這個時候,竟然有了一絲猶豫。

    噗!

    一顆人頭落地。

    然后又有一顆人頭落地。

    連續(xù)幾個農(nóng)奴被黑石氏殺死,但依舊沒人上前。

    “為什么不聽命令!”

    “你們都想死嗎!”

    有黑石氏高層憤怒咆哮,居然連幾個最低賤的農(nóng)奴都敢公然違抗自己的命令,自認為在仇生家族面前丟了臉面,惱羞成怒的又連殺數(shù)人。

    “神牛和晉,晉安菩薩,倚云拉,拉姆他們…是…好人!”幾名壯年農(nóng)奴雖然害怕屠刀,但還是說出了內心的話,他們不再麻木認命,而是開始有了自己的人生判斷力。

    “混蛋!”高層盛怒,剛想要抬腿把說話的幾個農(nóng)奴踹下神木,砰!

    他突然感覺身體猛的一震,比被雪山野熊撞上還疼痛的巨大沖擊力量,瞬間傳遍全身,好像全身骨頭都在這一刻被巨力碾壓撞碎,肺腑受到塌陷胸膛擠壓,兩眼血絲爆裂,充血。

    然后他感覺身體輕飄飄,腳下失去著力物,神木在眼前快速縮小,身體在迅速飛遠,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只看到在充滿血色的世界里,一個道士如猛虎沖入羊群,自己的族人成了綿羊,在黑石氏里橫沖直撞,一路斷手斷腳,無人可敵。

    就連族中最厲害的幾名勇士,全部一招都擋不住,就被骨斷筋折的撞飛出去。

    就連仇生家族那個跟自己斗了一輩子的次仁巴扎,也被對方一掌拍碎頭顱,墜落下神木。

    看著無人可擋,比雪山贊魔還可怕的漢人道士,在這一刻,他有種錯覺,仿佛看到了能一人獨戰(zhàn)漫天神佛的神秘大魔神,又仿佛看到了能一人輕松擊斃族中第一勇士黑金剛的神秘高手,兩人身影出現(xiàn)重合,再就是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此時的神木下起了黑色雨點,雨點越下越多。

    只是這黑色雨點,全是人。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大屠殺,只是被屠殺者是人數(shù)更多的黑石氏和仇生家族,不管他們怎么求饒,怎么逃跑,都逃不過這場冷血屠殺。

    神木上并沒有血腥氣味彌漫,每個人的心頭卻被如墜冰湖的森寒殺意籠罩,無力反抗。

    “怎,怎么會這樣……”波青面色變了,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敵人,他終于明白對方那句話,一切陰謀詭計在絕對實力面前都是小孩子過家家……

    “殺了他!我不屑知道他的來歷!一定要永絕后患!”波青面色猙獰,今日是他失策了,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他眼睛充血恨欲狂。

    那個男人冷血無情,殺光了他這邊所有人,這種猶如窒息一般的致命壓迫感令他瘋狂失去冷靜思考,再也不復過去的心狠手辣,冷靜自負,導致他并沒有看到自己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眼里只有不擇手段也要殺死對方。

    直到耳邊慘叫聲都消失,黑石氏、仇生家族的人全都被殺光,他才全身發(fā)冷的從這場屠殺中如夢驚醒。

    晉安落地無聲的忽然出現(xiàn)在波青面前,臉上表情冷冽:“知道我為什么單獨留下你一個人嗎?因為我也要讓你嘗一遍他們所經(jīng)歷的絕望滋味?!?br />
    波青嚇得兩腿發(fā)軟人險些站不穩(wěn)失足摔落。

    眼前這個身穿道袍,剛才還冷血無情殺光所有族人的漢人,在波青眼里那就是一尊殺神,是雪山史詩傳說里最恐怖的贊魔,讓他第一次感受到心臟隨時要驟停的恐怖壓迫感,但是堅強的求生欲讓他做出了瘋狂言語:“你不能殺我,如果我們的人都死光了,沒有一個人活著回去,你就算放那些卑賤農(nóng)奴出去,他們的家人、阿加阿吉、姐姐弟弟,全都會被視為叛族殺死,然后割下頭顱制作成嘎巴拉酒碗,靈魂永世被封印在嘎巴拉酒碗里得不到輪回!只有放我回去,只有我的求情,你才能救得了這些不值錢農(nóng)奴,你才能救得了他們的家人!我的命比他們更值錢!”

