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已經(jīng)是一個時辰后。
回到暖閣。
躺下的動作到一半兒,又被林濃拉住。
“嗯?”
“陛下累了啊?”
蕭承宴掐了掐眉心:“有點?!?/p>
林濃哼他,又拍拍自己的后頸:“您處理急事,臣妾也才處理完后宮瑣事。臣妾在慈寧宮跪了三天,您每天就去點個卯!您累,臣妾比您更累,臣妾脖子難受,腿也不舒服著呢!”
當(dāng)皇帝果然是天下最得意的事,父母死,只需在靈堂露一面,說一聲“悲傷到嫉妒暈厥”,就沒人再敢指責(zé),還得夸他一聲孝子。
反而她這個皇后,代為下詔、監(jiān)督喪儀一切事宜,得以國母之身做表率,帶著誥命們完成整個哭禮,還得防備著暗處的阿貓阿狗動手腳。
這幾日她才是全天下最忙的人!
就算伺候的宮人一大堆,也得他親自來服侍,否則多不公平!
“陛下都不管臣妾辛不辛苦!”
蕭承宴因為自己的不夠體貼,而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坐去她身后,殷勤地給她按揉肩頸。
“為夫的錯,竟忽略了娘子的辛勞?!?/p>
怡然掩唇一笑。
看看!
皇后娘娘馴夫有道,連當(dāng)丫頭的都能清閑不少呢!
汪順從外頭進(jìn)來。
打發(fā)了在暖閣外伺候的宮人。
帝后瞧見,就知道他有話要回稟:“怎么了?”
汪順將茶水放在帝后手邊的小幾上,小聲道:“方才在慈寧宮,小太監(jiān)死前在奴婢耳邊說了兩句話。一句:慎,不可信。因為當(dāng)時他吐血嚴(yán)重,所以到底是‘慎’還是‘沈’,奴婢聽得不是很真切?!?/p>
怡然腦子轉(zhuǎn)得快,說:“沈,十有八九指的是沈國公府。慎,會不會是指慎郡王?名字里帶有‘慎’、‘沈’這樣發(fā)音的字的,奴婢就知道一個,鴻臚寺卿,叫李申的。”
汪順點頭:“小太監(jiān)特意提出這個人,大概率人就在京中,且十有八九是能見到陛下的大人物!那么答案,確實就在這三選項之中了!”
鴻臚寺卿是十分重要的職位,負(fù)責(zé)外交。
所以絕對是帝王心腹。
也是林家“嚴(yán)選”出來的。
絕不會有問題。
慎郡王。
先帝第九子。
生母曾是太皇太后身邊的大宮女,因為溫柔賢惠、伺候妥帖,才被指了去伺候先帝的。
三年后生下兒子,又晉封了嬪位。
因為母子倆不爭不搶,又有太皇太后的庇護(hù),皇后和淑妃斗得再厲害,也沒影響到他們,日子安穩(wěn)。
蕭承宴在太皇太后膝下養(yǎng)了幾年,慎郡王那時候也時常去老人家跟前侍奉盡孝,兩人倒是常見面說話,走得還算親近。
但長到十五歲,各自出宮建府之后,因為蕭承宴常為了爭儲的長兄到處辦差。
而慎郡王則從不接觸朝政,只與宗旨大臣府邸的閑散公子交往。
久而久之,關(guān)系就又淡了。
蕭承宴登基之后,給他安排過差事,但他推脫了,只想當(dāng)個富貴閑人,所以他也不勉強(qiáng)。
時間久了,都快要忘記自己還有這么個安靜到?jīng)]有任何存在感的弟弟!
“老九不可信?還是沈家不可信?還是李申……”
林濃更傾向于“慎”。
李申是林家嚴(yán)選,且人人都知道沈仙惠多次設(shè)局害她,最后也死于針對她的算計之中,她肯定會防備沈家,小太監(jiān)沒必要在死前特意提一嘴。
“曾經(jīng)咱們都以為廖老太傅是忠臣能臣,誰料他才是兩次宮變的幕后最大推手?一個人,越是安靜沒有存在感,越是能做很多事而不被發(fā)覺?!?/p>
“他平日雖然也只與其他高門之家的閑人公子們來往,可未必不能從他們口中探知對方家里的一些消息,甚至是借他們的手做下一些事?!?/p>
“比如,拉攏。如比,陷害?!?/p>
蕭承宴深以為然。
畢竟當(dāng)初爭奪儲君之位時,就有這樣不起眼的、亦或者登不上臺面的紈绔,在為自己辦事。
“皇后說得有道理,不管有沒有問題,朕稍后會派人悄悄一查!他若是真沒有任何可疑之處,留著也能放心些!”
林濃道:“這件事也提醒了咱們,有些不觸朝政的邊緣人,也得時不時看兩眼,不然還真難保什么時候會被背后捅刀!”
蕭承宴徐徐一嘆:“以前作為太子時,支持朕的臣子起碼都與朕是一條心,登基之后發(fā)現(xiàn),這些臣子也多了很多為自身謀利的小心思,沒剩幾個真正與朕站在一邊的人了?!?/p>
林濃略略同情他三秒鐘:“所以才會說,天子于九霄,是最孤獨的?!?/p>
蕭承宴抱住她輕輕貼著她的額,慶幸道:“好在朕有你?!?/p>
林濃眨了眨眼。
沒想到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身旁有她的陪伴?
繼而微微一笑:“既然蕭郎自己說的,你我如今平等,那自然蕭郎在哪兒,臣妾就在哪兒了!”
汪順和怡然瞧兩人如此親密,正識趣地想要告退。
林濃忙把人叫住了。
太后的喪儀還沒結(jié)束,這時候還是別關(guān)起門來單獨相處得好,免得傳出去,又要落人話柄!
“還有一句是什么?”
怡然悄悄開了暖閣的門,往外瞧了一眼。
確定無人附耳偷聽,才又小聲關(guān)上。
汪順回道:“另一句:桐油殺我?!?/p>
桐油,是礦產(chǎn)。
如何殺人?
蕭承宴百思不得其解:“這算什么提示?”
林濃沉眸。
仔細(xì)回憶看過的所有小說。
發(fā)散思維,在現(xiàn)有的所有線索里找關(guān)聯(lián),拼湊出一個完整的邏輯線。
雖然小說有時候很離譜,但她以前也這么推理過。
事實證明,現(xiàn)實和真相,往往更離譜!
何況,她本來就是穿進(jìn)了小說,發(fā)展得再離譜,都是正常的!
蕭承宴原本也在思索。
一側(cè)首,被妻子的美貌震撼,一下忘了自己在思考什么。
外頭放晴了。
陽光穿過素白的窗紗透進(jìn)來,落在她身上,帶著淡淡的金光,空氣里的塵埃顯露了影子,在她身側(cè)緩緩起伏,如同凡人供奉的香火。
她如謫仙入定。
神圣的,讓他堂堂帝王都不敢輕易觸碰。
而她的智慧,也遠(yuǎn)遠(yuǎn)超越世間眾生。
有時他真的懷疑,她是否上蒼派來助他治理人間的仙子。
林濃理出了一些頭緒。
抬眸就對上蕭承宴亮晶晶的眼神,還拖著腮,一副純情男大發(fā)癡樣兒:“陛下要不要照照鏡子?”