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隱在廊下椅子上坐下。
“你有什么罪?”
周嬤嬤垂首道:“老奴做的是野菜包子,指揮使身份尊貴,豈能吃野菜?”
“老奴失言。”
傅青隱自嘲笑一聲。
身份尊貴?他有多尊貴?從前如乞丐般的日子,別人忘了,他可沒忘。
“不必如此,只管拿來?!?/p>
“是?!?/p>
周嬤嬤拿了撿了幾個白胖的小包子,配上兩碟小菜,滴幾滴香油,放在小幾上,一并端出去。
小包子又白又圓,散發(fā)香氣,旁邊小碟里的小菜,青翠欲滴,油潤潤裹著香油。
“這小菜也是她喜歡的?”
“是的,還是小姐親手做的,”周嬤嬤笑瞇瞇說,“小姐心思極巧,簡單的食材也能做出絕佳的味道?!?/p>
說到此處,又不免有些心疼:“可憐小姐,以前過那般的苦日子,只有這樣的食材,也做出不同滋味?!?/p>
傅青隱沉默著咬一口包子,野菜的特有清新,混合著肉香,果然滋味非同一般。
夾一口小菜,清爽鮮脆,和肉包一起吃,最是解膩,還有點微微的辣,在口腔中混合,從未有過的好味道。
傅青隱一連吃了三個肉包,把小菜一口口吃完,這才放下。
他從未在外面吃過這么多,這還是頭一回。
“上回,她就是在這里做的雞,還有鮮花餅?”
周嬤嬤點頭:“正是?!?/p>
傅青隱起身到院中花圃前,捻一片花瓣,沒錯,就是這種花。
他指尖染上香氣,語氣似無意道:“做鮮花點心,似是十分麻煩?!?/p>
“確實是,老奴和綠湖姑娘幫忙,一刻未停,小姐忙了三個多時辰,還是現(xiàn)買的鮮花模具?!?/p>
傅青隱眼中染上笑意,連模具都要現(xiàn)買?那就是來京之后沒有做過。
他算是第一個。
“那個齊牧白,你知道嗎?”
周嬤嬤一怔,一時沒有回答。
“嗯?”
“老奴……老奴知道,”周嬤嬤心頭一凜,不敢撒謊,“那個狗……”
好險,差點像豹豹一樣,脫口叫狗東西。
“他是狀元郎,滿城都知道,他和小姐是同鄉(xiāng),小姐本來聽說他有機會高中,還替他開心,后來那家伙不但忘恩負義,還逼死吳老姐姐,就是小姐老家的長輩。”
“自那時起,小姐就恨他入骨,再無半點故人之情?!?/p>
傅青隱知道這事,聽郝孟野說過,當時的喪事,還是孔德昭幫的忙,才能讓蘇家人幾人屈服。
傅青隱壓下來自孔德昭的不快:“恨之入骨?”
“自然,要不是他出損招,小姐早帶著我們遠走高飛,豈會受蘇家的氣,吃這般苦?小姐實在可憐。”
傅青隱垂眸,又捻一枚花瓣。
他什么都沒有再說,轉(zhuǎn)身離去。
周嬤嬤一頭霧水,也不知道他來做什么,問這些又是為了什么。
等小姐來,得把這事稟報小姐。
……
余笙笙回到院子,想到齊牧白的出現(xiàn),坐在窗下半晌沒說話。
金豹豹氣得在院子里想打人。
“小姐,我去把那個狗東西打一頓?!?/p>
余笙笙搖頭:“不必,這幾日就呆在府里,不可節(jié)外生枝?!?/p>
“過幾日就是去鴻遠寺的日子,眼下,此事最為要緊?!?/p>
余笙笙心知,如果不能證實蘇知意就是尊主,與弒堂有關(guān),那僅憑劉老四父子,無法把她怎么樣,最多說明她心腸歹毒,容不得她這個“表妹?!?/p>
但事實并未構(gòu)成傷害,能如何?
最多就是蘇家人看清蘇知意而已,但以蘇家人一慣偏聽偏信,意義也不是特別大。
既然無用,就先且放下,過了鴻遠寺的事再說。
金豹豹無奈,只好答應(yīng)。
“那我去拿吃的,去去就回。”
……
鎮(zhèn)侫樓內(nèi),蘇硯書和蘇定秦被關(guān)在一處,蘇定秦是第二次來,蘇硯書可是頭一回。
這里陰森幽暗,空氣中的味道都不一樣,還時不時能聽到刑訊室那邊的叫喊聲,撕心裂肺,光是聽就讓人毛骨悚然。
蘇硯書緊張地緊靠蘇定秦,慌亂看著四周。
蘇定秦自從進來之后,就一直坐著不語,臉色陰沉僵硬,不知在想什么。
蘇硯書小聲說:“大哥,你說他們會對我們動什么刑?”
蘇定秦不語。
蘇硯書看他一眼:“大哥,你在想什么?”
“大哥?”
蘇定秦回神:“你信那幅畫是齊牧白畫的嗎?”
蘇硯書一怔。
蘇定秦盯著他:“我之前問你的,你還沒說,你懂畫,能不能看出來,那是誰畫的?”
蘇硯書被他問得煩躁,也不知是煩他,還是煩自己。
“你現(xiàn)在問這個還有什么用?齊牧白不是說了,是他畫的?!?/p>
“我不是問齊牧白,我是問你。”
蘇定秦怒道:“你是看不出來,還是不想說?”
“我不知道!”
“不知道?”蘇定秦譏諷,“枉你還有才子之名?!?/p>
蘇硯書被刺痛:“你嘲笑我做什么?你現(xiàn)在也被抓進來,誰也別笑話誰?!?/p>
“我被抓進來,我知道是因為什么,因為我聽蘇知意的話,心疼她,想為她解決夢中殺她的人,這才一步錯步步錯?!?/p>
“可她真的有什么夢中人嗎?”
蘇定秦冷笑:“她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能分辨得清嗎?”
蘇硯書驚訝:“大哥,你這是何意?你懷疑阿意?”
“我不是懷疑,我是說事實,”蘇定秦說,“我因她想殺那個人,接著就人送密信告知我匪徒所在之處,順利拿到腰牌?!?/p>
“而后,我就去了山寨?!?/p>
蘇硯書急聲:“我不信,我不信阿意會給你挖這種陷井,你被抓了,對她有什么好處?”
“她或許不是想我被抓,而是……”蘇定秦一頓,“想借我的刀,殺掉弒堂的人?!?/p>
“事實上,我也是打算這么做的,殺掉那些人,立大功,在皇上面前露臉,辦成了赤龍衛(wèi)都沒辦成后,多風光。”
蘇硯書呼吸微促:“我還是不信,阿意為什么要這么做?”
“如果,”蘇定秦看著他,“那幅畫就是她所畫,如果,她就是弒堂的尊主呢?”
“手下敗露,還被抓,匪首滅口,但掉了面具,她不得不再次滅匪首的口。”
“她去不了,我就成了她手里的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