    晉安身上的壓迫感收回了一下:“他說的是真的?”

    晉安看向那些呆愣住的農(nóng)奴。

    那些農(nóng)奴回過神后,臉上的喜色又黯淡下去,目光里點燃的火光重新熄滅,變成神情麻木的點點頭。

    波青波青自以為找到了晉安的弱點,他扶了扶有些戴了歪的雪山狼王帽,以此掩蓋自己內心的慌張:“所以說,現(xiàn)在只剩我一個人,你們就更加不能殺我,反而更要保護我的人身安全,不能讓我受到任何傷害,一路護送我回到黑石氏部族,我才能在部落族長和護法神面前為那些農(nóng)奴求情。”

    波青眸光閃動。

    忽然,那些農(nóng)奴開口:“晉安菩薩、倚云拉姆、奇伯、還有神?!?br />
    “謝謝……”

    “我們明白你們都是好人,你們一路幫助我們這么多,我們現(xiàn)在還提這么多無理要求很過分,雪山贊神,寺院佛爺和菩薩肯定都會怪罪我們太貪婪……”

    “但是!求求你們殺了波青!只有殺死他才能救我們的阿加阿吉!親人!求求你們殺了波青吧!”

    晉安和奇伯雖然聽不懂吐蕃語,但三人都同時有了不好預感,想要出手救人已經(jīng)來不及,那些農(nóng)奴都縱身跳下神木,寧愿犧牲自己也要救下全家人性命。

    晉安看向那些目光猶豫的農(nóng)奴少年,嗓子嘶啞喊道:“不要!”

    但那些早就已經(jīng)認命,目光麻木的農(nóng)奴少年,眼里逐漸升起希望:“殺了波青,我的家人是不是就不用再給人當馬騎了?”

    “我還有個弟弟!”

    “我阿加阿吉身體不好,更需要我哥留在身邊照顧!”

    一個個少年的眼睛越來越明亮,仿佛是在昏暗世界里終于看到一絲希望光明。

    “托切那!”

    謝謝。

    “扎西德勒!”

    一個個農(nóng)奴少年微笑松開手,身體后仰的墜下神木。

    看著寧愿自殺也想要他死,波青嚇得大腦一片空白,想不明白為什么這些人都不怕死,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沒有溫暖白狐大衣,沒有溫暖的奶酒,沒有可以購買許多牛馬的黃金……

    晉安他們想救人,卻到頭來什么人都救不了,因為他們只有雙手雙腳,有時候人力在大勢前真的極其有限。

    “我終于明白老道當時的心境了,也終于明白老道為什么脫下道袍換上僧袍教化世人,他想要救人,可救人容易,救心難。我們今天救下了那些苦命農(nóng)奴,又間接害死他們的更多親人,那我們換來的是救人還是害人?是自認為行善事,功德圓滿,還是成了屠夫手里的開鋒斬刀?如果救一個人換來的是害死十個人,那我們跟那些滿嘴仁義道德放群蛇歸林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的偽善們又有什么區(qū)別?我們救得了一個人,一百個人,卻喚不醒這個麻木的時代!可如果一直沒人站出,又有誰來喚醒這個人吃人的麻木時代!”

    “我…到底該怎么做才是對的……”

    晉安的聲音嘶啞,低沉。

    心里堵得很難受。

    卻發(fā)泄不出滿腔憤恨。

    他沒有虐殺那個喜歡把人當狗當馬騎的波青,手掌一拍,震斷他所有心脈,在波青的驚恐目光中,把他推下神木,讓他在臨死前感受墜落等死的煎熬和感受壓在農(nóng)奴們身上一輩子的絕望。

    兩眼蒙布,坐在山羊背上的老道士,還在專心念著《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jīng)》,不曾打斷經(jīng)文,然而淚水早已無聲打濕蒙眼黑色布,其實他心里比誰都明白外界發(fā)生了什么,不是看不見只是不想連超度那些苦了一輩子的亡魂們的最后一點綿薄之力都辦不好。

    “……十方諸天尊,其數(shù)如沙塵,化行十方界,普濟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聲救罪人。罪人實可哀,我今說妙經(jīng)。念誦無休息,歸身不暫停。天堂享大福,地獄無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